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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纷飞 [打印本页]

作者: 正在想……    时间: 2003-3-3 12:01:06     标题: 纷飞

我叫李玉。住在城市的西南角。在修建一个巨大的广场的工地后面,有条路刚好通向我家。从窗子,向外望去,蓝色的工地围墙里面满是凌乱的碎石、沙土和僵冷的机器。快过年了,人都散了。

冬天,这里总有阴蒙蒙的天。风里夹杂着雨滴,地面湿漉漉的沾满枯黄的梧桐叶。上个月,我辞职了。突然,什么都不想做。没和家里说,也没和他说。家远,远在已经漫天飞雪的世界;他近,近得我只要看着他,就足够了。不用上班的清晨,没有了往日的挣扎、匆忙,我安静的躺在大大的床上,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透过窗帘微弱的照亮我的房间。

辞去工作的第二个星期天,我去见一个代理商,推销自己设计的玩偶。地铁终点站,一人重重地撞了我手里的大包。车门关上的刹那,那人,那人的背影是他的。这是我们在分手3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车子徐徐开动,我站在门口,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这样的重逢,我在脑海里想过很多次。而这次,竟是真的。

眼前黑。一片漆黑。地铁的隧道,映衬着明亮的车灯。车窗的玻璃中,只看见自己,短发,消瘦。想必,这样的我,就算和他正面的交错,他也认识不出了吧。我不禁笑了。笑容,看得见,车厢咣啷、咣啷的晃动晃动晃动……

“你就是我们学校的李玉?” 在返校的火车上,对面的男孩子,明亮着眼睛问我。
“怎么?不可以么?”我笑着。用年轻气盛的女孩子,常有的一种自信的笑容。右手拄着桌子托着下巴,将头靠在车窗上。车窗下面开了一条缝隙,风迎面吹来,眼睛似乎睁不开了似的。那感觉却很惬意。
“你知道我是谁么?”男孩子也将头,靠住了车窗,模仿我的样子,眯起了眼睛。笑意,浅浅的荡漾开。
“我怎么知道呢。你知道我,因为我在学校里有风云业绩。我不知道你,只能说明你很低调。哈哈”
“哈哈,是啊,是啊,我很低调。谁让我是龙门呢”
“什么?”
“你是“鲤鱼”,我不可以是龙门么?”

    我的脸色,当时突然一变,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别人用我的名字取笑我。顿时,我没说出话,就是盯着他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变成了小丑的怪笑,向我吐着舌头。别开头,我只看窗外,决计不要搭理他了。
“喂!你好小气!我叫龙门,都不可以么?只要你跳过我,就可以成龙了呢,哈哈”,他伸手拉我的胳膊,我将身子缩在了座位里面。不要他碰到我,更不要和他说话。
“真的生气了?可我生下来,就叫龙门,也没办法啊。你看,我们似乎天生搭档呢。……”
越说越离谱,我气急了。闭上了眼睛,佯装睡了。

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竟是被他捏鼻子给弄醒的。
“小姐,再不下车,就去香港了。哈哈。走吧!”我红着脸,嘟着嘴巴。任凭他拎着我的包,前者我的手,把我拖下车。有一直,被他牵着回到了学校。
我都没说话。倒是他,一路上滔滔不绝。我只当没听见,什么他和我同一个年级啊,什么他有个朋友和我一个专业啊,什么他小时候喜欢吃葡萄……
看见校门,我挣扎开他的手。
“你走开。别再纠缠我了。”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包。径直向女生宿舍走去。

后来,第二次遇到他,还是在火车上。我被派到浙江一个小城实习。刚上车,就看见他,站在那里,傻傻的笑。
“这里!鲤鱼!”他叫得很大声,“你的座位在这里啦!”
越是不屑,越是倒霉。自己的座位,果然和他挨着。
“老实说,你有没有故意和我同学换座位?!”我蛮横的问道。
“亲爱的同学,我为什么要故意和你的同学换座位呢?难道你认为我……喜欢你不成?”他还是笑着,可恨的笑容。
“哼~”我竟无话可说。“那别吵我,路上我要看小说的。”
“呵呵,那你别怕,我路上打算写小说的,还担心你吵我呢。”他说罢,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本子,厚厚的,便开始像模像样的涂涂写写了。

路上的风景,透过晃动着的火车,有了一种仓促的节奏感。那一幢幢相似的尖顶小楼,一汪汪满是浮萍的池塘,一块块各种绿色拼凑起来的田地……偶尔有远处几行青色的高树,或者一条又宽又浅飘着拖船的河。高树无名,浅河也无名。孩子们也许知道那片土地的名字,男人们也许说得出那条河流的渊源,可我,一个过客,匆忙的,贪婪的,想要这些画面,留在脑海里,有自私的想要那些景色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想当地主了吧?”他突然一问,将我从走神中唤醒。
“你讨厌!你说什么呢?下了我一跳!”
“我有一样东西,几百万年才有这么一个,而且至今没人见过。可是,一旦给你见过了,以后几百万年也不会再有了,更不会有人见到了。你想见么?”他神秘的,却诚恳地看着我。
什么东西?让他说得这样玄?
“哈哈,什么东西,给我看看!”我决计见识见识。
“嗯,好吧。那,你要看好了。”
“嗯。”

他将那个厚厚的本子,猛然翻开,对着我。
那是一幅铅笔素描,画中的我正望着窗外。
就在我刚刚看清楚的瞬间,他将本子收了回去,“刷”的一下,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并撕了个粉碎,投到了窗外…… 窗外,纸雪纷飞……

“你!”
“我!哈哈,我说得没错,不是么?时间、地点、人物从前不曾有过,那幅画,之前也没人见过,之后也不会有人再见。”
突然,我觉得他的笑容,有一种温和的残忍。心里泛起丝丝的悱恻。我笑了。
“你愿意蹲下,让我跳过去么?想跳山羊那样的。”自己冒出的这句话,没想到,终于成就了我的初恋。
   
那天,他在火车的过道中,蹲了下去。我顺利地跳了过去。刚刚跳过去,他便抱住了我。
“现在,你跳过龙门,便不再是鲤鱼,而是龙了。我们成了一家!”

呵呵。我笑出了声音。
而地铁拥挤的人流,让我的回忆冲醒。那一切,早已经过去。已经过去。

我设计的玩偶,代理商非常满意。只是,他们还有很多的修改意见。他们说,我做的东西,不够快乐。快乐,哪里有玩偶是快乐的?会么?

回来的路上,继续在地铁里晃荡着。似乎和他,似乎那些曾经,也是这样的晃荡着,从一站光明,渡过长长黑暗,到达另一站光明。可为什么,我们,没能一起,到达终点?

“鲤鱼,你了解我么?”他笑着问我。这问题他问了很久。每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答。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低落,我知道他喜欢什么味道的薯片,知道他喜欢什么机理的底纹图案,我知道他什么时候一定要去厕所,也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能被打扰……
“你说呢?亲爱的”我同样笑着,却不能立刻给他答案。
“不了解。”他突然沉默。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嗯?为什么这样说?”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你。”他起身,我被他的莫名其妙搞得有些恼怒。

我了解他。我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因他倦了。
他宠我,他让我,他呵护我,他纵我。他无微不至,他体贴周到。而我呢?
我成了翻越他的鲤鱼,成了越了龙门的龙。我傲气,任性,我以为他理所当然的应该对我好。而我忘了他的感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骄傲,有些时候就算是认识到了,可面对最爱的人,却无法低头。这是多么的可笑,而却是真的。我倔强着,没有追他。之后,他的冷漠,更加让我失去了勇气。他走,我让他走。甚至,没流一滴眼泪。


呵呵。年幼无知的骄傲。年幼无知的倔强。

从地铁里出来,外面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深呼吸,空气中有着彻骨的寒意,那是因为冬天,还是为那与他擦肩而过的孤单?


“感时花溅泪,别时鸟惊心”
作者: hicbs    时间: 2003-3-3 14:25:56

好文彩
作者: 雪飞    时间: 2003-3-3 20:06:15

很好,只是最后那句诗......
作者: 正在想……    时间: 2003-3-4 10:10:16

呵呵,那句诗是使那两天总想着的,没地方放,就搁那儿了
作者: xiangyang_mail    时间: 2003-3-4 11:08:59

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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