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线时间
- 240 小时
- 最后登录
- 2014-5-4
- 阅读权限
- 210
- 积分
- 25025
- UID
- 3587
- 注册时间
- 2001-12-17
- 帖子
- 19040
- 精华
- 6
|
冬日即景
七十年代中,一个冬天的上午,我往呼和浩特市赶飞机,在青城餐厅里吃烧麦,三两二十四个,一共七毛五分钱,穿着大褂的服务员飞快地用手捡给我,羊肉馅,我慢慢吃着,对面一人也要了一盘,吃得很快,吃到一半时,刚放下筷子歇口气,过来一个衣衫破烂、满脸乌黑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碗央求着:"省一口吧。"
餐厅里还有一位戴着直筒粗呢帽的黑脸汉子,袖着手逡巡着,突然走到一位用手绢擦嘴的顾客前:"不吃了吗?"
一位老年人在我邻座上坐下来,是十点钟,吃饭高峰已过去。他的口罩推到下巴上,默默地在我旁边坐了一阵,在我吃完拿出一本书看起来时,他嘴里说起话来,饭厅太吵,我把头伸过去问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卖两斤粮票给我?"
我注视了他一下,他的牙齿脱落了好些颗,操一种似乎杂揉着好几种方言的口音。
我说:"不卖。我还有很多路呢,带的粮票只够路上用的。"
他没听到,手摸摸索索地去掏皮夹子,说:"我还有些钱,没有粮票了。"听到我再次说"不卖"就住了手。
我转而问道:"你是为什么事啊 ?"
他掏出两张纸,翻到第二页,指着下面一行说:"你看。"
那上面写着:"经研究同意,允许凌坤向上反映问题,希各地革命群众大力协助为盼!"最下面还盖有一个我看不很真切的公章。
我接过纸片自己看,原来他曾被判刑,他的脸迅速阴沉下来,不怎么耐烦地答着我的问话。
他原是呼市商业局干部,说他是逃亡地主,全家被赶回山东,他到处呼告,奔跑了八年,光跑北京足足有"二十五趟",后因"破坏社会治安"住过两年狱。我不知道他这些年靠什么生活。
我说:"我没多少了,给你两斤吧,不要给钱了。"
我走的时候,他说道:"要我送你一段路吗?"我谢绝了,他也不勉强。
到了候机的休息室,我到得早,昨晚只睡了六个小时,翻了翻报纸,就感到两只眼睛总想闭起来了,沙发又很软。
到了11点50分,临上往白塔机场的机场大客车前,突然有一位少女把一个提包放到我坐的沙发前,嘴里说:"我出去一下。"就走了,不一会,要上车了,她还未来,我把那个手提包交给服务员,就坐到了大客车的顶后面。
过一会,那个少女出现了,却对拿着手提包从她身边走过的服务员满不在乎、视若无睹,眼里满是一种不安的、不知所措的神色,在车下坐了一下,她又站到了车上,好多人望着她,连刚刚议论她可能神经有点毛病的两个军队干部也停住不说了,她的焦灼的视线望到了我,因为我已欠起身来,我说:"你是找手提包吗?放在服务员那里了。"她点了点头,下车了。
一会儿,引擎响了,车要开动了,有人叫道:"司机,等一等吧,还有个旅客呢。"好几个人附和:"等一等吧!",司机笑了:"她是一个神经病,父母是反革命,坐牢了,她也就疯了。"这一下大家都不作声了。我不禁又回头望了望刚走出来的那少女,她眼睛里有一种焦灼。
那个手提包是黑色的,上面画着一朵红色的石竹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