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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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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3 18:44: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作者:whynot

1986年7月4日是个星期五。公民波利雅可夫在莫斯科的公寓里发呆。这位苏军总参情报部(GRU)的退休少将刚接到通知，让他下星期一去单位参加一个关于退休人员的纪念仪式。

波利雅可夫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日子附近老停着两辆救护车，看样子象是监视自己的，搞了那么多年情报工作，这点敏感还是有的。不利的传闻，波利雅可夫多少也听了一些，可是退休这几年，日子过的太平，部里从没有为难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波利雅可夫少将

星期一一早，波利雅可夫一身儿军礼服，勋章将星披挂整齐出现在GRU的大楼。刚到门口，一群人冲出来，抓住波利雅可夫，直接送到了列夫特沃(Lefortovo)监狱，间谍犯事儿都押在这里。

冷战期间，苏联情报史里，军衔最高，为美国工作时间最长(25年) 的间谍，就这样走到了头儿，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早晚要还。

波利雅可夫1921年生在乌克兰，卫国战争期间是炮兵军官，多次勇立战功，后来被GRU看上，派到美国搞情报工作，公开身份是联合国外交人员，后来升成了GRU美国二把手。6，70年代，苏联印度关系升温，苏联为印度提供了不少军事技术，苏军和印度国防部打得火热，那时候，苏联驻印度使馆里一堆军人，武官的地位恨不能和大使平起平坐，这样波利雅可夫作为总参的人调到印度，是GRU印度的负责人，工作突出，1974年提成了少将，GRU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们大力提拔的这位将军，已经暗地里为美国人工作了十三年，FBI代号TOPHAT，CIA代号BOURBON。

1961年，波利雅可夫在纽约主动找到他认识的一个美国军军官，搭上了FBI，要求为美国服务。波利雅可夫先后为美国人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技术情报，涉及核武器，生化武器研究，反坦克导弹，军事计划等等，而且波利雅可夫还提供了GRU的活动情况，包括1500多名KGB和GRU的人员名单，他的情报导致7名为苏联提供情报的美英现役军官被捕。

更最重要的是，波利雅可夫可以接触象<<军事思想>>等绝密文件，这些文件提供了苏军和苏共高层在大的政策方向上的讨论和对策。普通的间谍一般接触的面窄，很多是间谍业务或技术上的情报。像CIA的艾姆斯出卖的KGB总部的几名美国间谍，他们为美提供的情报只局限于KGB总部内的点点滴滴，到了波利雅可夫这个级别，就可以接触到很多关系到战略层面的情报，比单纯暴露一两个间谍，提供一两件武器的参数价值大得多。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波利雅可夫在中美苏关系上的情报。尽管从60年代起中苏破裂是公开的事实，但是中苏两党到底分裂到什么地步，有没有可能在重大问题上中苏依旧联手反美，解密的美方档案显示美方内部在如何认识和利用中苏分裂存在重大分歧。像1962年美国务院情报研究局的报告《苏联与共产主义世界的政治发展》提出中苏分裂是实质性的，而美一些老资格苏联问题专家当时驻南斯拉夫大使乔治"凯南（Kennan, George F.），驻苏大使汤普森"卢埃林（Thompson, Llewellyn E.）就认为不能对中苏分裂过于乐观。美方认为，波利雅可夫提供的有关苏方高层的情报为确定中苏关系恶化，重新评估中美关系提供了重要依据，对尼克松最终访华，联合中国对抗苏联的决定有很大帮助。

70年代初简直是中美的第一次蜜月。1971年基辛格第一次访华就向中国提供了详细的中苏边境苏军的军事部署，卫星图片，算是见面礼，有些情报连美国自己内部的高级官员都接触不到。最近美国解密了一批文件，其中就有1973 年美国援助中国对苏联实行核反击的具体作战计划。这些情报中恐怕少不了波利雅可夫的贡献。

电视剧<<无悔追踪>>里有句话，没有三十年不漏的大瓦房。波利雅可夫这么大动静，开始让GRU起了怀疑。1979年，为苏联工作的FBI特工汉森向GRU提供信息，怀疑TOPHAT就是波利雅可夫，这代号FBI没起好，TOP HAT明显指的是大官，像波利雅可夫这个级别，干脆叫SMALL FISH掩人耳目。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说波利雅可夫少将是间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GRU不能点儿这么背，前些年刚出了平可夫斯基的惊天大案，这回再冒出个将军间谍，GRU脸往哪儿搁。当初提拔波利雅可夫的领导就不答应，这不是骂我们有眼无珠么，不能中了FBI的反间计，挑动群众斗群众，让KGB瞧笑话儿。

事出有因，查无实据，GRU没有对波利雅可夫采取什么强制措施，采取了稳妥的做法，1980年把波利雅可夫调回莫斯科作办公室，干点儿事务性的工作，不搞情报，为了保险，GRU暗地里还是作了些调查。波利雅可夫听了这些风言风语，索性打报告，自己快60的人了，早点儿回家，享两天清福，也算为组织分忧。波利雅可夫一退，GRU就停了调查，大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波利雅可夫真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直到1986年，CIA的艾姆斯提供了货真价实的证据证明波利雅可夫是为美国工作的间谍。纸包不住火，波利雅可夫最终被捕，审讯，据说波利雅可夫在法庭上对自己的叛国行为无怨无悔，被判处死刑，1988年3月15日被枪决。可能苏联人听到了风声，知道美国人对波利雅可夫念念不忘，赶在美国人前面下手。因为同年5月里根访苏，向戈尔巴乔夫提出用逮捕的苏联间谍交换波利雅可夫, 戈尔巴乔夫对里根说这人已经被我们毙了。

大家都要问波利雅可夫投靠美国，图什么？图钱？很多间谍主动卖身都是为了钱。KGB的两大宝贝，汉森在给KGB的第一封信里就提出要10万美元，艾姆斯前前后后要了二百七十万美元。CIA最有价值间谍之一的托尔卡切夫也是为了钱，他的故事我们在下文要提到。1985年4月KGB逮捕托尔卡切夫，搜查他的住宅时发现了藏着的上百万卢布，基本没动。这个可怜的小技术官员，在那个物资短缺，一切要票证的时代，钱花不出去。有时候感叹，没钱难受，比没钱更难受的是守着钱不能花。

不过波利雅可夫主动投靠，从没要过美国人钱，也不是被美国人下套儿，美女金钱威逼利诱那种，1961年的波利雅可夫仕途平坦，用道哥话讲，这个阶段正是事业的上升期，这时候波利雅可夫背叛了自己祖国，又是为的什么呢？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经历和波利雅可夫很相似，都是GRU的高级军官，都是炮兵出身，也不是为了钱背叛自己的祖国，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可夫斯基。
西方对平可夫斯基上校的评价都很高，是有理想，有道德，为了世界和平，说的跟反对苏联霸权的烈士一样。苏联方面觉得平可夫斯基有点偏执狂，事业上受了挫折，在GRU内部受了排挤，但一心要证明自己在历史上的巨大作用，比如平可夫斯基坚持要单独会见英国女皇，还主动要求为美英在莫斯科安置小型核装置。

也许平可夫斯基的背叛有意识形态上的原因，不过个人原因往往更加关键直接。除了平可夫斯基后来事业上的不顺，KGB在翻平可夫斯基的老账时候，发现了他家庭历史上的一个污点。平可夫斯基出身沙俄高级官员家庭，他的父亲就是白军军官，内战中在罗斯托夫被红军打死。奇怪作为反革命直系亲属平可夫斯基居然逃过清洗，参了军，卫国战争中担任了炮兵军官，立功受奖，后来当了团长(让我想起了解放军的叛徒姜华亭，也是炮兵军官，父亲被镇压)，娶了炮兵主帅瓦伦索夫的女儿，(平可夫斯基事发后，这位主帅被一撸到底成了少将，一夜回到解放前)，进了总参情报部，不知道政审是怎么过的关。综合起来，也许我们不难理解平可夫斯基的背叛。

平可夫斯基在法庭上受审

除了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波利雅可夫是不是也有个人的原因背叛祖国？波利雅可夫家庭出身没问题，虽然不是贫农工人，可也不是反革命，他父亲是个会计。不过仔细看看后来波利雅可夫的经历，我们找到一些原因，正是一个小的家庭悲剧，以后导致了一连串的背叛和更多的悲剧。

1961年，纽约，波利雅可夫的儿子得了重病，需要手术治疗，然而作为总参情报部的军官不能随便让自己的亲属在美国住院作手术，波利雅可夫只有向上级请示，可是上级没有批准。时间一点点过去，波利雅可夫的儿子最终没有得到手术治疗死掉了，可以说是一个巨大官僚机器的牺牲品。出於对组织的绝望，波利雅可夫选择了背叛，报复这个吞噬了自己儿子的机关。就在儿子死后不久，波利雅可夫向自己认识的一个美军高级军官提出，要为美国无偿提供情报。

波利雅可夫也许觉得这样作可以消解自己失掉爱子的痛苦，不过他不知道，在他被捕，处决后不久，他在GRU工作的另一个儿子，或许受不了父亲是间谍的巨大压力，自杀了。事情就是这么无情和残酷，让人无话可说。

看完这些压抑的，我们来点稍微轻松一些的，说说那些天上掉下来，送货上门的间谍们。

作买卖的都希望顾客排着队上门送钱，干间谍都希望别人把情报往自己后院儿扔。大家说了，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间谍电影看多了，难免觉得间谍个个是Mission Impossible里汤哥一样，出手不凡，深入虎穴，从敌人心脏里掏情报。

不过现实中到搞情报的很多有点乏味让人失望。KGB人员回忆说，在华盛顿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是去图书馆和档案馆复印和查找资料。这还算好的，以前中国开放的地方少，驻华的苏联间谍没辄了，就化妆上街抄大字报，从居民信箱里偷报纸材料，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多说一句KGB在华的活动，KGB官员反映根本不可能招募间谍，主要渠道只能依靠叛逃到苏联的中国人。著名的米特罗金档案里说KGB唯一的显著的成果是在北京70年发展了一个北朝鲜的高级外交官，从他手里可以间接的得到一些中共的内部文件。后来逼得KGB没办法，全世界各地想辄探中国的情报。像1975年10月中国驻捷克使馆召开国庆招待会, 72个上门的捷克人里，23个是KGB和StB的捷克情报人员，KGB恨不能把半个情报站派近去, 这么一个公开活动你派那么多的人又什么用，不过估计里头不少人是实际上是奔着中餐去蹭饭的。

这也不能怪KGB。其实苏联，共产国际在华多年一直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中共是两条线，后来刘少奇防苏，向斯大林提出说这个网络很可能被美国人渗透，不保险。多疑的斯大林作了顺水人情，把整个情报网向中国交了底，也算是给新中国的见面礼。从此苏联在华基本丧失了可靠情报来源，逼的KGB驻华人员走下三烂。

冷战期间，美苏很多重要的间谍都是自己送上门的。艾姆斯和汉森，平可夫斯基，波利雅可夫，托尔卡切夫等等。天上掉馅儿饼，是常有的事，可是接了馅儿饼怎么办，让人伤脑筋。大家说了这有什么难的，送货上门，照单全收。按理说CIA，KGB都是人精儿扎堆儿的地方，这道理还不懂，可是现实往往上演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当时间谍圈子里，大家都玩的一套把戏就是派人假装送情报，然后引诱对方情报人员上当，抓现行，特别是针对对方的使馆工作人员，还有就是派间谍上门投诚充当双重间谍。这东西搞多了，防不胜防，那可是弄得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人主动上门的时候，情报越重要，CIA和KGB越认为这是个圈套，不能伸头往里钻。

有时候对于卖身投靠的间谍，更多的危险是来自你投诚的对象。当初连平可夫斯基这样的大腕儿，三次投靠美国，都被拒之门外，后来实在没办法了，转投了英国。

1963年，KGB第二总局(反间谍)美国处的军官切热帕诺夫交给美国驻苏使馆一批机密表示投靠，美国人觉得too good to be true，前脚把他打发走，后脚就把机密交给了苏联外交部，把人给卖了。切热帕诺夫没来的及干什么，就被逮捕，然后被枪决。

苏联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有了如下对话：

华盛顿警察局：您报案？

苏使馆：对，俺们是苏联使馆的KGB，有你们那疙瘩CIA的老往我们使馆后院扔些个机密情报，想投靠，我们人没逮住，东西带来了，您看咋处理？

华盛顿警察局：！？%$^&

这不全是我杜撰，扔东西的叫莫尔，是CIA的官员，1976年先是给苏联使馆递条子，后来更主动直接往使馆院子里扔情报，表示投靠。苏联使馆的情报官员於是报了警，把东西交给了华盛顿警察局。莫尔被迅速逮捕，判了十五年。

凡事就怕认真，我们上文提到的托尔卡切夫就是一个认真的人。托尔卡切夫在雷达研究所工作，可以接触保存绝密技术文件的资料馆，从1979年代1985年为CIA提供了上万页有关苏军战斗机的从导弹，武器系统，空气动力到雷达各方面的图纸情报，美方说托尔卡切夫让美军针对苏军少走很多弯路，节省了数十亿美元的研发开支，前CIA苏联东欧处负责人别尔登在他书里甚至说托尔卡切夫一个人的贡献就可以“justify the expense of all other CIA operations” 。这样一条大鱼，也是几经周折，靠着托尔卡切自己不屈不挠的韧劲儿才上了CIA的贼船。

KGB监视下的托尔卡切夫

早在1977年托尔卡切夫就主动和美国人联系，第一次他跟着一个美国人，趁他在外交人员加油站加油的时候，给他留条，说自己有关于苏联雷达技术的情报。很不幸，这个人碰巧是CIA莫斯科站站长富尔顿。富尔顿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识破了这是个圈套。一次不成，再一次，第三次不成，还有第四次，第五次，其中一次托尔卡切夫冒着危险亲自跑到美大使官邸，哭着喊着对那里的美国人说自己如何痛恨苏联，就让我出卖一次吧，还有一次托尔卡切夫追着拍打美国使馆人员乘坐的汽车要引起里车里人的注意，然而冷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拒绝了托尔卡切夫。将近两年过去了，数百个日日夜夜，等你等到花儿谢了，托尔卡切夫终於等来了春天。1979年1月美国人，也许受不了托尔卡切夫的骚扰，也许是良心发现，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儿的想法，接待了托尔卡切夫，这时CIA才意识到他们发现了一个金矿。

干什么都不容易。

如果你好不容易投靠了对方，不要高兴太早，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前驻华盛顿KGB的头头儿切卡什金说随着间谍训练水平的提高，以前单纯依靠技术手段，监听，跟踪等揪出间谍的可能性越来月小，而间谍暴露最大的危险往往来自内部的鼹鼠。

托尔卡切夫，他从不愿意使用死信箱(dead drop)，坚决每次和美国人面对面交情报，这样固然可以一次提供大量情报，但也成倍增加了风险。就这样，由于CIA的巧妙周旋，在KGB眼皮底下和托尔卡切夫折腾了近6年都没有被发现。但无论双方如何小心，有一个因素你永远无法控制，叛徒。托尔卡切夫最终被CIA的霍华德卖给了苏联，1985年托尔卡切夫被抓，1986年被枪决。

人称间谍杀手的艾姆斯，更加厉害，据说先后暴露了GRU和KGB的25个为美国工作的间谍，其中不少是中高级军官。象尼日利亚的KGB头头普利实察克上校，GRU希腊的二把手布克汉上校，布达佩斯的GRU军官瓦西里耶夫上校，驻波恩德塔斯社社记者，真实身份是KGB中校的瓦伦尼克，旧金山记者，真实身份是KGB的中校尤金。名单还可一直拉下去。

当时CIA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KGB截获CIA的通讯。象中途岛的美军一样，CIA作了个诱饵，给莫斯科站说KGB非洲某个站的人员是我们特工，如果这个人被KGB迅速召回，那么说明通讯不再安全。不过KGB没反应。上面这些人大部分被抓枪毙，个别判了15年苦
役。

美国人也没闲着，苏联驻美使馆的KGB马尔特诺夫就告发了沃尔克间谍网，据说是自50年代来，CIA破获的最大的一个KGB间谍网。沃尔克是退役的海军军官准尉，潜艇上干过通信官，带着自己兄弟，儿子(尼米兹号上的水兵)，老朋友齐上阵一快儿为KGB提供海军情报，包括海军的密码。沃尔克还挺嚣张，在美潜艇部队司令部通信中心偷拍绝密文件和密码资料轻松得手，说“就连超级市场的安全措施都比海军的强” 。马尔特诺夫自己后来被艾姆斯揭了出来。

大家的圈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太头见，霍华德卖了托尔卡切夫，叛逃美国的尤尔琴科出卖了霍华德，而接待尤尔琴科的就是艾姆斯。

读到这里，大家看到了，无论你技巧多么高超，伪装如何巧妙，你逃不出叛徒的指认。

这些被抓住的间谍在苏联大多掉了脑袋，在美国就蹲了大狱，一二十年出不来。

有人说了，这也太恐怖了，让那些以后一心想从事秘密工作，打入敌人内部的甘当卧底的看了寒心，间谍这职业太没前途了。

凡事都有例外，我就接着讲几个虽然身份已经暴露，但仍虎口脱险，起死回生的例子。

先从霍华德说起。霍华德是个吸毒酗酒，1983年被CIA开除，后来就放出话来要对CIA不利。CIA也对霍华德留了神，但是没有跟FBI说。CIA和FBI一直有合作问题。CIA受美国法律限制没有在国内搞侦察的权力。两个机构的文化不一样，CIA看重情报，FBI要执法，辑拿犯罪分子归案。当初911里重要人物米海德哈尔和哈兹米来美国，CIA是知道的，就是不跟FBI说，害怕FBI上手抓了去，自己唯一的线索情报会丢了，CIA还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度要发展这两个人为CIA做事。CIA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对这个人搞监视搜查窃听，结果无法有效的监控关键人员，丧失了很多机会。911后，FBI知道了，吃了CIA的心都有。

1985年8月，直到尤尔琴科出卖了霍华德，CIA才告诉FBI，这时候霍华德已经为KGB提供了不少情报。9月FBI派人跟住在新墨西哥州霍华德说有证据表明你是苏联间谍，霍华德不是法盲，说证据呐，一定要等律师，否则一句不讲。FBI不能让尤尔琴科和他对质，没有立即逮捕霍华德，而是让周末他在家呆着，密切监视，周一准备好了进行抓捕。两天后霍华德和他老婆假装开车出去吃饭，在拐弯处，霍华德迅速跳车逃跑，他老婆扶起一个假人迷惑FBI。不过这些都没用，因为监视霍华德的FBI压根儿就没发现他们开车离开，这什么素质。霍华德先飞到纽约，再飞到赫尔辛基，找到苏联人，KGB把他从芬兰偷渡到了苏联。霍华德后来在莫斯科开了个小保险公司，日子据说过的不错，2002年霍华德一次意外中摔断了脖子，死了。众说纷纭，很多人猜是谋杀。

再说个美国间谍，前文提到的在希腊的GRU上校布克汉。他为CIA工作了十年，揭发了一些试图跑到苏联使馆出卖军用技术的美国人和希腊人。1985年，艾姆斯告发了他，同年5月，GRU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回来，骗他说他18岁在基辅上军校的儿子出事了。这是GRU和KGB惯用的手段，为了召回有问题的海外的人员，不让他们起疑心，就编造各种理由，什么你想要的那一套房子有了，赶紧回来，你儿子滑冰摔断腿了(这些不是我编的) 等等。布克汉琢磨不对劲，干脆跑到美国空军在雅典的基地要求避难，直飞CIA不回来了。如果你以后作为中国特工成功打入某国，被某国派驻海外，一天他们跟你说你们家马桶漏水了，让你赶紧回来处理一下，你可千万别信，直接买机票回北京。

另一个拣条命的英国间谍是戈尔迪耶夫斯基。戈尔迪耶夫斯基上校是KGB伦敦站的负责人，1968年起为英国情报机关无间道了不少年。1985年一个KGB的英国关系指认戈尔迪耶夫斯基是英国间谍，可是除了他一张红口白牙，没有任何文件材料作证明。戈尔迪耶夫斯基上校如果是间谍的话，这位掌管所有KGB英国情报事务的上校可是KGB里级别最高的西方间谍，非同小可。大家不敢轻举妄动，1985年5月，KGB把他召回莫斯科，说要给他升官。戈尔迪耶夫斯基毕竟是老KGB，一回公寓就发现有人动过自己的东西。没几天KGB突然抓了他，宣布撤销他的职务，开始长达几周的审讯。不过戈尔迪耶夫斯基打死也不说自己是为英国人干事。KGB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让回家，然后派人盯紧他。有丰富经验的戈尔迪耶夫斯基居然在KGB的眼皮底下和在莫斯科的英国情报人员取得联系，告知自己的困境，希望帮助。英国方面派了人和他会面，可是双方错过了时间，没能成功。这时候，艾姆斯提供了证据戈尔迪耶夫斯基就是货真价实的英国间谍。时间不等人，戈尔迪耶夫斯基和英国人采取另一套方案。7月19日戈尔迪耶夫斯基利用早锻炼机会成功摆脱KGB，坐上火车跑到了苏芬边界，在英国特工的帮助下，藏在车的后备厢逃到了芬兰。这件事让KGB大为丢脸。估计芬兰人更不高兴，英国人，苏联人当我们边境是公共厕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出逃后的戈尔迪耶夫斯基挺风光，见里根，上电视，出书，2005年还拿了一个白金汉大学的荣誉博士。

戈尔迪耶夫斯基

只要你有足够的智力和运气，还是可以从KGB和FBI手里逃生。上面虎口余生的叛徒，虽然活下来，但是不得不再一直呆在异国他乡，远离自己的祖国。我下面讲两个案子，案子里的主人公虽然都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出卖过战友和情报，而且都暴露了，但居然他们还在祖国呆了下来，不用四处逃亡，一个回到情报机关干老本行，一个还得了自由勋章。不过我声明，这两个案子是冷战期间特殊情况的个别事件，不具有普遍意义，如果你以他们为榜样，后果自负。

1985年8月1号，在罗马的KGB第一总局K局五处（负责监视苏联所有海外机构）的副处长尤尔琴科上校，跟同事说自己要去参观梵蒂冈的博物馆，这一出去却再也没有回来。到了晚上罗马使馆里的人急的团团转，他们担心尤尔琴科被西方间谍机构绑架了，不知道这时尤尔琴科抛妻弃子，跑到了美国使馆，成了KGB冷战期间叛逃的最高官员。

CIA如获至宝，派苏联东欧处反间谍部门的负责人艾姆斯接待他，艾姆斯这时候已经为KGB工作一段时间了。艾姆斯知道尤尔琴科叛逃下了一跳，害怕自己不保。不过艾姆斯的事情只在KGB第一总局几个高级的圈子里，尤尔琴科叛不知道。尤尔琴科一直担任莫斯科使馆的安全主任，接待了一些高级的投靠西方间谍。很快尤尔琴科暴露了霍华德和佩尔顿，唯一一个历史上在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工作的苏联间谍。尤尔琴科还告诉CIA神秘失踪的三重间谍原苏联波罗的海舰队驱逐舰舰长阿塔马诺夫的最终命运等等其他情报，福特和卡特都向勃列日涅夫询问过的阿塔马诺夫下落，勃列日涅夫骗说他们苏联人也不知道。事实上他被KGB绑架，但是麻醉药用得太多，死了。尤尔琴科导致了霍华德和佩尔顿暴露，霍华德跑了，佩尔顿被判了终生监禁。

艾姆斯

尤尔琴科叛逃，据他关系密切的同事切卡什金说是因为尤尔琴科一直怀疑自己有胃癌，活不了几天了，他原来在使馆有一个情妇，现在派到了蒙特利尔，尤尔琴科决定用生命的最后几天，用情报换些钱，好好生活。安排他和他的情妇在蒙特利尔会面，尤尔琴科试图说服她跟他一起投奔西方，享受幸福。她拒绝了，说自己爱上的是一个KGB上校，不是一个叛徒。这对尤尔琴科的打击很大。尤尔琴科一直希望CIA能替他保守秘密，不让外界知道他是叛逃的，这样在莫斯科的子女可以平平安安。CIA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宣扬自己成就的机会，把尤尔琴科叛逃透露给了媒体。尤尔琴科知道后十分不满，这时候体检结果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胃癌。尤尔琴科痛苦万分，做出了再次叛逃的决定。1985年11月2日，尤尔琴科在外用餐的时候甩掉陪伴自己的美国特工, 逃回了苏联驻莫斯科大使馆。

尤尔琴科说自己是被美国人绑架，九死一生逃回来的。KGB总部早就从艾姆斯嘴里知道了实情，不过决定不戳穿尤尔琴科, 用尤尔琴科自己编的故事当做反美宣传，反正损失已经不能弥补，索性不惩罚尤尔琴科，这样可以保护艾姆斯，而且也还可以让美国人去猜尤尔琴科是真叛逃还是假投诚，他提供的情报是真是假。苏联使馆召开记者招待会，让尤尔琴科声泪俱下的控诉美国人是如何卑鄙，迫害自己。尤尔琴科回国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还受了奖，重新回到第一总局工作。1986年美国新闻说尤尔琴科被枪毙，苏联人知道后，让尤尔琴科露了脸儿，还在东德的电视台上作了个访谈。有消息说苏联解体后，尤尔琴科去了莫斯科一家俄国银行作保安工作。

尤尔琴科
关于尤尔琴科意图版本众多，很国人认为他是为了保护汉森，出卖霍华德转移CIA的注意力，KGB故意放出来的。这里采信曾经是他的同事和上级切卡什金的说法，切卡什金负责把尤尔琴科送回莫斯科，后来几年里还在KGB总部见到几次尤尔琴科，大家依旧打招说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