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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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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0 21:50:09 |显示全部楼层 |倒序浏览
没人记得你们,我总得写点什么

                                                ——题记

一、三儿

三儿是南通人,在上海做水作,也就是装潢的时候安安管道,贴贴瓷砖的活计。以前闹浮夸的时候,有句名言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话放在三儿老家,谁都知道这是放屁,但上海不一样,在上海这是句至理名言。三儿胆小,所以三儿把从部队带回来的绿军装不管穿的多齐整,还是掩饰不住落魄劲。

三儿老婆是个病坛子,俩儿子一个上大学,一个刚上高中,都是花钱的主,所以三儿很庆幸,43岁那年学了个泥瓦匠的手艺。可惜好景不长,过了45岁建筑队就不要了,其实这除了是为工程质量作想,也是考虑到高空作业的危险,冤不得人建筑公司。本来想凭着瓦刀淘淘金的三儿,折腾了两年不到,就回家赋闲了。大家知道他难,所以年底也没人登门逼着要债,但字据总是要换的,大家都不容易。从建筑队退下来的时候,三儿还有6000块工钱没到手,拖了好几年,软的硬的跪着求的什么招都用过,直到到上海做装潢,这钱还是没影的事。地里刨不出金子,三儿咬咬牙,趁媳妇身体稍微好一点,就跟着几个乡亲跑到了上海。

上海确实能改造一个人。到上海两三个月,三儿回家收麦子的时候,把建筑公司告到了县法院。这时候中央正三令五申,不许拖欠农民工工资,报纸上关于农民工想方设法讨要工钱的报道也稀落下来,一切正在步入正轨。所以我从母亲处得到这个消息,很是为三儿高兴,这官司该打。后来我忙着应付工作后的第一个窘境,就没再关心官司走向。等我快回家过年的时候,母亲在电话里跟我说起这事,大体情况就是赢了官司没拿着钱,建筑站老板用了一些诸如买通法院、财产转移等花招,法庭调解无效强制执行的时候啥都没弄着。我知道三儿家这年看来没法过了。于是嘱咐母亲买年货的时候帮三儿家买点鱼肉,俩孩子正长身体,过年不能连肉都吃不上。这是03年春节前夕,我刚刚还清上学时家里欠下的债务,庸碌,安于现状。

有些看我在网上扯淡的人,曾以为我起码是个中产阶级,其实我跟大家一样,甚至我比你还要赤贫。一路从厄运里挣扎过来,所以我对三儿的同情已经超出同情本身,那同情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感同身受。03年,当地政府开始了三通工程,电话、有线电视、自来水到家到户。这不是一个扶贫工程,确实,大部分人都需要这三通,哪怕是价值不斐。但像三儿这样的家境,能够自给自足的活着已然不能,何况这些并不算生活必须的排场?三儿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很肯定的告诉他,坚决不交钱,爱通不通。结果年底的贫困补助,三儿得了100来块钱,说是有陈欠款得扣掉。毕竟这是政府的心意,所以三儿还是跟村干部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说实话,当时我真不想弄清楚,谁从政绩工程中捞了多少,也不想弄清楚,谁从帮困工程中捞了多少,我只是看着这一家几口在我眼前拼命挣扎,感到那么无助和凄楚。

去年我来上海后,三儿跟我的联系就多了起来。三儿跟我亲近还有个原因,他媳妇生完第二个儿子三四个月就病倒了,好心的母亲把孩子带到家里,豆浆米粥汤什么的把孩子带到满期。我那时放学后最大的任务就是抱着瘦的跟猴子一样的小东西哼哼,母亲一直视这小东西跟自己的儿子一样,而我也一直把他看成自己的亲弟弟。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关心弟弟的学习、生活什么的,偶尔也给三儿家大儿子打个电话叮嘱几句:这么大了,要懂事,课余能打工就打工去,给你爸分点压力。三儿最大的希望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了,他是那么迫切地希望看到两个儿子出人头地,跳出农门。三儿知道这俩孩子都听我的话,所以有事没事他常跟我知应。每次三儿到我这来都先打个电话,我会从小区饭馆叫几个小菜,弄瓶酒,然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后来我觉得有事联系起来不方便,就把到上海后买的小灵通送给了他,有个照应。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在有钱人眼里,债多不愁,欠钱的是大爷,可在穷人眼里,债务就像挥之不去的魔咒,那咒语常逼的人喘不过气来。三儿酒量小,喝完一两就脸红的不行,然后就开始计算哪年哪月借谁多少钱。我除了听,也就是想,当年父亲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三儿回老家有两个月了,媳妇的病情加重,我很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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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0 21:51:07 |显示全部楼层
二、刘二
刘二是我铁子,初中以前我都跟他混。刘二父亲很能倒腾,一边做村干部一边制售假酒,拿了不少诸如优秀乡镇企业家的虚名,所以跟着刘二混起码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吃有喝。刘二带领我们一群半大孩子,偷水果,偷鱼,一直偷到乡政府,有一次偷了双大小合适的皮鞋,后来才知道那是女式的。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刘二特别胆大,我一般是充个数,人躲的远远的,等都搞定了再一起参加庆贺。

我的童年持续了很久,有时候真很怀念那段横行乡里无忧无虑的日子,在那些荒诞的回忆里,刘二从来不可或缺。初中毕业,我如愿考取了重点高中,刘二父亲交了些钱让刘二去了南通一所职校学染织。这样两人不到寒暑假都碰不到一块,联系不知觉的少了起来。我高二的时候听说他因为偷东西被学校开除了,那年他家诸事不顺,他父亲用罚款代替了牢狱之灾,生活一时很是窘迫。我跟他匆匆见了一面,说了些鼓励的话,轻言慢语倒也发乎内心。由于两家大人素无来往,而且也离的很远,所以再后来见面已经到了97年夏天。那年我跟人合伙在南通红星批发市场卖西瓜,他拿了技校的肄业证去了一家日资染织厂。那时候我本想赚点钱充点学费,没曾想那年夏天连续下雨,7、8月的天得盖着棉被睡觉,西瓜就半卖半送,亏的血本无归。回家的盘缠没了,我想起了城里还有刘二。那时的刘二1米78,颀长俊朗,正在和一个卫校的女孩热恋,我跟他又匆匆碰了一面,拿了点盘缠,跟他的小女友一起吃了顿饭,就心急如焚的赶回了家。再后来几乎断了联系。

大学毕业后我回南通工作,跟刘二见面就多了起来。刘二比以前瘦削了很多,不过还是那样爱做大哥,到哪儿都抢着付帐。唯一一次喝多了酒,跟我哭诉起了这几年的经历:刘二跟那个女友由于家庭阻力最终没成,刘二在女孩父母前长跪不起也终没得到半点松动。他很在意这个女孩,除了女孩为他堕过胎,还因为女孩从不计较他过去的劣迹。每个幸福的婚姻都需要彼此父母的祝福,在痛苦纠缠若干时间后,年轻的他们天各一方从此水火。只是在每年女孩的生日,刘二会定一束花,让人送到女孩在海门的家,年年如此。这个打击让刘二一蹶不振,他开始沉溺赌钱和嫖娼,咬牙切齿的父母也唤不回他沉沦的内心。

02年冬天,刘二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要结婚了,沉默半晌说女孩是父母找人介绍的,一共见了三次,第三次他把女孩上了,结果就怀孕了,实在没其他办法,只好结婚。我说,兄弟,这样也好,让你感受一些家庭的压力,体会一些男人应该担当的道义,以后你可要好之为之,过完年你就该做爸爸了。刘二在婚礼上醉的不醒人事,我把他从三楼背到一楼,在他脸上抹了一手的水,不知道是吐的还是哭的。

刘二真正开始回头了,起码生活越来越规律,我打电话给他一般都在加班,我放下电话都会叹上口气,婚姻真是个奇迹。在刘二生下女儿的那个月,有一天刘二神情沮丧的来找我。原来他有个升职去日本的机会,但在体检的环节出了问题,色盲。做染织检验,色盲是升职的致命阻碍。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我劝他反正没什么前途,不如辞职吧,改混个其他行当,说不定能混的很好。其后不久他真的辞了职。这个当时看来合情合理的建议现在让我后悔的直想槌自己。

刘二唯一的教育背景就是学过染织,其他没有一技之长。没有钱,没有人,他这一辞职简直是走上了一条绝路。老婆在乡下教幼儿园,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那嗷嗷待哺的小孩就成了最大的难题。要命的是,小孩出生不久就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那段时间我跟刘二联系不多,我不敢想象他承受了多少压力。

去年刘二决定借钱让小孩到上海来动手术,我尽我所能帮他找人通关系,老天有眼,手术很顺利。每次我都不敢问刘二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我只是旁敲侧击的说我们不能偷也不能抢。我真后悔我当初那个让他辞职的建议,否则多多少少的工资还能贴补家用。

前不久家里来了个朋友,我喝到半酣,电话响了,是刘二。他告诉我他正在如皋某个地方赌钱,输的很惨,还差800块,让我赶紧汇1000块钱到他户上。我想了很久还是把钱给他汇了过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女儿是不是很健康,今年有没有寄那束花,国庆前跟我说的劳务输出到国外做一年苦工的计划是不是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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