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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摩登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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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如果这是宋史》 BY 高天流云(持续更新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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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7 22:21:1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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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次相冯拯对传旨的内侍说,请先回禀太后,一会儿丁相公就会来,等他“出厅”之后再商议。然后马上派人去紧急通知丁谓,该怎么做,请您快点指示。


  片刻之后丁谓就出现了。此人直接进宫,把政事堂里所有的同僚都扔到一边,去单挑太后。说出来的话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臣等止闻今上皇帝传宝受遗,若移大政于他处,则社稷之理不顾,难敢遵禀。”


  于他处――别管是不是皇帝他妈的住处,也不行!


  斩钉截铁,丁谓高举祖宗家法,以及先皇赵恒的牌位,把同样铁腕的刘太后砸得满天金条,哑口无言。哼,丁谓冷笑,蠢女人,跟我耍这种闺房把戏,前有契丹女人述律平拿自己儿子小说事,总是不放权,现在汉人也来这套了,还是孩子小,居然想睡个懒觉就把帝国大权霸占了,想得美!


  丁谓转身出宫,又找政事堂的麻烦,苗头直接对准了通风报信的冯拯:“诸位怎能这样没种?何必等我,当时就该直接驳回!”


  只见一片宰相枢密都低下头去,人人老实听训。


  丁谓这才觉得爽了些,想了想己经连续口吐霹雳,把宋朝两处最高级别的办公室都轰炸了,而且目的达到,他才心满意足地到后边更衣里换衣服去了(史实,真的去更衣)。敢情他也急,不定穿什么衣服就冲进宫的。


  在他的身后,冯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悄悄地对另一位参知政事鲁道宗说:“这人只想自己做周公,却让咱们去当王莽、董卓!”


  实在这才说到了点子上。丁谓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的事,都是为了当周公。周公,即周武王之弟周姬旦,那是在武王早死,新君年幼的情况下,军政大权一把抓,里里外外事无巨细什么都做,最终殿定周朝八百年基业的人。而现在的宋朝是不是与当年的周朝很像呢?


  赵恒死得很暴,赵祯又这么的小,何况丁谓熟读史书,更精研宋初三代的历史转变,他的行为证明了他肯定是第一个看到了那个“真相”的人。


  真相――即转变。宰相之权在中国历代王朝中的增强或衰弱,在宋初三代的消亡又突然间的强盛,这都是必须要想,而且看准了就要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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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2:58:0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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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回顾相权,以及与国君的地位比较。在汉朝以前,或者说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前,宰相是可以和皇帝促膝相谈的。也就是说,两人都以古礼跪坐,近到了膝盖相碰,互相亲切且私密地交流天下大事、治国之道。


  再之后就是坐而论道。


  秦皇、汉帝之后,皇帝高高在上,大殿御座之旁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谁都别想靠近皇帝的方寸之地。但宰相们有座位,并且有茶水,当家人还是很有地位的。


  接下来就是赵匡胤了,历史传说赵先生出身五代时的武人,对文官们天生就不大感冒,何况还要收回君权,来个强干弱枝。于是他在把相权一分为三之后,还在某天耍了个小花招。那时还是范质、王浦、魏仁浦当宰相,正在手拿文本正常说事,赵匡胤突然说,爱卿们暂且闭嘴,我眼睛突然间花了,看不清你们,近前来,咱们离近了好说话。


  结果三位宰相起身离座,近前回话。但是办公完毕再回头时,座位全都不见了……从此以后,就连大宋第一宰相赵普都得站着上殿,挺直了做人,永远“脚踏实地”。可是人间的事就是个不一定,你有了铁打的规矩,还得有铁打的人,才能把规矩变成法律。


  到了赵光义时人生就无奈了。败仗太多,可正因为失败,才更不能对武人放权,要加倍的警惕!所以文臣们,尤其是宰相们的行情迅速看涨,如吕蒙正都敢当面让皇帝下不来台。可终赵二一朝,所有的宰相都没有实权,聪明强悍的光义把他们当走马灯玩,连千古人杰赵普都只有活活累死的份儿。


  但到了赵恒时期突然风云变色,相权在瞬间就高大威猛,神武英明了。因为那位可怕的大胖子衰神吕端。


  没有吕端赵恒就别想当上皇帝,而且一直活在老而不死、伤而不废的伟大父亲赵光义的阴影之下,赵恒在亲政的初期啥也不懂,必须得由一大堆的前太子宾客加老师,如圣相李沆等人来帮助指导,这样才能勉强把当时千疮百孔、外焦里嫩的宋朝驱动。可一个大后遗症也在此时生成――宰相是老师加恩人了,皇帝变成了孙子加徒弟,每个人都可以称颂宋真宗赵恒的仁慈和开明,但他也是千古以来,最弱势、最没法独裁的一位皇帝。


  当然,被造反推翻的那些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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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2:58: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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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到了赵恒死、赵祯13岁,尤其是刘娥还只是深宫里的太后的关口时,相权与君权的对比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后世人等可以根据史实来推算,那会一目了然,毫厘不差。可是身当其时的宰相们又得怎样才能给自己定位呢?创造历史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变化,如同吕端在25年前时一样,每个人都要给自己重新定位。


  这就需要试探,有志者如丁谓就在延庆宫外的殿庐中连续给遗诏执笔人王曾出了两道难题,那更是给所有的宰执大臣以及深宫里的皇帝、太后摆出了自己的姿态。只看他们懂不懂,还有,根据他们的反应,丁谓也就知道了他们都会是些什么货色。


  比如王曾,看你这位大状元是敢造反,跟我一起分割君权,做一个比当年吕端更强的“恩相”,不仅是立幼主,更要“扶保”幼主安全长大,在这个过程中担当国家所有重任,还是只想当个传统型的忠臣,不管皇帝、太后都是怎样的状态和货色,都恭顺到底,做孔夫子的纯洁门徒,当赵氏皇帝的孝子贤孙。


  结果答案出来了,王曾拒绝合作。那么很好,目的达到,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再直接去试探深宫里的太后,彻底露出狰狞面目,让他们母子初一十五才能出来见人,等于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


  他的目的再次达到,相信他在满足之余难免也会有些心惊。因为刘娥真的听从了他,这也就是说,刘娥要么真的怕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所以才安分守己呆在宫里享清福;要么就是她也同样看清了眼前的局势,懂了变化和真相的到来,这就有点麻烦。隐忍和理智,通常都伴随着非常高深的智慧。


  而智慧高深的人,永远都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但不管怎么说,丁谓在赵祯朝最开始的一段时期里旗开得胜、万事如意。接下来,他作为大宋朝的首相,也该开始做一些必须得做,不能耽搁的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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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2:58:5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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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给赵恒建陵下葬。


  这是仅次于新皇登基的头等大事,可至少己经耽搁了10多年。话说中国的古人(今天也一样)把死看得比生更隆重,几乎每一位皇帝都在生前超级重视自己的阴间住宅,比如秦皇、汉武、唐宗、清康熙这时的头等皇帝,陵墓都是造了三五十年。


  宋朝的规矩要简单些,从赵匡胤开始,几乎都是临死之前才给自己选墓地、造阴宅,可那都是不得己。赵匡胤是地道的暴死,他在选墓时可不知道半年左右就会有“烛光斧影”;说赵二,一生伤病,到最后都心理变态,讳疾忌医成了习惯,谁敢跟他提个死字?还提早建坟,信不信赵光义立即翻脸,砍了那个乌鸦嘴?


  但是赵恒就不同,他有大把的好时光、好银票,给自己盖个独特风光的超级阴宅。澶渊之后近10年的大好光阴啊,不过他想得更高,与其盖大房子,何如交好朋友?他和九天十地的神魔大哥都见过面了,还怕死后没有好着落?


  所以他的陵墓一直都没修。


  这时回顾一下赵祯即位后的大事实施顺序时间表。赵恒死于当年的二月十九日,当天丁谓就开始擅改遗诏;10天之后,二月二十九日,寇准和李迪被再次贬官,等于发配一样扔向边远城镇;这之后丁谓又提出了初一十五才让太后、皇帝出门放风的建议,再之后,才轮到了正式讨论怎样给赵恒盖房子。


  这时时间己经接近了三月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但还不是全部。先说一下,丁谓还做了非常多的其它准备。之后,他才担任了历代首相的特权任务――山陵使(陵墓修建总负责人)。直到这时,其他大臣们才加入到怎样给赵恒挖坟的讨论中。


  结论是,坟照例要挖在洛阳,靠近当初赵匡胤所选的赵氏墓地。修建日期要加班加点,必须要抢在本年度的七月份之前搞定完工。这样问题出现,由于丁谓实在太能干,朝廷片刻都离不开他,具体的施工监督任务难道还得要他两地奔波,开封、洛阳两边跑?太不仁道了,得找位替身才成。


  这是必要的,而且也解决得非常圆满,只是丁谓的噩梦就此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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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2:59: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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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监雷允恭隆重登场。


  首先说他的“大”,大到了身兼西京作坊使、普州刺史、入内押班等内外数职;再说他的风光,此太监己经飞黄腾达左右逢源,成为了皇宫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不仅皇帝、太后对他另眼相看,就连处于巅峰状态的丁谓都对他“深德之”。


  感恩戴德。没有他,丁谓就将失去对皇宫内部的控制。


  于是,雷大太监最近就非常的痛苦。因为他觉得被蔑视了。话说先皇赵恒的陵墓在洛阳加班加点地修建,山陵使丁谓又主管朝局脱不开身,于是皇宫中的太监们就接二连三地在雷允恭的视线里消失,都跑到洛阳大坟的工地上去了。


  这让雷允恭忍无可忍,“山陵事”乃是极大的荣耀和特权象征,阿猫阿狗们都能去主持大局,为何我堂堂的皇宫第一大太监反而被隔离在外?这不行!这样下去我会终身遗憾的!


  于是他直接找到了皇太后刘娥,强烈要求为先皇站好最后一班岗,请让我去挖坟,您就让我去吧……可刘娥摇头,理由非常正规甚至还很体贴:“雷,你要想清楚,我并不是特别压制你。而是考虑到你从小就进宫,从来没担任过外事,一但到了外面,不懂的事太多,而你现在的官职又很高了,下差们不敢对你指点,你出错了怎么办?那样就是害你了。”


  但是追求荣誉的心从来不畏惧艰难,雷允恭真的急了,他连哭带嚎地要求(允恭泣告不已),说您要是不答应,就是在让我犯罪,因为先帝对我那么好,我怎能不为他老人家尽最后的一份力?不成,我一定要去,无论如何请您答应我。


  就这样,他如愿发偿了。刘娥真的答应了他,他和张景宗一起去洛阳替换先前的山陵事副使,去给先帝挖大坟。在他兴冲冲一路狂奔的烟尘背后,想必丁谓和刘娥都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


  丁谓――该死的,就知道出风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死了的皇帝重要,还是现在活着的皇帝还有太后有威胁?这时候你跑得那么远,真出了事以外你能置身事外?难道你现在跟我不是一伙儿的?!


  刘娥――嘿嘿嘿(面目清秀,保养极好的半老徐娘的阴森得意状),福祸本无门,唯人自招取。这是你自找的……嗯,哀家一切都满足你们,我喘口气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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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0:0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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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谓对皇宫的控制力骤然下降,刘娥的影像从此变得模糊。但形势没有变化,丁相公仍旧一手遮天。可全国最精彩的桥段从开封转移到了洛阳。


  紧紧跟随雷大太监。


  雷允恭火速冲到最拉风的挖坟现场,立即进入角色,把原来的山陵副使还有张景宗等全班人马都踢到一边,自己坐镇主持一切。事情也真是凑巧,就在这时,宋朝当时的国宝级风水大师司天监邢中和先生突然有了新发现,他找到了新任副使雷大太监,郑重报告:“报告,根据最新的天象研究,如果把先帝的坟往上挪一百步远,就会像汝州的秦王坟那样,对子孙后代有极大的好处。”


  雷允恭立即两眼放光,挖坟行动的出新求变,就是他的事业成功:“那就挖,还等什么,快挖!”


  “可是……”邢中和变得吞吞吐吐:“只怕那里石头太多,而且会有地下水。”地下水,那是修陵墓最忌讳的东西,阴宅入水,死者不安,于生者即为不孝,这是最要不得的!


  但雷允恭己经彻底听不见任何负面的警告,功劳决定一切,哪怕要冒风险:“不许乱讲。先帝只有今上一位后嗣,没有第二个儿子,如果真的能像秦王坟那样对子孙后代有益,那就马上换地方,立即挖!”


  不行吧,邢中和继续摇头,给皇帝换墓地,那是要走N多个程序的,如果真的要换,七月份就绝对没法完工了。


  可是雷允恭让他闭嘴,同时走向了来时所骑的那匹快马。他表示现在就去面见太后,这么点小事儿还走什么程序?只要我说话,就没有不行的,管她是不是太后(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安有不从)。至于你们,马上开工,立即挪坟,耽误了事儿,杂家唯你们是问!

[ 本帖最后由 毛毛虫 于 2008-10-13 23: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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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1: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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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超郁闷,啥搞的?这个雷允恭刚刚出宫没几天,突然间就又跳了回来,而且告诉她,她男人的坟现在己经高升了一百步,而且从此之后现任皇帝,以及后面的N多位皇帝都会大有好处……哪儿跟哪儿,到底是什么好处?有没有我刘娥的份儿啊?!



  愤怒中的刘娥还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和理智,她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此大事,何轻易如此?”看似平淡,但这话极有份量。大事,是说皇帝陵墓的大事;轻易,是说你一个太监凭什么为所欲为,想做就做?你把事儿想得太简单,把皇家看得太轻易了吧!


  可雷允恭的回答简直没有半点的觉悟以及太监应有的恭顺:“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堂皇正大,把太后的话怎么来的,再怎么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刘娥没办法了,有些人是蜡烛,不点不亮,可有些人是没有灯芯的蜡烛,你点他,他还是不亮。那好吧,替他找个能点亮的。刘娥忍了又忍,把事情再疏通开一点点的余地:“你去找山陵使,看他怎么说。”


    山陵使,丁谓丁相公,这个人应该懂事吧,让他来管管这个混帐太监。


  但是丁谓不知是为什么,明知道这事儿不妥(谓亦知其不可),但还是没有当面反对,他不置可否,含糊其词。历史证明,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错误,初出宫廷一直在兴头上刹不住闸的雷允恭立即就转身冲回到了太后的面前。


  “山陵使也不反对,他赞成。”


  好了,刘娥再没话说,那就听你们的,挖吧。无论怎样,我得先顾着活人。死了的赵恒,就随你们去吧……但是紧跟着洛阳方面就传了噩耗,司天监邢中和真的有两把板斧,全让他说中了,原皇陵以上一百步真的挖出了石头,并且冒出了地下水!


  雷允恭目瞪口呆,翻滚而上的地下水清冽冰凉,他仿佛就站在了洛阳大坟中央,被这些水从头到脚来回冲刷洗泡……冷啊,就等着洗干净了挨刀吧。但这只是个契机,不管他怎样看得起自己,他都只是个太监,这件事迅速变成了一根导火索,炸毁了另一个人。


  仁宗朝第一位冒升的名臣,就以此为由,开始了自己的名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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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3:4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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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曾,当年冠盖中华的脑子瞬间就把几件事捏合到了一起。雷允恭、洛阳、山陵副使、严重渎职,丁谓、开封、山陵正使、不在现场……但是是他指使雷允恭这么做的!


  无中生有,但是联想无罪。


  为了让这个创意变成现实,王曾又再次开动了脑筋,耍了个小花招。某一天,他像闲聊一样对其他的宰执大臣们说:“真遗憾,我到现在也没个儿子,太悲哀了……”


  大家一致同意,这可真悲哀。


  王曾继续说:“但幸运的是我弟弟有办法,他儿子一大堆,己经说好了,他分我一个,明天退朝后我就向太后单独请示。”


  大家再次同意,没意见,而且目光中都显得非常的喜悦和暧昧。想不到啊,你王曾也有今天,这是也想像我们一样给自己未来的“儿子”讨恩荫(官宦子弟,不必科考就有出身)了。这很好,以后大家一般黑,你也就没法再拿这个跟我们唠叨。


  于是第二天退朝后,王曾名正言顺地单独与太后会面。当他小心地说出把雷允恭和丁谓捆绑在一起销售的独特创意后,相信刘娥一定万分激动,恨不得跳起来紧紧拥抱他,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于万一。


  她终于盼到了,原来真还有人敢于主动帮她去对付丁谓!要知道,不管多么强势的皇帝也需要臣子的辅助,就算强到了项羽的份儿上,也没法独自搞定天下。何况她只是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形势比人强,这之前所有的朝臣都沉默到底,就算她再心高志大,也只能选择忍受。


  而这也正是王曾要耍这个花招的原因所在,他也拿不准冯拯、曹利用等人到底是何居心,是己经变成了丁谓的死党,还是居中观望。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哪一种,这些宰执大臣们都会单独瞒着他。


  因为他从最开始时就摆明了立场,与丁谓势不两立。


  在这种情形下,他才冒险先探明了刘太后的真心,确定好了共同对丁谓的大前提。可是下一步却仍然远远不到直接找丁谓麻烦的地步,他必须还得再确认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件事做不好,他和刘娥就都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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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小花招,要让所有其他的宰执大臣们都表明身份立场,到底你姓丁还是姓刘,马上站好队伍!


  理由非常正当,当山陵副使严重渎职,并且在渎职之前曾经请示过正使的情况下,是不是正使大人也要解释那么一两句呢?


  所以丁谓被刘太后叫到了宫中,场面正规,由太后与皇帝垂帘问话。问题很严重,丁谓很重视,他集中精神努力辩解,要把自己和雷允恭的猪头行为区别开来。效果貌似也相当的不错,自从他开始演讲起,帘幕中就静悄悄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更没有呵斥和指责。于是他就不停地讲,再三地讲,直到突然一个小内侍出现,把帘幕拉起。


  “相公在和谁说话?太后与皇帝早就走了。”


  丁谓大惊失色,只见帘幕后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不是申斥是蔑视,这不是指责是污辱!堂堂当朝首相,正在举国无敌的时候,居然被人耍得声情并茂的面对一团空气演讲!


  当天丁谓窘迫交加,无计可施,没法愤怒更不敢请求接见当场质问。他只能选择手持笏板叩头退下,依礼回家听参。但是消息却迅速地传遍了开封官场,每一个稍有头脸的大臣们都知道了丁谓丁相公刚刚出了怎样的洋相。


  更不用说冯拯、曹利用、任中正、钱惟演、张士逊、鲁道宗、吕夷简等顶级大臣。


  这时就要重新讨论一下“沉默”的定义了。不说话决不等同于服从,当丁谓不留任何余地的打压寇准、李迪的时候,冯拯等人的确被这种杀鸡给猴看的场面给镇住了,但那顶多只是恐惧,却不是真正认命的屈服。审视一下这些人,冯拯,以当年寇准押着皇帝上战场的威势,他都敢在澶州北城的桥上跟寇准唱反调。你丁谓充其量只是比寇准坏,绝对没有寇准强,为什么要屈服?


  曹利用,这是敢孤身入辽营,化身没毛铁公鸡的人,胆子能小到哪里去?再看鲁道宗和吕夷简,一个是未来的“鱼头参政”,让皇亲国戚恨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另一个,吕夷简是宋史中强到没话说的人。别人坏、抢权夺利打压异己,会招惹皇帝厌恶、百官围攻。可吕夷简争了一辈子权,打压了一辈子的同僚官员,还能让皇帝在他死后痛哭怀念!


  凡此种种,这都是大宋朝的顶尖人杰,他们之所以沉默,原因和刘娥一样,都是在等着势态的明朗,至少要知道小皇帝的妈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替她出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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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4: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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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盟瞬间结成,大宋朝里最聪明(王曾)、最沉稳(冯拯)、最坚忍(曹利用)的几个脑袋彼此联络了一下,倒丁方案就此出台。


  先从雷允恭着手,勒令其在洛阳陵墓处待罪听命,就算他手里拿着挪坟草图,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都别想踏进开封城一步。再查出来他盗用大内库金3110两、银4630两、锦帛1800匹、珠43600颗、玉56两以及各种珍玩器具无数,在六月份时下令把他乱棍打死,全家发配出京,到郴州编管。


  这就给“擅移皇堂”罪定了性,一个从犯都这样重办,那么主谋应该怎样处理呢?其被砍性呼之欲出。于是在当年的三月初到六月份这段日子里,就有个课题比较有趣――请问丁谓丁相公的感受怎样呢?他会害怕吗?


  答应是应该不会,因为他的前期工作做得实在到位,换了谁都老神在在。


  文官系统里他己经唯我独尊,在武将一面他也震慑全国,让各方面军队都心惊胆战。当时的军中第一强人曹玮都被他轻松拿下,他还怕什么?


  说一下曹玮,这时的曹玮正处于人生之巅,是宣徽南院使、镇国军留后、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莱州知州,并且具体职务是“镇定都部署”。这个官职在十年之前是整个宋朝的安全保障,是北方军队的最高首脑,镇州、定州方面的军区司令员。


  回顾他的生平,曹玮没有经历过“雍熙北伐”、“澶渊之盟”那样的超级战役,在他镇守边关时,西夏、契丹都显得非常温柔,这也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他的军事生涯太过平淡。但这就跟治蜀的能人,宋史中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张咏一样,越是平静才越显出了他们的才能――与其成功救火,何如让火根本烧不起来?


  就是这样的人物,官职方面除了没有枢密院和太子系统的头衔之外,己经在百年之后的岳飞之上,可是丁谓就敢动他。而曹玮的反应也跟后世的岳飞一样,甚至更彻底。接到调令,他把所有的亲随都留在军营,只带了十几个老弱残兵就上了路,并且全体人员都不携带任何武器。


  让丁谓再找不到任何借口加害,他终于平安地解除了军权,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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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事实上,这也让全天下人都看到了丁谓己经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英明神武,光芒万丈,神圣得没法侵犯。


  但反观事后,丁谓会仰天长叹,后悔无及。不留余地,强极则辱,达到无可攀登的高度之后,无论向哪边走,都只有下坡路!时间来到公元1022年,宋干兴元年的七月份,某一天午休,宰执大臣们在资善堂里共进午餐,突然间后宫宣召大臣们入见,但人人有份,唯独丁谓例外。他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饭桌上。


  一瞬间机警灵异的丁谓神色大变,他马上就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到临头,强悍无忌的心灵突然间变得懦弱,他生平第一次在人前露怯,向同僚们请求,希望能在太后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只见众位高官神色各异,像是己经离他很远,非常远,每个人都高高在上,神色俨然,向他优雅地微笑……只有钱惟演回应他:“当尽力,无大忧也。”但是旁边的冯拯立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钱惟演马上闭嘴,一行人再不耽搁,走出了资善堂,继续自己的富贵之路。


  丁谓独自一人,面对残羹冷炙,这时他应该感激刘娥,他的人生正变得更加炫丽奇异。就在不远处,他的命运被自己的敌人们随意摆布,那像什么呢?像不像是刑场上的犯人,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怎一个屈辱了得……想不到他丁谓也有这一天!


  那一天的片刻寂静,足以让他回顾自己的一生。应该清醒了,什么都是假的,他的聪明、能干、强悍甚至凶残,都是假象。说到底他冲不出时代的局限,具体点说是他败给了赵匡胤、赵光义还有赵普。


  这三位帝国的缔造者给了文臣们空前的地位和权力,可也在暗中悄悄地把权力都渗了水,谁也别想真正的造反。想想看丁谓的发家史,他在真宗朝的得宠是因为满足了赵恒的拜神欲望,是个掏不空的钱匣子;在赵恒死前的三五年里一手遮天是因为赵恒己经神智不全;可只要是宋朝的统治者换了人,哪怕是个女人,都轮不到任何臣子兴风作浪(南宋除外,那始终是个崎形儿)。


  对寇准、李迪赶尽杀绝能怎样?那也是刘娥的死敌,你越狠她越高兴;拿下了曹玮又能怎样,曹玮在战场上是潘美,在政治上像他的父亲曹彬,两方面都做得合理合法接近完美,你倒了之后曹玮仍旧会东山再起。而就在这时,你丁谓的命运己经成了冯拯等人嬉笑戏谑的玩具,随人家怎样开心怎么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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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5:0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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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拯提起笔来很犹豫,他似笑非笑,想了又想,才对身边的参知政事鲁宗道说:“鱼头兄,你还记得五个月以前,鹤相(丁谓别号,当年的祥瑞事件里,他总以仙鹤云集说事)是怎么贬的寇准吗?”


  嗯?鲁宗道大有兴趣,静听下文。


  “鹤相当时很是感慨,特意对我说:‘欲与窜崖,又再涉鲸波如何?’他想把寇准直接贬到海外,和卢多逊当年一样。”说着冯拯很兴奋。崖州,就是现在的海南三亚的崖城镇,那是直接出大海了,基本上和淹死没啥大区别。


  回想五个月以前,那时他欲说还休,本来对寇准恨得咬牙切齿的,但也没忍心再落井下石。结果丁谓拿起笔来给寇准缩短了些路程,改崖州为雷州,还在大陆之内。


  但这时轮到了冯拯来写丁谓的贬书了,真是犹豫啊!让丁谓去哪儿呢?按说与丁谓交恶不过才半年,仇恨度无论如何也超不过平生大敌寇准,但他提起笔来给丁谓改户口,两个字写下去之后,换得周围一片的点头赞叹声。


  ――崖州!


  “今暂出‘周公’涉鲸波一巡。”冯拯掷笔,大快人心。而且特事特办,就在当天,丁谓还在资善堂里坐等的时候,他的罢相制就己经写好频出了。


  临时找不到翰林学士,就由冯拯急召一位中书舍人(东府一位办事员)进来写字,不合规矩又怎样,谁让丁谓丁相公那么的凌厉风发,不可一世。他被贬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接着再贬为崖州司户参军,跟寇准的官衔再次拉成平级,然后即日出城,不许逗留,连同他所有的儿子也都被停职查办,一家回归平民……


  崖州远于雷州,丁谓踏上了不久前寇准所走的同一条路线。朝坐天子堂,暮为烟霞客,这一路万里行程,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不过开封城还有大宋朝的任何高层决策,都己经与他彻底无缘,此生再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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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5:2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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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脆利落的放翻丁谓,这让人激赏,那么接下来在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放翻所有朝臣,并且包括外边的契丹、党项两处大敌,还让他们统统的既爱又恨、既敬又怕,这又是什么样人物呢?


  刘娥以一个统治者的身份初次走上历史舞台时,就是这样一副面目。


  从头说起,丁谓刚倒台时,无数的人跟着胆战心惊,因为心里有鬼。要知道丁谓独领朝纲好多年,有多少人曾经表过忠心递过顺表?这些东西都在丁谓的府里藏着,只要刘娥愿意,这些人都要挂上丁谓同党的标签,一起去海南旅游。


  可刘娥在第一时间里下了一道诏书――“中外臣僚有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而且为了言而有信,她派侍御史方谨言进入丁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抄出来的所有士大夫书信一把全都烧掉。


  宋朝的官儿们都长出口气,一致宣誓,我们爱刘娥。


  接着的大事就是给真宗赵恒治丧下葬,有两件事不可不提。第一,借此机会照会契丹,我们宋朝换皇帝了,而且请你们看准,我的名字叫刘娥,一切我作主。


  契丹的皇帝很难过,辽圣宗耶律隆绪召集蕃汉所有大臣,为赵恒举哀。并且对自己的宰相吕德懋说:“我和南朝皇帝约为兄弟,己经20年了,现在他突然去世,想我只比他小两岁,还有几天余生!”说完他更加悲伤,而且忧虑,因为南朝的皇帝年岁太小,想想就让他头疼,要是这小孩儿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被人别有用一心一番,那就不堪设想了。


  就在这时,宋朝的报丧使者到了。双方一阵勾通,辽圣宗感觉好受了些,原来俺的皇嫂这样了得啊,他转身对自己的萧皇后说:“就由你写信给大宋的皇太后吧,也让你能名传中国。”然后下令在范阳悯忠寺为赵恒设灵堂,建百日道场。并且下令全国,不许任何地名、人名犯赵恒之讳(即“恒”字)。


  以上的一切,应该算是仁至义尽,真正把赵恒当哥哥来祭奠了。那么刘娥怎样接待辽国的使臣呢?那让耶律隆绪直摇头,要是俺的母后还活着就好了,宋朝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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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5:3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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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国的吊孝使团进入宋境,一切很顺利,20多年的友好往来,接待工作早就变成流水作业了。可是千好万好,小心最后一刀。


  话说该使臣该跪的全跪了,该哭的也全嚎了,当然吃喝玩乐也都没闲着,然后他忠实地传递了契丹皇帝耶律隆绪的亲切情义,想面见宋朝的最高领导人刘娥皇太后(“使者将致问于皇太后”),但是问题突然出现。


  宋朝的脸板了起来。小同志,你是不是有点搞错呢?我们来回忆一下。20年前签定澶渊之盟时,是谁和谁签的啊?对,是宋真宗陛下和辽国萧太后女士,从来没有隆绪小弟弟的事。现在我们的皇太后按辈份是大嫂,无论从哪条来说,都“礼不通问”。


  史书记载,辽国使者“语屈”,他没话了。


  这事看着很小,很家居,很腻很烦很无聊吗?对不起,这事超级大。回想一下石敬瑭叫耶律德光什么?赵恒又跟隆绪怎么论?还有宋朝给辽国的岁贡叫什么?给党项那边的又用什么名义?甚至后来赵构怎样称呼金国人,这都是顶级的国家大事,涉及到国家民族的精气神还有国际地位!


  所以刘娥的面目从此在异族人眼里所得冷峻而强悍,是个地道的顶门立户型的强势寡妇。这件事很快就有了连带的收获,党项人变得更了。李德明主动上书,再次声称他叫“赵德明”,而且同样为赵恒在西北边治丧举哀。


  这样,宋朝的国际周边形势,就并没有随着赵恒的突然死亡,赵祯年仅13岁而有什么变化,在治理内部,把丁谓清除之后,又把外忧控制到最完美状态。


  可刘娥的工作还没完,听说完美型的女士们的爱好就是整完了敌人整亲人,整完了下属整老公,天下万物都得瑟瑟发抖,这样才会变成金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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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5:5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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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先对自己的男人下手了。很凶残,这时候赵恒己经死了多半年了,可她仍然是那么的“爱”他。话说她继承的遗产里有几样东西是旷古未见,地球少有。基本上分不清是人间的产物,还是火星人的东西。


  那就是耗尽了宋朝人财力、体力甚至精神,才被赵恒请下来的“天书”。赵恒死了,拿它们怎么办?


  一般来说要继承,更要神圣的供奉。要知道在宋朝的馆阁重地(昭文馆、秘阁)里还珍藏着赵恒老爸赵光义的各种手迹,连那些玩意儿都不扔,何况神仙特意赐给宋朝的得国合法性、保佑长久性的法定文件?


  但是刘娥却下令,让天书都陪着老公到洛阳大坟里去,天上的东西人间不该有,谁请的谁带走,老娘不侍侯。


  就这样,虽然对着己故的丈夫凶狠了些,可是被天书降、圣祖临搞得家徒四壁咬牙切齿的老百姓们却长出了一口气,唉……看来神仙也有死的时候,封建迷信活动终于不再搞了。由此,国内长期积压的怨气也被冲掉了不少。人人都有一种崭新的感觉,新的生活,或许就要开始了。


  正确,宋朝的顶级高官们最先体验到了这一点。这绝对是个事件,刚发生时人人喜笑颜开,等明白过来之后气得脸色苍白。


  话说赵恒终于被葬入永定陵之后,刘娥哭了。她面对全体宰执大臣,非常真诚地道谢。说国家内忧外患,要不是大家同心协力,哪能把事情办得这样妥当?现在先帝的丧事己毕,这样吧,请各位把你们每个人的子孙以及内外亲族的姓氏名单都写出来,我当例外推恩,大加封赏。


  振奋、惊喜!这些被赵光义、赵恒父子两辈的高官厚禄养得肥滚滚的大臣们立即眼冒绿光,看来多劳多得没错的,更大的好处等着家里的每个人!


  于是纷纷回家,查阅家谱,把子孙后代还有门客好友的名字,统统一个不拉地仔细填好,原则是――一个都不能少!然后送交刘娥,开始了充满希望的等待。不过在以后悠长的岁月里,他们极度郁闷地发现,是凡交上去的名字,没有一个人被刘娥推恩过,都被死死地压在了人事部门的最低层。


  因为那些名单,都被刘娥画成了图形,贴在了垂帘旁的墙壁上,每当有臣子要推荐谁当官,她就会歪过头去看一眼,上面没有那个人,她才会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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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6: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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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有点冒险,从常理上说刘娥刚刚挫败了政敌丁谓,何况她身为女子,要想总揽朝纲就必须得拉帮结派,形成自己牢不可破的关系网,这样才能让她的位置稳固,让她的命令不打折扣的向下执行。


  可她居然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她的功臣们,就不怕冷了众兄弟的心,来了卷堂大散伙?


  可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的邪门,往往深想一步,就会发现“常理”所说的话都愚不可及。就比如说刘娥这时的倒行逆施。她为什么要狠一点?刻薄一点?甚至忘恩负义一点?原因就在于她的丈夫对臣子们太好了。


  赵恒一边崇敬神仙,一边体贴臣子,花钱花到了麻木。最后连开始时保证“大计有余”的丁谓都害怕了,私下里警告再这么玩,国家经济就要崩溃了。可他却反过来安慰丁谓,别怕,只要我们不乱花钱,谨慎些,就不会到那步田地……可怎样才算“不乱”、“谨慎”,却一点标准都没有,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那么处在刘娥现在的位置,如果要让这些臣子们衷心地为她服务,能继续赏钱,甚至赏更多的钱吗?那样就会贪得无厌,要起来没完。最后给得少了都会失望,谁是老板谁是打工的彻底颠倒。


  何况通过丁谓的事,刘娥也应该看清楚了,所谓的亲信、同党有什么用?该叛变时照样叛变,所以“恩”己经不顶用了,现在需要的是――威。要让这些在宋朝安逸了62年的大臣们重新认清自己的身份,是驴,就得去驮东西。


  更何况官场重新洗牌,这次上台的人没有一个是富贵浪费型的。请看王曾、张知白、吕夷简、鲁宗道,这些人以王曾为代表,此人清廉到连送礼,都只是从旧书简上裁下来的剩纸。而张知白,他在死时家无余财,贫不能葬,得由国家出钱才能入土为安。鲁宗道也差不多,只有吕夷简是个例外,不过那要在刘娥死之后,他才敢于转变。


  这些人,根本用不着拿什么高官厚禄来笼络。


  事情还没有完,在对官场进行普遍的官职封锁、经济打击的大前提下,刘娥还彻底地让人大跌眼镜,就算精研历史多年的大行家都想不到,她竟然砍了自己的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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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6: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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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把钱惟演也赶出了京城。这是她目前剩下的唯一的“娘家人”。


  翻阅史书,无论是哪一个朝代,女主临国想站稳脚跟,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有强硬的娘家在支撑。如汉代的那些了不得的太后、皇后们。之后的晋朝也一样,断送了汉人天下,让胡人肆虐中原的西晋贾南风皇后尤其是,事实上除了刘娥,就只有一个例外。


  武则天。


  现在说刘娥,她在这方面穷得一清二白。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刘美还比赵恒都早死了半年,钱惟演是刘美的大舅子,不管怎样迁强,毕竟名份不远。可只要底下的官儿们说了一声,钱惟演是皇亲,不宜担当两府重任,于是就马上罢免。枢密使不要当了,直接出京去做保大节度使,知河阳府。这是当年十一月份时的事。这件事在宋朝的政治史上并不出奇,但是在文化史上却独一无二。


  钱惟演是个风雅的人,钱塘吴越的子孙风神秀爽雅致天成,他有着高品味大见识的艺术家气息。以此为契机,到几年之后他出任西京留守时,宋朝第一批璀璨瑰丽的文士们汇聚到了他的身边。那里面就有宋朝的首位文坛泰斗欧阳修。


  就这样,公元1022年,宋干兴元年终于过去了。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刘娥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合法化,并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决定――改元。


  这时要回顾一下宋朝历代的年号,这非常有讲究,每一个都真实地体现了当时君主的最深切愿望。如赵匡胤立国,第一个年号叫“建隆”,宏伟博大的建设;第二个叫“干德”,阳刚至大的道德;到赵光义时,叫“太平兴国”,他要和平收服天下,既平又兴;以后赵恒的如“咸平”,那是渴望安宁,他爸留下的烂事太多了,拜托请安静一会儿;之后的“大中祥符”更贴切,一眼就看出来他要拜神求签过日子。


  所以说年号这个东西,既是个口彩,更是个广告,简单具体的几个字,立即就能让全天下臣民明白当时的国策民情。而且古代人超级相信这个,年号如人名,会严重影响一个时代、一个皇帝的命运走向。这在后面还真的应验了,如赵祯的“儿子”,那位英宗皇帝,就是被一个年号给克死的……


  回正题,刘娥的愿望就是翰林院的任务,全体学士们搅尽脑汁怠精竭虑,终于想出了两个字。其水平之高,可以在后代千年里向所有文人挑战,绝对没有更贴切的。


  名为――天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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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7:1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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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可拆字为“二人”。天圣,即为“二人圣”,明白无误地宣布这时的宋朝天有二日、民有二主,每个人都要明白,朝堂之上垂帘后面坐着的那两个人,主事的是谁。


  刘娥。


  现年55岁的刘娥终于走上了前台,她在一月份的时候以皇太后的身份下旨改元,然后在五月份时又下令议皇太后仪卫制同乘舆。就是说精确地制定出皇太后兼领皇帝职之后的具体礼仪待遇。


  一切都变得正规合法化。


  可这本身就犯法了,刘娥终究是女人,“三从四德”――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并不是在她死之后的几十年才由宋代圣人程某、朱某所订出来的,而是出自《礼记 丧服 子夏传》。这是中国封建年代牢不可破的社会道德规范标准,几千年以来,只有一个女人曾经打破过,就是武则天,除了武曌陛下之外,无论哪个朝代哪位太后掌权时,都必须得以儿子的名义来进行。事实上就算是宋代本身,也只有刘娥一人做到了在名份上与当朝皇帝平起平坐。


  不过这也难怪她,一个人的心灵是与时俱进的,尤其是女士们。往大里说,以武则天为例,她在李世民手下是一个样,在李治手下又是另一个样。往具体里说,请每一位男士回忆你们的女朋友,她在你面前是一个样,在另一位男士面前就是另一样,身份不同,表情各异。


  所以自从赵恒神智不清时起,就掌握了帝国大权的刘娥,这时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以后还会愈演愈烈,说到底,谁都希望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她的运气也是好的没办法,依着祖宗家法,而且躺在功劳簿上,说什么都杀不定的老家伙们一个一个的都自然死亡了。


  第一个,就是天圣朝的第一位首相,冯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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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23:08:4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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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拯的官场生涯里找不出什么特殊出彩的地方,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他是寇准的敌人。而他之所以被寇准厌恶,也正是他攀上帝国首相的原因所在。


  他做作而阴险。这在他临死前达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高度,把刘娥都骗了。


  先说做作,宋史中官方记载,他“气貌严重”,也就是说庄严加凝重,连太监们看了都头晕。比如说皇帝有圣旨传达到政事堂,如果是别人当班,那么至少有茶水有座位,不管怎样这是天使。可冯拯不行,甭管哪位大太监,来了面朝南站着宣旨,读完了马上走人,别说茶,连个座儿都没有。这样一来,皇帝马上就知道了他不畏权贵,不怕内臣,是个硬骨头汉子。


  再说对同僚,无论谁跟他办事,得分场合分时间连得分清楚自己是忠还是奸。要不然肯定灰头土脸。往远里看,以赵恒拜神时期的五鬼之一林特为例,就栽了个大跟头。那时林特是工部尚书,官是相当大,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亲自去他家,想就一些朝廷公务私下里聊聊,可就是见不着人。事后林特想了想,原来自己是错了,公事哪有私办的道理?这不是自己找骂吗?


  没办法了,只好公事公办,大白天的去政事堂。但冯拯还是不见,并且当场派人传话:“公事何不自达朝廷?”――有话去找皇上说,你小子的心思我都知道,不外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瞬间林特满面羞惭,迅速离去,而仁人志士们的眼眶都温润了,这是个多么正直、多么凛然的忠臣啊!


  再往近里看,钱惟演因为是皇亲而被调出京城是谁干的呢?也是冯拯,当太后的权势正在壮大中,都能这样据理力争,真是一位忠臣加诤臣啊。于是他在太后还有小皇帝的心目中,形象也加倍的鲜明可爱了起来。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身体不争气,病倒了,重到没法上朝,只好辞职去当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这样一位好同志病倒了,领导们决定派专人去探望慰问一下,结果探望人员据实回报,把太后都感动得哭了。


  因为堂堂的大宋首相,家里穷得既俭且陋,病得躺在床上,连铺盖都是百姓级别的……刘娥立即拔白金五千两、锦缎做的卧具、屏风等物送去,要他安心养病,等好了朝廷必将重用!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冯拯平时的生活嘛,那是寇准的级别,按宋史官方的记载是“拯平居自奉侈靡”,什么“俭陋”、“被服甚质”,完全都是假象,是他特意布置用来骗人的!


  这就是冯拯,之前所有的举动在一件事里都爆了光,再联想一下赵恒过澶州北桥时他的表现,还有他帮助刘娥扳倒丁谓有几分是王曾式的忠心,又有几分是出于憎恨和报复的快感,此人外君子而内小人的嘴脸就呼之欲出了。


  冯拯,字道济,公元1023年,宋天圣元年九月因病罢相,一个月后去世,赠太师、中书令,谥文懿,临死捞的一票还是很肥,和与他同月而死的另一个人比起来,堪称官场成功的真正典范,获得终生享受成就奖。


  但是另外死的那个人,才被世人千年传唱,万古流芳,成为传说中的神话,宋朝文臣的顶峰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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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5 22:37:0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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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023年,宋天圣元年闰九月初七日,寇准死于雷州贬所,终年62岁。此时距离他考中进士,进入宫廷己经过去了43年;距离他独力承担,为赵恒争来储君位置,己经过去了29年;距离澶渊之盟,更己经是19年前的事了……一生的光辉都己成为过去,尘封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更被太平年间的君臣们所遗忘,或许对他们来说,真正有意义的数字是这个吧――此时距离寇准被远贬雷州,才过去了一年零七个月。


  让一位花甲老人、三朝功臣远涉江海,发配万里之外,这是不是一种谋杀呢?不错,目的达到了,而且一切的责任都可以推给奸臣丁谓,尤其是所选的地点之远,更是丁谓的刻毒心肠发作,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刘娥就没有干系了吗?不管当时丁谓有多嚣张,只要她稍微反对一下,那么像李迪被贬的衡州的尺度是不是也有商量?


  可是寇准没有这个待遇,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有什么样的敌人,同时铸就他独特的命运。“生当尽欢,死要无憾”,就算被陷害,都痛快淋漓,置之死地!回首一年多前,寇准从道州赶赴雷州,道路艰险,沿途州县的官员百姓们给他准备了竹舆,要一路抬他送到贬所。


  但寇准拒绝了,我是罪人,有一匹马就很好了。就这样,史书记载他骑马南行,日行百里,左右人等无不垂泪,公道自在人心,这是曾经挽救国家安危的功臣!可寇准却毫不在意,他到了雷州之后,大小也还是个官,司户参军嘛,雷州的府吏给他送来了当地的府库图经,第一页就写着雷州东南门至海岸距离十里。


  寇准恍然大悟,他像领悟了命运一样,轻声说:“我年青时曾经写过一首诗,里面有‘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今日看来,万事自有前定……”


  但说到诗与命运,他在本岁时随父亲登西岳华山时所做的那首诗才是他一生真正的谶语――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


  他的一生,只有“天”,也就是皇帝,才能高过他的声望,其它的“山”们,也就是同时期的大臣们,都没法超越他的锋芒;可是只有他当“举头”,与皇帝(红日)亲近时,才能风光写意,一但倔强顽固,那么就只是白云野鹤,晚景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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