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谜(转)

yuqiao

午夜飞行
　　　　　　　　　　　　　　　　　
　　第一次看到虞纤的时候，她正对着一辆从自己面前驶离的计程车破口大骂，并脱下一只高跟鞋朝着车子扔了过去。
　　在陕西路这条布满各式酒吧的欲望街上，坚持清醒的人在这一刻早已从这里退场，而沉醉于暗夜的人却才刚刚的进场，空荡荡的街上，一片寂寥，只有我这个刚从应酬中逃离出来的男人看着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的一连串举动，霓虹灯光下，可以清楚的见到她眼中泛出的泪光和含怨的眼神，一直目送着那辆计程车渐渐远去。
　　我捡起滚落在面前的高跟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递给她。
　　她神情木然的看了看我手中的鞋，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那双眼睛隐隐带着一丝丝细碎的蓝，象午夜里蝴蝶的翅膀，柔柔的舞动，带来风的气息。
　　“有没有烟？”她边问着边将高跟鞋甩在地上，把脚套上去，然后抬头接住我掏出来的烟，小心的点燃，我的指间泛起微微的暖意。
　　低头时，正看见她蕾丝的衣领在风中轻轻摇曳，这个女子吸烟的样子就象是第一次吸烟的孩子，想要用力吸入对一根纸卷烟而言不可能有的烟量，以至发出轻轻的咳嗽。
　　然后她一言不发的在我眼前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掏出包里的唇笔，在我的手心写下几个数字，她说，“我叫虞纤，虞美人的虞，纤细的纤。”
　　仰头的刹那，我看见她在我面前绽放的笑容，带着一丝慵懒的神情，我记得那一夜空气里飘过的气息，是一种婉转的香，我知道这种味道的名字，曾经听卓蓝说过，那种香水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午夜飞行。
　　　　　　　　　　　　　　　　　
　　幸福乐园
　　　　　　　　　　　　　　　　　
　　现在走在我身后的这个端庄的女子叫卓蓝，是我相处多年的女友，她能够轻易的辨别出几十种香水的味道，一直以来都经营着一家香水的小店。
　　就在这家店所在的那条马路的两边种着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有阳光的午后，我总喜欢坐在卓蓝的香水店里，会有的细碎的光影投在我的身上，象一个陌生的人在倾诉一段明灭的心事，每当我在这样暧昧的光线中回转过来的时候，这个叫卓蓝的女子总会温柔的将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里，这种长期相处得来的默契和温馨，常常让我相信那就是幸福。
　　有时我和卓蓝走在人群里的时候，总是很习惯的闻四周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原木般的暖香，那是她一直习惯用的香水，叫做——“幸福乐园”，甜蜜而温馨的名字。
　　每个周末我都会和卓蓝一起回父母那里吃饭，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有时是去她的父母家，有时是去我的父母家，有时干脆都到我们的家，就象今天，周六的下午，我和卓蓝提前关了店门，准备去超市买点菜，然后一起回家等两对父母过来吃团聚的晚餐。
　　卓蓝很擅长橱艺，甚至能够给每道菜都配上新鲜精致的蔬菜雕刻花，我尤其喜欢她做的那道网油明虾卷，是一道著名的川菜，用一张网油裹住明虾，黄瓜，胡萝卜和香菇，炸至金黄的色泽，佐以“鱼香味汁”，咸甜中带辣微酸，就象网住了日常生活中五味的人生，有熟悉了的日常心情，那道菜需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做完。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习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看DVD，一部电影就是一段别样的人生，我常常觉得电影是会给一个男人梦想的东西，在那些故事里，仿佛总有飞翔的翅膀。而每次卓蓝总是会在一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从厨房端出可口的菜，适时的将我拉回现实的世界，这样的日子偶有小小的惊喜，但并不曾有太大的起伏。
　　卓蓝常说，一个女子，无论长得多美丽，前途多灿烂，要不成了才女，如李清照，要不成为名妓，如陈圆圆，要不成为女王贵妃，如同武则天和杨贵妃，她们的一生都不太快乐，总不似平凡女子幸福：只成了人妻，却不必承担命运上诡秘与凄艳的煎熬。
　　我以为，那样的幸福，就是我可以带给卓蓝的幸福，我相信，关于我和卓蓝之间，是可以这样平静的走向——生生生世和永永远远的，并不曾预料生活中还会有什么我所不能掌握的惊涛骇浪。
　　　　　　　　　　　　　　　　　
　　空气中的第一个谜：你爱的是怎样的爱情？
　　　　　　　　　　　　　　　　　
　　沈浪在电话里通知我清原逝世的噩耗的时候，我惊讶得无以复加，好象就在不久之前，清原还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我记得电话的那一端传来的一度熟悉的笑声。这个在高中三年中一直坐在我前排的女子，总喜欢在一堂课和一堂课休息的间隙，转过头来问我一些古怪的问题。
　　有时候会在我面前投起一个硬币，在它落下之前用手掌轻轻的盖住，让我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她说，正面表示你的未来，生活平坦，爱情甜蜜，如果是反面，恩，那表示你会经历一场爱情的劫宿，让你终身不得解脱。
　　每次她总是催促的问我，快说，快说，你爱的是怎样的爱情？每一次我总是不知所措的微笑。
　　我始终不能忘记，那个女子身上干净的味道，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还有那个时候的很蓝很蓝的天空，还有仿佛恋爱了一般的太阳。
　　沈浪说，清原得的是癌症，走的很快，那段时间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病情，每个人都以为她一直生活快乐，何况毕业之后，我们都很少联络。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个女子的笑，那样清朗的声音和轻灵的步伐，还有压在她手掌下的那枚硬币，生命以我难以想象的速度离开。我想，那或许是我始终不能掌握的事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那一天下班之后我没有去卓蓝的香水店，一个人坐在陕西路的一家酒吧里喝酒，周围是铺天盖地的喧嚣。
　　然后有个女子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四周弥漫着一股婉转的香水的味道，我记得那种香的名字——午夜飞行，那是将心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子，转过头的刹那，我看见那个女子眼睛里的那一种细碎的微蓝，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的清晰。
　　也许是我脸上还有不曾消去的悲哀，也许是在那一刻让她记起了那一夜的往事，她的表情有片刻的迷茫，我记得那次她在我手中写下的一串数字，还有那个特别的名字，她说，我叫虞纤，虞美人的虞，纤细的纤。
　　我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她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从精致的手提包中掏出一枚硬币，揍近我的耳朵告诉我说，那是一枚幸运币，你相不相信？
　　我疑惑的看着她，神情忽然有点恍惚，仿佛时间倒转，回到很多年以前，一个女子在我的前面轻快的转过头，然后问我那些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眼前这个叫虞纤的女子也是这样微微的一扬手，手中的那枚神秘的硬币在空中无声的翻转，然后在它落下之前用手掌轻轻的盖住，让我猜猜硬币的正反两面，她的身体倾向我的位置，在我的耳边低低的说，如果是正面，那代表我会爱上你，如果是反面，那就代表你会爱上我，一生一世，永不超升。
　　她的脸在我面前再次绽放成花，那个声音象一根细的丝穿过我的耳朵，进入我的身体，周围的喧嚣在瞬间再次奔涌而来，仿佛要在顷刻间将我全部的淹没。
　　　　　　　　　　　　　　　　　
　　空气中的第二个谜：你要不要这样的人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那个知道清原去世消息后彻夜不归的夜晚，卓蓝竟然只字不提，更不问我为什么在那天之后会常常喜欢去闻一种叫午夜飞行的香水，有时甚至会在两个人的房间里也喷满这种气味。
　　她还是不动声色的过着以往的生活，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仍然会在人群中温柔的挽住我的手，在厨房里耐心的做着我喜欢的菜，然后在一部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适时的唤醒我一度沉迷的思绪……让我找不到一点发作的理由。
　　有时当我从沉思中抬头时，会发现卓蓝探询凝视的眼神，然后会在瞬间被另一种微笑所代替，让我惊觉，眼前的这个我自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她其实是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如果我想赢，她就让我赢，如果我想输，她就让我输，以至让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曾经以为这个女子的幸福是掌握在我的手里的，可是事实上自己才是她手中始终握着的那枚棋子，我生活的每一步都在她掌握中。
　　就象几个星期之后一个周末，她在父母面前婉转的暗示，我们应该结婚了，我便只能答应；比如结婚几个月之后当我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她很肯定地跟我说：“我们这一次是男孩子。”我便相信真的会是个男孩子，那一刻在她的眼里传递来的总是如此完美的幸福，让我找不到一丝反对她的理由。
　　只有在很寂静的夜晚，沉默的房间里，我常常会对着一团黑暗想念那个夜晚叫虞纤的女子，在那个陌生的房间里，她在我的怀里轻轻的哭泣，象一个孩子，我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在愈深的夜里越发的清晰；然后在那个醒来后的清晨，看见这个纤弱的女子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就象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样，很用力的吸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的声音，那个女子单薄的衣衫的风中轻轻拂动着，象极了虞美人的花瓣。
　　那是一种有着一段美丽前世的花的名字。
　　这个女子的悲哀，空虚，痛苦和忧郁仿佛都在我的视线里，但又是遥远得让我无法企及的距离，我害怕她给我看她的内心会象一片历尽沧桑后沉寂的沙漠，任我努力的翻过这一片沙漠，那后面仍然还会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我记得，那个清晨在风中抽烟的女子，是印象中有关虞纤的最后一点印象，之后我便再没有遇见她，即使是很多个夜晚我刻意的在那个遇见虞纤的地方行走，但是仍然没有再遇见她，偶尔也会有衣着华丽的锦衣女子从我身边经过，神情寂寥，可是我辩得清她们身上的香，不是我记忆的那一抹。  
　　　　　　　　　　　　　　　　　
　　命运的谜底
　　　　　　　　　　　　　　　　　
　　平淡的日子总是象河水一样向前静静的流淌，有时我坐在卓蓝的香水店里看窗外的天空，会见到依稀有灰色的鸟群飞过，它们展开的神秘的翅膀像是梦幻的气息，那一刻我总是忍不住摊开自己的双手，想着如果给我一双翅膀，我是否会舍得砍去眼前这双万能的双手。
　　习惯性的对着空气深深的吸一口气，那一线飘散在记忆里，始终象谜一样萦绕着的味道，又开始变得异常的清晰。
　　我想起，那个很久以前在我前面转过头来的微笑的女子，始终隐藏在她的手掌下的那枚硬币的答案，那个有着干净清澈气息的女子，她说，正面表示你的未来，生活平坦，爱情甜蜜，如果是反面，恩，那表示你会经历一场爱情的劫宿，让你终身不得解脱。
　　然后，在很多年之后，我看见了另一个女子在我面前轻轻拿开她覆盖着硬币的手，让我看曾经，那些关于未来，我所一直不能了解的事情。
　　她说，你知道吗，这，就是关于你的，命运的真相。

yuqiao

最初由 午夜飞行 发布
[B]同意楼上

厌倦

以至于我看得眼睛发花

现在觉得还是珠宝奇侠比较好

虽然也让我眼花

但是心甘情愿 [/B]

红娘子··你的胳膊不累吗

午夜飞行

同意楼上

厌倦

以至于我看得眼睛发花

现在觉得还是珠宝奇侠比较好

虽然也让我眼花

但是心甘情愿

pallet

飘飘浮浮轻轻巧巧落在心上的文字。

只是我已经厌倦，从安妮宝贝开始，我已经厌倦，甚么灰色鸟群，甚么慵懒婉转，诸如卓蓝这样的名字，实在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