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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这一阵和巴运动生气了,形单影只。他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在公园那次四斧齐下,他伤了元气。耳根一道疤从鬓角连下来,使他的脸皮看起来有些紧。
双目依然炯炯。
他躲在一个孤寡老汉家里,老汉卖烤红薯,卖冰棍,卖那些能卖的小玩意。
老汉和他无亲无故。
那天韩小踽踽在暮色笼罩的街头,见一个推车的老汉和几个青年发生口角,几个青年一涌而上,将老汉打翻。
路人纷纷谴责那几个青年,几个青年破口大骂。
韩小说:赶紧走吧,打老头啥出息。
结果他们矛头指向韩小,有人上来推搡。韩小大怒,抓着头发一膝盖顶翻一个,反肘将一个青年顶的满口是血。围观的有人上来助阵,那几个青年落荒走了。
本来韩小要走,认识不了老头,老头说:去我家吃个便饭。
韩小就去了。反正他没地方去,跟巴运动生气了。
他躲藏的地方是巴运动找的。
老头家里很脏乱,五六平米的小屋,一张床,许多纸箱,一股扑鼻的霉气。
床很宽,占据了房间多半地方。
上面是凌乱肮脏的被褥。
老头给韩小熬了红薯稀饭,还有烤馍块,烩了一盆菜,乱七八糟的,啥都有。
韩小吃的香。自从杀人以后,他不讲究了。
韩小说:我没地方去了。
老头说:不嫌弃,就睡我这。
韩小说:中,那我先住几天。
老头说:你口音是本地的啊。
韩小说:是啊,我家就这里的,我妹妹得怪病了,我可怜的妹妹。
老头不再问。
晚上睡觉时老头说:我这儿也没牙刷,凉水洗脸啊。
韩小说:无所谓。
老头晚上呼噜很响。
白天老头推车出门,说:你想逛就去逛,门带上,也没啥值钱的。
韩小说:好的。
老头说:你身上刀疤那么多,天快明时你翻身露出来,我给你盖上了。
韩小说:噢,你去吧。
住了三天,韩小想巴运动了。
**比,我离开那地方,运动该着急了。韩小想。
回去吧,白妞是白妞,运动是运动。韩小想。
那天他和巴运动洗澡,从池子里出来就翻脸了。
他们是吵着出来的。
韩小双眼通红,手指巴运动鼻子:以后别让我再看到白妞脸上有伤!
巴运动把他手打开:你妈你要是老这样,没法玩了!
韩小说:不玩去球!
巴运动衣服一披:好,老子走!
韩小说:随几吧便!
巴运动一把把韩小推床上,愤然离去。
见巴运动没影了,韩小呆了一会,指着澡堂里人大骂起来:靠你们全体的妈,看啥看?运动永远是我的大哥,靠你们奶奶!
他给老头留个条,走了。
来到住处,打开房门,里面很整洁,显然有人收拾过。
他走的时候是一片狼籍。
桌子上台灯压着一摞十元钞票,上面还有一纸条,是巴运动写的:晓,你去哪里了,哥哥想你,你身上没有钱。
韩小眼眶有些潮湿。
运动哥,你哪都好,就打白妞不好。韩小说。
躺那里就睡了,他在等巴运动。
结果两天过去,巴运动没来。
这天傍晚他搓了个凉水澡,换上柜子里的干净衣服,摸一把匕首塞腰里,出门了。
他先找了拐拐四,明知道找不到,还是去找了。
他想跟拐拐四借点钱,亡命生涯里,他一直挂念着他可怜的妹妹。
他其实知道拐拐四不会借,有次拐拐四一个同伙见了他,说:妈让你跑,你倒好,哪也不去,专门在这儿打架,有一天我们生气了你很麻烦。
但他还想努力。
有两个拐拐四经常落脚的地方,都是人去屋空,挂锁锈着,有一把还织了张蛛网。
后来他摸黑到了自己家外面的那条小路,站了一会。
窗户里打出来熟悉的灯光,很昏暗,很温暖。
他那天听朋友说,父亲也进去了,包庇罪。
朋友说:你要是投案,你父亲肯定放。
韩小说:肯定。
窗户上稀薄破旧的窗帘,有妹妹瘦弱的影子罩上来,韩小不禁走上前来,手伸窗户上轻轻的挥。
因为没钱,妹妹一直断断续续的出院住院着。
韩小的父母都无业,靠打零工拉扯家小。
妹妹好象感觉到了哥哥的气息,慌慌张张来开门,韩小在黑暗里快速消失了。
他去了几个地方找巴运动,后来得知巴运动在一家舞厅。
来到这家舞厅,巴运动刚出去,几个朋友说,他一会就回来。
韩小在那张桌子上落了座,吃瓜子,喝糖茶。
一些混子认出他来,纷纷上来扔整盒的烟。
扔完烟的混子们回去炫耀,许多人都偷偷看韩小,那些跟着混子们的姑娘更是急巴巴的眼光。
面色冷漠的韩小眼光飘过来飘过去,根本不看女人。
巴运动几次对韩小说:找个吧。
韩小说:没碰到。
兄弟们也介绍了几个,韩小总是说:我是杀人犯,还要继续杀。
人家女的不害怕。
韩小又说:看不上你。
巴运动还没回来,韩小闭目养起神来。
此时外面北风呼啸,空旷的道路人迹杳然。舞厅门前的一条岔路,黑暗中走来四个人,全部是土黄风衣,领子竖起来。
他们是潘云飞陈锋李勇黄老歪。
风衣里面是雪亮的杀猪刀。
这是狄爱国刚托人从上海买的风衣,得知韩小在舞厅的消息时,几个人正在试风衣。
杀猪刀白天就买好了,还有一块磨刀石。
狄爱国猛抱没把他们抱住,几个人出门了。
潘云飞说:公园没把他砍面,这次一定要!要不他永远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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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云飞陈锋李勇黄老歪散开进入了舞厅。他们风衣领子竖着,头微低,下巴埋在领子里。
此时是轻歌曼舞,摇曳的灯光,四人的瞳孔雪亮。
他们向西北角包抄过去。
报信的说,韩小就在西北角最里面的桌子那坐着。
李勇最先到达,韩小感觉到了危险,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抄板凳砸了过去。李勇闪不及,被板凳砸翻,一个跟头又站了起来。
韩小又挥了第二板凳,陈锋赶到,一刀砍上韩小额头,顿时血流满面。
舞厅里一时间大乱。
韩小掉了板凳,抽出匕首,挥舞着拔腿就跑。
迎头正碰上黄老歪,持刀拦住去路。
韩小红了眼,一把匕首乱戳。
陈锋和李勇从后面抢上来,连砍韩小头颅五六刀,韩小一头倒地,顺着光洁的舞池朝前滑去。
黄老歪又补上两刀。
没想到韩小爆发了超强的生命力,一跃而起。
潘云飞刺斜里扑过来,狠命的一刀将韩小砍到了舞池柱子上。
韩小浑身被血浸染,匕首早没了,倚着柱子,他大口喘气。
他已经没有力量了。
潘云飞陈锋李勇黄老歪扑过来,韩小的头上刀光翻飞。那头发都是齐刷刷的,一缕一缕落下来。
舞厅里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走动,大家都蜷缩着。
韩小连中四十多刀,居然还倚柱子站着。
他的目光绽放着奇异的色彩。
潘云飞用刀挑起他的下巴:韩小,服不服?
韩小嘴张不开了。
潘云飞说:我问你服不服!
韩小的头一点一点往下垂。
潘云飞刀尖用力一挑:说!
韩小一口血吐出来,终于可以说话了:宁死不服!
靠他妈捅死他!潘云飞说。
我朝他心窝里捅!李勇说完,尖刀直捅韩小心窝。
舞池里大多数人又一次捂上了眼睛。
狄爱国几个赶来了,一把将李勇抱住,刀锋将韩小肩膀豁了一道翻开的血肉。
弟兄们冷静点!狄爱国喊。
我有办法让他服!狄爱国又喊。
韩小服了,狄爱国一句话就让他服了,他瘫软了下去。
狄爱国说:我知道你妹妹情况。
站立的韩小泪水出来了,泪水在血水上流。
狄爱国说:我们愿意经济补偿。
韩小说声好吧,就瘫软了下去。
潘云飞陈锋李勇黄老歪四个人咣朗朗丢了刀,飞速离去。
韩小是被狄爱国几个背出来的,出了舞厅,正碰上巴运动。
狄爱国说:交给你了。
巴运动眼珠瞪暴了:咋回事!
狄爱国说:我们是救他!
巴运动把韩小背到了身上:里面我的人呢?
狄爱国说:可能傻了。运动哥,别去市里面的医院。
巴运动的一个司机朋友正好路过,急刹车,拉开车后门,巴运动背着韩小倒了进去。
我靠,死没?司机说。
没。巴运动说。
去哪?司机说。
乡下,旗店卫生所我有个朋友。巴运动说。
来得及?司机说。
看他的命吧。巴运动说。
韩小命是保住了,但遭了重创,以后的半年卧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巴运动和几个兄弟轮流照料,起初还好,后来就起了厌烦情绪。韩小要是这样一辈子躺下去,照顾他一辈子?
虽然巴运动有照顾他一辈子的心。
白妞要照顾韩小。
白妞说:你俩是兄弟,我厂里最近也没活。
巴运动想了好久,终于点头。
不想这一来埋下了祸端。
韩小半年后可以下床了,佝偻着,偶尔鸡爪疯。往日风度翩翩的韩小完全换了个人。
白妞那天想想过去的韩小,又看看眼前,不由潸然泪下。
韩小从后面轻轻把她抱住,她翻转身,用力把他抱住了。
韩小也流泪了,没想到他这个样子了,竟盼来了多年来一直期待的那一刻。
狄爱国是出事半个月就亲自把钱送给了巴运动。
一万块,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狄爱国说。
道上的规矩,一刀五百,四十多刀,至少两万。就按三百,也得一万多。不过韩小认了,我也没啥说。巴运动说。
狄爱国心里说:靠你妈潘云飞,我现在浑身血窟窿了!
巴运动把钱亲自送到了韩小家,一个月黑之夜。
啥也别问,这是韩小用命换来的。巴运动说。
韩小……母亲和妹妹慌的不得了。
韩小没事,安心治病吧。巴运动说。
结果韩小邻居匿名举报韩小家突然暴富,看病大把花钱。那年月突然暴富是一条重要的破案线索,许多谋财害命案都是这么侦破的,公安突然到来,将韩小母亲收审,余款扣押。
行踪不定的巴运动被纳入了视线。
巴运动得知后,没敢告诉韩小。
巴运动说:靠他妈,不知道把我往哪个案子上怀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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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这天的傍晚寒风呼啸,一个煤炉,一溜烤红薯,李智斌和一个同事围在那里,边吃红薯边抽烧酒。
红薯皮一地。
今天他们值班,披着大衣。
这年冬天的冷好象来的早了,才十一月天,就泼水成冰。
刚才李智斌和白杰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来。
李智斌办了个案子,白杰来说情。
本来李智斌是要给他面子的,象这类事情,大家彼此都给面子。
但李智斌一个同事,前一阵找白杰说情,坐了冷板凳,没少骂白杰。
今天白杰犯他们手里了,李智斌说:这个案子我准备把他办成铁案,谁说情都不行。
白杰自然恼火了,白杰来分局,在局长面前都敢拍桌子。
喝了酒的白杰敞着怀,头发披散着,他一把将李智斌拎了起来。
我看你是不想混了。白杰说。
你**比,我看你是想脱这身衣服了。白杰说。
李智斌就差点和他动手了。
当时刑侦科好几个人在,同事们把他们抱开了。
一个同事把白杰抱到屋外,悄声说:你让局长科长压他,你犯不上跟他吵。
白杰气哼哼找人去了,结果都没找到,又拐回来,指着李智斌说:你等着!
本来晚上吃烤红薯凑一顿,李智斌生气,就喝上烧酒了。
小单说摩托车没油了,叫咱晚上弄点油。同事说。
你给地矿所老朱打个电话,让他拿点油票,再送一壶油来。李智斌说。
光用老朱,用一下你的关系。同事说。
那好吧。李智斌说。
天晚了,值班室里,合衣而卧。
凌晨四点左右,值班电话一阵骤响,两个人一骨碌爬起来。
李智斌接的电话,神色一点一点变了。
发大案了。李智斌说。
迅速给领导拨了几个电话。
一家三层楼的商场出了命案。
扫马路的环卫工首先发现的。他看见三楼的一扇窗户里坠下来一根麻绳,麻绳间隔着打了许多节。
他判断失窃了,就跑到附近派出所报了案。
结果派出所来到现场,大吃一惊。两个更夫被杀,一个死在一楼,一个死在三楼。
三楼有明显的搏斗痕迹,金银柜台被抢掠一空。
大批公安云集,封锁了现场。
上午十点,精疲力尽的李智斌和一个同事去商场附近吃早点,一个小摊,正准备收,只有稀饭了。
李智斌他们要了四碗稀饭。
还有两个小青年,吃完饭了,在抽烟。
李智斌和同事穿的是便服,小青年没有在意他们。
妈勒比,这回又该跑了。一个小青年说。
可不是,一发大案咱们就倒霉,派出所要薅你进去,说发案时间你在哪里。另一个说。
谁让咱有前科呢。上回发大案,咱们也是在赌博,结果咬一群,谁都骂咱。
李智斌和同事喝着稀饭,没有说话。
两个小青年走后,李智斌说:要是作案人没前科呢?
那就不好破了,如果现场没有留下线索。同事说。
如果作案人把赃物藏起来,若干年后再拿出来呢?
你说那种人心理素质太好了,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一般做这种案子,都是急于用钱的人。
这次作案人身上有伤,我想他绝对不会去医院。
那就靠排查了,发动群众。
唉,案子又发在咱辖区,真倒霉。
可不是,这个商场刚划归咱辖区,要不咱只是帮帮忙。
全市大搜索,几天过去了,案情没有进展。
又过了两天,传来消息,两个公安在一片居民区排查,三个青年持刀拒捕,将一个公安砍伤后,逃逸了。
这家主人是一个单位的电工,被收审。电工交代说,这三个人他不认识,是一个叫疤瘌的人介绍来的,也就刚来了半天就出事了。
后来疤瘌落网,他交代说,那三个人是小红袍,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小红袍三个才从外地回来,听说发大案,准备当天就走的。
这些天又是道上大逃亡的日子。
这天的天气晴朗,马建立穿着没外罩的军棉袄在门口晒太阳。
他晒了好久了,无聊的很。
大毛过来了,一副心惊的样子,双眼发乌,看来睡眠极度不好。
哈哈大毛。马建立喊。
大毛来到跟前,拿出烟来抽。
派出所找你没?马建立说。
找我干啥?大毛说。
哈哈,那是你不够格。派出所都找我两次了,落实我那天晚上在哪里。马建立洋洋得意。
你说,要是抓住了会被枪毙不会?
那还用说,有一个崩一个。
大毛打了个寒战,跟虚脱了一样。
我日,不会是你干的吧?马建立说。
我有那个胆吗?大毛快哭了。
谅你也没有,我有你都不会有。
大毛无风自飘的走了,马建立在后面喊:你去哪?
刘蛮子快结婚了,我去他家帮忙。大毛说。
马建立掐指一算,虽然上学时候刘蛮子留级了四届,但还没到结婚年龄啊,他**托关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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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蛮子家居住的是一排简陋的颜色可疑的平房。他家住东头,一个通间,里面用纸箱板做了隔断。分出几个小间来。
屋里面光线不好,到处放的是东西。
刘蛮子的新房布置在最里面,过去是几个兄弟一起住的,因为刘蛮子要结婚,几个哥哥都去了厂里集体宿舍。
他的哥哥们还没结婚,甚至连对象都没有。几个哥哥过去名声不好,又是一身恶习。
新房很狭小,四周用鸡毛掸子掸干净了,所有的空间只能放一张床。床是翻新的,上面放着整齐的新褥子。
天花板上扯了一些花朵出来,是用蜡光纸剪的。
刘蛮子的父母住在最外面的隔断里。
父母说了,结婚给五十块钱。
刘蛮子有一天把父亲打的遍体鳞伤。
刘蛮子找的是同学,这个同学因为恋爱受挫,一怒投进了刘蛮子怀抱。
这个同学上学时被刘蛮子的威风倾倒过,暧昧过一段时光。
两个人迅速同居了,当时刘蛮子的几个哥哥还没走,大家挤在一起。
那天同学哭哭啼啼来了。
他要结婚了,十二月一号。同学说。
咱也结婚吧,十二月一号。同学说。
这么快?刘蛮子说。
你不愿意?
愿意。
你有钱吗?
结了婚我去上班,制药厂有个差事。
我说结婚!
结婚住一起不得了,叫我哥他们走。
酒席,我要风光的酒席!他们在哪摆桌咱们就在哪摆,我要提前一天把他们顶出去,全部把饭店包圆!
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不是可有本事吗?你本事哪去了?呜呜呜,那算了,我走,你跟你哥他们一样吧!
刘蛮子太想结婚了,那一阵他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同学根本不见他,有几次刘蛮子都是坐在同学家门口,流泪到天明。
同学父母本来就不同意女儿和刘蛮子在一起,现在坚决站在女儿一边,有次闹起来,还报了警。
刘蛮子戒酒浇愁,萎靡的跟抽了筋一样。
后来的几天他频频和大毛在一起,酒后的大毛拍了胸脯要帮他。
一晃又过去了许多天,这天刘蛮子又来敲同学的门。
同学打扮的整整齐齐正要出去,厉声说道:你给我滚!
刘蛮子见同学家没别人,抱着她就进了屋。
同学挣扎着,打骂着,还是被刘蛮子按在床上剥了个精光。
后来同学喜极而泣,卖力的配合刘蛮子了。
刘蛮子把一把金银首饰拿了出来,大声说:你咬咬,真金的!
一番狂风暴雨过后,两个人平静了。
凌乱的被褥,淡淡的阳光。
女同学突然把他推开了,她想起商场里的凶杀案。
哪来的?
我拣的。
是不是商场里的?
不知道,咱没杀人,咱不怕。
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你想想,就算是商场里的,杀人犯跑了,他怎么知道是咱拣到的,永远连不到咱身上。
还有多少?
一布兜,一辈子都用不完。
同学心惊肉跳又狂喜不止,两人约定,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永不泄露。
蛮子,咱不摆酒席了,今天就去扯结婚证。
好。
首饰归我保管。
好。
你脸上的伤哪来的?
没事,碰的。
当天同学就回到了刘蛮子家,又过了两天,刘蛮子母亲托关系扯来了结婚证,刘蛮子的几个哥哥就陆续去厂里住了。
同学的父母登门大吵了一番,谁也劝不住。
后来同学抱着膀子出来,指着父母的鼻子:你们给我滚!
老两口相搀着跟头趔趄走了。
大毛来时,刘蛮子和同学在床上下军棋。
坐。刘蛮子说。
大毛坐了,默默无语。
同学老悔棋,刘蛮子一直输,两个人嬉笑打闹。
这时候大毛的脸色变了,来了两个派出所的。
去所里一趟。派出所的对刘蛮子说。
干啥?刘蛮子说。
配合调查。派出所说。
刘蛮子棋盘一推,大摇大摆走了。大毛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同学发现大毛昏了。
刘蛮子晚上又大摇大摆回来了。
刘蛮子哈哈大笑:问我身上的伤,案发前就有了,跟我几个哥打架,邻居都看到了,调查半天,还不是让我回来。
半夜时分,刘蛮子家突然被大批武警公安包围,刘蛮子在被卧里被几把冲锋枪顶上了头颅。
事情是这样的,大毛昏过去后醒来,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回家,倒头就睡。快午夜了,他又醒来了,这次是彻底清醒。
刘蛮子被抓了,我也跑不了了,趁他们还没来,我先投案吧。
大毛这一投案,商场杀人抢劫案告破,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大毛投案的第一句话是:我在楼下望风,我没杀人。
第二句话是:我不知道他会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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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蛮子家居住的是一排简陋的颜色可疑的平房。他家住东头,一个通间,里面用纸箱板做了隔断。分出几个小间来。
屋里面光线不好,到处放的是东西。
刘蛮子的新房布置在最里面,过去是几个兄弟一起住的,因为刘蛮子要结婚,几个哥哥都去了厂里集体宿舍。
他的哥哥们还没结婚,甚至连对象都没有。几个哥哥过去名声不好,又是一身恶习。
新房很狭小,四周用鸡毛掸子掸干净了,所有的空间只能放一张床。床是翻新的,上面放着整齐的新褥子。
天花板上扯了一些花朵出来,是用蜡光纸剪的。
刘蛮子的父母住在最外面的隔断里。
父母说了,结婚给五十块钱。
刘蛮子有一天把父亲打的遍体鳞伤。
刘蛮子找的是同学,这个同学因为恋爱受挫,一怒投进了刘蛮子怀抱。
这个同学上学时被刘蛮子的威风倾倒过,暧昧过一段时光。
两个人迅速同居了,当时刘蛮子的几个哥哥还没走,大家挤在一起。
那天同学哭哭啼啼来了。
他要结婚了,十二月一号。同学说。
咱也结婚吧,十二月一号。同学说。
这么快?刘蛮子说。
你不愿意?
愿意。
你有钱吗?
结了婚我去上班,制药厂有个差事。
我说结婚!
结婚住一起不得了,叫我哥他们走。
酒席,我要风光的酒席!他们在哪摆桌咱们就在哪摆,我要提前一天把他们顶出去,全部把饭店包圆!
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不是可有本事吗?你本事哪去了?呜呜呜,那算了,我走,你跟你哥他们一样吧!
刘蛮子太想结婚了,那一阵他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同学根本不见他,有几次刘蛮子都是坐在同学家门口,流泪到天明。
同学父母本来就不同意女儿和刘蛮子在一起,现在坚决站在女儿一边,有次闹起来,还报了警。
刘蛮子戒酒浇愁,萎靡的跟抽了筋一样。
后来的几天他频频和大毛在一起,酒后的大毛拍了胸脯要帮他。
一晃又过去了许多天,这天刘蛮子又来敲同学的门。
同学打扮的整整齐齐正要出去,厉声说道:你给我滚!
刘蛮子见同学家没别人,抱着她就进了屋。
同学挣扎着,打骂着,还是被刘蛮子按在床上剥了个精光。
后来同学喜极而泣,卖力的配合刘蛮子了。
刘蛮子把一把金银首饰拿了出来,大声说:你咬咬,真金的!
一番狂风暴雨过后,两个人平静了。
凌乱的被褥,淡淡的阳光。
女同学突然把他推开了,她想起商场里的凶杀案。
哪来的?
我拣的。
是不是商场里的?
不知道,咱没杀人,咱不怕。
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你想想,就算是商场里的,杀人犯跑了,他怎么知道是咱拣到的,永远连不到咱身上。
还有多少?
一布兜,一辈子都用不完。
同学心惊肉跳又狂喜不止,两人约定,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永不泄露。
蛮子,咱不摆酒席了,今天就去扯结婚证。
好。
首饰归我保管。
好。
你脸上的伤哪来的?
没事,碰的。
当天同学就回到了刘蛮子家,又过了两天,刘蛮子母亲托关系扯来了结婚证,刘蛮子的几个哥哥就陆续去厂里住了。
同学的父母登门大吵了一番,谁也劝不住。
后来同学抱着膀子出来,指着父母的鼻子:你们给我滚!
老两口相搀着跟头趔趄走了。
大毛来时,刘蛮子和同学在床上下军棋。
坐。刘蛮子说。
大毛坐了,默默无语。
同学老悔棋,刘蛮子一直输,两个人嬉笑打闹。
这时候大毛的脸色变了,来了两个派出所的。
去所里一趟。派出所的对刘蛮子说。
干啥?刘蛮子说。
配合调查。派出所说。
刘蛮子棋盘一推,大摇大摆走了。大毛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同学发现大毛昏了。
刘蛮子晚上又大摇大摆回来了。
刘蛮子哈哈大笑:问我身上的伤,案发前就有了,跟我几个哥打架,邻居都看到了,调查半天,还不是让我回来。
半夜时分,刘蛮子家突然被大批武警公安包围,刘蛮子在被卧里被几把冲锋枪顶上了头颅。
事情是这样的,大毛昏过去后醒来,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回家,倒头就睡。快午夜了,他又醒来了,这次是彻底清醒。
刘蛮子被抓了,我也跑不了了,趁他们还没来,我先投案吧。
大毛这一投案,商场杀人抢劫案告破,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大毛投案的第一句话是:我在楼下望风,我没杀人。
第二句话是:我不知道他会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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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春节前夕,刘蛮子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一溜军车,十几个死刑犯,荷枪实弹的战士。
夹道是人群。
刘蛮子脖子上被勒着绳,据说是这样不能喊口号。
凛冽的北风,刘蛮子面如土灰。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李勇躲在人群里,看这肃杀的场面。
刘蛮子稀了。潘云飞说。
可不是,你看他哆嗦的。黄老歪说。
**,我要是被枪毙,一口气一定要撑到底。李勇说。
后面的车那么多犯人。陈锋说。
那是陪毙的。李勇说。
看见大毛了。陈锋说。
大毛因重大立功,判刑十五年。刘蛮子老婆也被判刑,窝脏。刘蛮子被抓走后,她起初拒不交代赃物藏匿地点。
潘云飞四个人穿着军大衣,毛领遮着脸。
这一段经过庞处长运作,形势已经是外紧内松。
再拖个一年半载,主动投案,我保证关半年放人。庞处长说。
主要是公园影响恶劣,其他不是事。砍大毛砍韩小那是坏人打坏人。庞处长说。
你们这件事好办就好办在没有苦主。庞处长说。
他们不会投案,能不能再想想办法。狄爱国说。
我从来不讨价还价。庞处长说。
这样吧庞处长,我晚上再去玉梅姐那里一趟,我又给你准备了东西。
告诉你,我非常讨厌这一套。
庞处长,我是去看我姐的。
随你便吧。
枪毙大毛这天,左玉梅找人给狄爱国捎口信,让他来一趟。
狄爱国正和十几个兄弟给家里备年货,丢下他们就去了。
爱国,你让陈锋现在投案。左玉梅说。
我日。狄爱国说。
给他定性的是参与,没有动手,十几天就放人。
我日,这倒是好事,舍去这个年,可以过安稳日子了。你咋这么关照陈锋呢,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你日个球啊,我就看上他了,咋啦!
哈哈,好好好,我知道姐姐好色。
别和我乱了,还不是你说的,陈锋在上学。再说你庞哥忙半天了,一点效果不出来?这让大家也有信心不是,一个一个来。那次抓进去那么多人,那么多口供证明着,你庞哥容易吗?
姐姐,啥也不说了,爱国知道!
爱国,姐姐也是为你,你花进去那么多钱了,你为兄弟,姐姐为你。
下午狄爱国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潘云飞他们。
看陈锋咋说吧。潘云飞说。
我想我姥姥了。陈锋说。
那你去吧。潘云飞说。
我日啊,肩并肩四个人,马上要少一个。黄老歪说。
咋少一个?陈锋说。
肯定少一个,走着瞧!
老歪,别说了。潘云飞大口抽起烟来。
陈锋去投案了,几个人送他。
潘云飞说:锋弟,出来后多陪陪姥姥,我们也想念她。你看看那时侯,对我们多好。你外面已经没有麻烦了,韩小已经面了,刘七更不用说。至于小红袍,咱那次没惹他。
陈锋默默无语。
黄老歪说:对了,高四儿到底去哪了?我想他了。
潘云飞说:我也想他了,他是我的好哥哥。
狄爱国说:前两天有人告诉我,在北京看到他了,一个个他**衣冠楚楚的。他饿不死,去哪都有酒有肉。不过他回来肯定有麻烦。
潘云飞说:我靠,能看着不管吗?老歪李勇,咱能吗?
李勇黄老歪同时说:不能!
狄爱国说:妈勒比我以后不管了!
陈锋是过小年前回来的,一身疲惫。他这次进去就是上铺,他径直走过去,对上铺人说:让开,我是陈锋。
上铺就自动让开了。
别说话,我要睡觉。陈锋说。
号里面鸦雀无声。
陈锋接连睡了几天,越睡越疲惫。
号里这些天食品很丰盛,过年了,朋友们送的多,李智斌也来看望过他。陈锋没有剥夺其他人食品,自己的就吃不完。
陈锋没让通知家里人,通知就是送被褥,陈锋说:我有人送。
结果陈锋进去,下面垫两床,上面盖三床。你不要那么多被褥,号里人抗议你。
出来时潘云飞他们没接他,本来是明天释放的,陈锋一个人悄悄回了家。
姥姥正在洗菜,怔怔的看了他半天,泪流满面。
二月底的时候,学校开学了,这天傍晚,陈锋过去上学的学校门口出现两个女孩子的身影。她们背着书包,围着围巾,推车站在门口的灯光里。
一个姑娘异常秀丽,她就是潘蓉。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放学的学生涌出来。
潘蓉不错眼珠的瞅着出来的人流。
渐渐的人流稀了,没有陈锋的身影。几个坏学生挤眉弄眼描上了她们。
找谁呢?几个学生晃着书包凑了上来。
找陈锋。潘蓉说。
几个学生利马规矩了。
一个说:开学后他一直没再来,他逃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潘蓉说。
另外一个就给潘蓉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潘蓉身边的姑娘听的害怕了。
你们还会见到他不?潘蓉说。
应该会吧,都是混社会的,说不定哪天就见面了。
要见了告诉他,我找他。
没问题,绝对传达到。
潘蓉和女孩骑车走了,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班驳的路灯光,两个人骑的飞快。
我知道你找的这个陈锋是谁了,我哥他们老说起,社会上著名的坏人。女孩说。
不是坏人,你见他面就不会这样说了。潘蓉说。
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女孩说。
哪呀,我就是好奇。潘蓉笑起来。
你爸爸知道要揍死你的!
他怎么知道。
不管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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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就是这一天,狄爱国发酒疯了。
这一天的太阳象个蛋黄,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
树枝偶尔在风中呼啦一阵。
天说黑就黑了,狄爱国和三个小贼来喊潘云飞他们喝酒。
潘云飞躺在床上看金庸,还是当时陈锋在时买的。陈锋当时在街头买了不少这样的书。
黄老歪和李勇抱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炉火很旺,没盖盖子,呼呼冒着火苗。
黑糊糊的烟囱上,搭着纸,压着袜子。
鞋臭味很浓。
狄爱国四个人闪进来:喝酒喝酒!
潘云飞几个披上大衣出去了,此时天晴朗了,寒星满天。
七八个人缩着头,裹着衣服,穿过几条寂静的小街。
还是去的泡馍馆。狄爱国喜欢去这类地方,就是后来有钱的九十年代,他还是喜欢这类地方。
好饭店吃不出味道。他说。
泡馍馆里坐了不少人,多是地痞,纷纷招呼。
狄爱国拣里面一张桌子坐了,和老板娘开了句粗俗的玩笑。
地痞们都扔烟,桌上散了十几盒。
有盒烟大家没见过,潘云飞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
要的是大盘牛肉,大盘羊蹄,还有羊杂,一只烧鸡。
酒是川酒,在当时是比较烈的了。
每个人一白瓷茶杯,满满的,要冒没冒的样子。
大海碗,硬馍,大家边吃边掰。
起初大家吃的融洽,后来狄爱国说:大头听说韩小那事,也不认了,要钱。
大家就吃的心里有了疙瘩。
这时候酒就喝的猛了。
然后狄爱国就不再开口,惺忪的双眼不看大家,看酒。他抽了一杯,又满上,咣当一碰,又抽。
一反常态,他过去没这么喝过酒。潘云飞夺他杯子。
狄爱国惺忪的双眼瞬间瞪的溜园:松手!
潘云飞一用力,酒杯夺过来了。
滚你**比!狄爱国对着潘云飞破口大骂。
潘云飞拿起酒瓶,把杯子咕咚咕咚倒满:喝!
狄爱国一饮而尽。
又倒满:喝!
狄爱国已经开始摇晃了。
你喝多了爱国。李勇试图搂他。
狄爱国一推,板凳打滑,李勇摔了个仰面朝天。
爱国,你咋了!黄老歪拽他。
狄爱国拿起酒瓶,一抡,酒瓶在黄老歪额头上开花,顿时血糊了脸。
他发作一下就好了。潘云飞说。
没你们事,你们继续吃。潘云飞对周围说。
李勇爬起来,呆呆的站着。黄老歪捂着额头,血顺着胳膊流。
其他桌有人要过来,但想想,还是没过来。
有两桌善良的人,慌忙结帐离去了。
老板娘直搓手:兄弟们,干啥呀这是,干啥呀!
狄爱国摇摇晃晃站起来,声泪俱下:我对我爸我妈都没那么好过,我干啥对你们那么好!酷暑寒冬,我爸我妈推个小车卖东西,穿的是破衣烂衫,我他妈是人吗我!我帮你们的钱能让我爸我妈过一辈子,你们却他**没完没了了!我他妈现在欠一屁股债你们知道不知道!潘云飞,你骂我!你骂我一句话我今天不砸死你不是狄爱国!
潘云飞拿起海碗,一下砸到自己头上,额头裂开了一张嘴。
又是一海碗,眉骨露了出来。
潘云飞喊:我们也难受!
狄爱国呕吐了,几个小贼早已是目瞪口呆。
呕吐过的狄爱国又落了泪,他拿起海碗要砸自己,被黄老歪抱住。
血淋淋的潘云飞依旧坐在那里,点燃一枝烟。
狄爱国又是一阵呕吐,用袖子擦把脸,他对一个小贼说:你再想法给我拿五千,一会给大头送去。
俺仨一起去吧。三个小贼离开了。
大家又坐下了,都不说话,李勇拿酒朝潘云飞和黄老歪伤口上浇。
老板娘拿来了云南白药,还有纱布胶布,草草给他俩包了。
三个小贼又过来了,手里拿个布包。
咱们走。狄爱国说。
也没给潘云飞他们打招呼,四个人走了。
潘云飞起身就走,黄老歪问他去哪里,他说你别管,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黄老歪和李勇出来,潘云飞朝南走了,他们看到北边是狄爱国四个的身影。
这是一个生着两个火炉的小屋,崭新的铁皮烟囱,很温暖。
大头叼着烟卷在查钱。
狄爱国和三个小贼站在那里。
起码还要拿一千,你要知道,我也不是要饭的,我他妈见过的钱不比你少。大头说。
我再想办法。狄爱国说。
大头查完钱,顺手交给姘妇。
姘妇蘸着口水又开始查。姘妇是个三十左右的妖娆女人,一脸雀斑。
狄爱国他们走后,大头和姘妇开始坐床上打牌。大头上次在溜冰场被李勇砍翻,也基本伤了元气,走路有些歪。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轰然踹开,包着头的黄老歪和李勇一人一把菜刀闯了进来。
妈勒比,狄爱国玩的高!大头稳稳的坐在床上。
黄老歪李勇两把菜刀架到了大头头上。
姘妇缩进了墙角。
没爱国的事!李勇说。
我们跟过来的,又去买的菜刀!黄老歪说。
想干啥吧!大头说。
把钱拿回来!黄老歪说。
那五千块钱已经用皮筋扎成了捆,大头从床头摸出,扔到床上。
要想一了百了,要想叫狄爱国做人,你们给我留点啥。大头说。
留啥?黄老歪说。
一根指头。大头说。
黄老歪愤怒了,不想这边李勇喀嚓一声,把左手小拇指头剁了下来。
黄老歪和李勇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找到了那三个小贼的其中一个。
这是五千,替爱国还的。黄老歪说。
哪来的钱?小贼有些吃惊。
这你别管了。黄老歪说。
小贼抽烟,微弱的火光,他看到李勇的左手包着纱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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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了,这天是绵绵的小雨,黑漆漆的树木发出绿来。
下午三四点光景,陈锋打篮球回来。头发湿透了,身上搭着军棉袄。他吹着口哨,容光焕发。
门前的那条土路,细雨中膨松着,两边的栅栏有的吐出芽来。
电线杆那里站着一个姑娘,打着鲜艳的伞。陈锋注意到她的裤子笔挺,皮鞋没有沾上一点泥巴。
快走过去时,姑娘把伞抬高了,是一张俏丽的脸。
好象在哪里见过。陈锋想。
来到楼梯口,陈锋砰砰砰跺脚上的泥。
回头看去,姑娘正朝他这边凝视,陈锋赶忙上楼了。
姥姥要去打酱油,陈锋说我去吧,接过了酱油瓶。
姑娘还在那里站着,陈锋这次只是余光扫了一下。
拎着酱油瓶回来,见一身戎装的马建立嬉皮笑脸的在和姑娘说话,帽檐上的红五星很夺目。
马建立当兵去了,陈锋还是听姥姥说的。据说差点没当上,最后一批,走的特别晚。
其实办事处是拿他充数去的,要不根本走不了。别人告诉陈锋。
建立!陈锋喊。
哈哈陈锋,过来过来,给你介绍个人。马建立直招手。
你咋回来了?陈锋过去了。
拍电报,父亲病危,批假回来的。马建立说。
姑娘又开始凝视陈锋了。
陈锋的耳根有些热。
这个是潘蓉,我的老朋友。马建立说。
陈锋一脸疑惑。
陈锋,没事你回去吧,我和潘蓉说会话。马建立说。
那好吧。陈锋扭头就走。
陈锋!潘蓉说。
陈锋有些吃惊的回过头来。
这下连马建立也吃惊了。
喊你呢!潘蓉说。
陈锋站住了。
解放军同志,谢谢你陪我说话,再见。潘蓉说着朝陈锋走去。
马建立一双大眼拧起来,鼻子耸起来。
朝前走走。潘蓉说。
陈锋就跟在她后面了。
怕我吃了你?潘蓉回头说。
不是。陈锋说。
那你拉那么远。潘蓉说。
陈锋回头看一眼马建立,那货正在咬牙切齿。
你咋认识我?陈锋说。
我小时侯就认识你,住你家隔壁。潘蓉说。
不可能。陈锋挠着头。
你说你没良心吧,我还记得你,你却忘记了我。
陈锋努力的回忆着。
你脑子打架打傻了已经。潘蓉咯咯的笑。
那你现在在哪住?陈锋说。
不给你说。
你没上课?
今天老师参观,下午不上课。
要没事我回去了,我姥姥等着要酱油。
那你快下来。
下来干啥?
我喜欢你。
陈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潘蓉咯咯咯咯又笑了起来。
陈锋再次下来,两个人慢慢散步。
细雨如丝,微微的风。
到伞里来呀。潘蓉说。
我喜欢淋雨。陈锋说。
傻子。潘蓉说。
我还是想不起来你是谁呀。
那就慢慢想,用力想,不许睡觉想。
这里都是熟人,我和一个女的一起,碰上了不好看。
你看你,想不到还会害羞。
陈锋头垂的越来越低。
我看后面有个河堤,咱去那吧。潘蓉说。
去那干啥?
叫你去你就去!
那好吧。
后来认识好久了,潘蓉才告诉他,饭店见一面,澡堂门口见一面。又去了那个澡堂,听几个大娘议论那次澡堂的流血事件。问了问,知道一个高个子叫陈锋,一个老大娘还说出了陈锋上学的地方。
陈锋就问她:你为什么要认识我。
潘蓉说:你是傻子。
两个人走上河堤时,马路上一辆吉普车开过来,车里面人吃了一惊。
车后面坐着庞处长和左玉梅。庞处长认出了潘蓉,左玉梅看到了陈锋。
潘家的千金怎么会跟着一个坏小子?庞处长自言自语。
谁家的千金?左玉梅问。
说出来吓死你。前一阵有些事情,别人介绍去过她家几次。
来头不小?
她咋会跟个坏小子在一起。
那坏小子是陈锋,你忘了,你帮的忙,春节前进去的。
我日!不说脏话的庞处长说了脏话。
那他还用找我?潘家一句话,啥事没有。庞处长说。
这陈锋出息了。左玉梅说。
想不到坏小子里面卧虎藏龙!
潘家是干啥的呀?
惹不起了,惹不起了,有时候抓人真得注意些了。庞处长自言自语,点燃了香烟。
陈锋和潘蓉走上河堤,在潘蓉的要求下,陈锋讲述了一些自己的故事。没有隐瞒,他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春节进去的,事情了了。陈锋说。
那你还上学不上了?
上啊,我妈正给我联系学校。
不好办我帮你。
你能帮忙?
当然。
哈哈不用。
河水静静的流淌,微波荡漾,几只鸭子摇摆着走下河。
我该回去了。潘蓉说。
那好吧。陈锋说。
你不送送我?
那送吧。
对了,你认识马建立?
哪个马建立?
就是那个解放军。
他过来说话,就认识了。
哦。
他说他喜欢打架。
他喜欢打人,不喜欢打架。打人和打架是两个概念,打人是因为对方弱,打架不好估测。
这是你今天说的最象样的一句话。
两个人走着路,陈锋进了伞里。在河堤陈锋就不觉进了伞里。半个小时后,来到一片高墙大院,持枪的哨兵犹如雕塑。
你回去吧。潘蓉说。
你家在这儿住?
恩。
想不到,那我走了。
把伞给你吧。
不用。
陈锋又看了一眼风雨中那高高的红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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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马建立讹一个朋友请客,把陈锋拉去了,门口新开了一家小饭店,店主也是门口的混子。
店主拉着陈锋的手,嘘寒问暖。
今天我安排。店主说。
我请客我请客。朋友说。
马建立依旧一身军装,歪带帽。
四个小炒,无非是鸡鸭鱼肉,两瓶一块钱左右的烧酒。
没有客人,店主陪着喝。
马建立讲一些部队的事情,新兵连拉练,刚躺下来又吹起床号。
下马威啊,折腾不死不罢休。马建立说。
店主偷偷给陈锋塞两盒时运烟,陈锋拿到了桌子上。
哪来的烟?马建立说。
你操那么多心。陈锋说。
刚才你还没烟。马建立说。
我拿来的。店主说。
你妈比会巴结。马建立说。
潘蓉你俩昨天去干啥了?马建立说。
河堤。陈锋说。
你俩咋回事?马建立说。
喝酒呗。陈锋说。
几吧毛。马建立说。
大家开始划拳,马建立老输,大眼珠子喝的流泪。
歇一会吧,我送你们俩菜。店主说。
店主去了后面,三个人说话,看外面。
外面一片湿润,小雨依旧。
几乎没有行人。
马路那边是个茬口,这时候三个身影冒了出来,两个魁梧的昂首挺胸,一个电线杆一样的略微弓腰。
他们朝这边看了一眼。
潘云飞和黄老歪!马建立兴奋的站了起来。
陈锋也感到意外。
他们肯定是来找你的!马建立要往外跑。
陈锋一把将他拉住。
咋啦?马建立说。
不咋。陈锋说。
靠你妈,他们是你最亲的兄弟!
我快上学了,我答应过我姥姥。
潘云飞几个的影子消失了。
过了一会,陈锋跑出去,见潘云飞黄老歪李勇进了自己家那条小路。
马建立和朋友也跑出来了。
回去喝酒!陈锋喊了起来。
马建立回来就摔了一个酒瓶。
潘云飞知道了,不心寒!马建立说。
啥几吧兄弟情谊啊!马建立说。
你给我闭嘴!陈锋吼了起来。
咱门口的人我算看透了!马建立说。
陈锋双眼通红,端起茶杯,才发现空了,大步来到柜台,起开一瓶,咕咚咕咚倒上,一饮而尽。
妈勒比喝死你!马建立说。
陈锋又倒了一杯,朋友来劝,被陈锋一拳打翻。
店主从后面跑出来,要抱陈锋,被陈锋一脚踹到了墙壁上。
马建立见势头不对,躲后面了。
陈锋又抽了一茶杯,抡起板凳,将饭桌砸成两半。
此时潘云飞黄老歪李勇三个又匆匆走了过去。
陈锋一板凳将玻璃砸飞,三个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摇摇晃晃的陈锋出去了,一路朝家走。
姥姥正在洗衣服,陈锋一身酒气闯了回来。
桌子上放着母亲给他准备的书包,里面是课本,陈锋一本一本抽出来,一本一本撕。
姥姥看着他,看着那破碎的纸片渐渐的把地上铺满。
书包被陈锋用脚蹬着拽叉了。
呼啦一声,台灯飞到墙壁上,粉碎了。
姥姥,我不上学了!陈锋流泪了。
姥姥呆呆的站着。
一直到第二天,陈锋才睡醒,他难受的要命,要爬起来,可是浑身无力。
姥姥戴着老花镜,本来背对着陈锋在忙,听到动静,赶忙过来了。
姥姥,我要喝水。陈锋说。
姥姥给他倒了水,放了糖,陈锋咕咚咕咚喝完,又躺下了。
姥姥又倒了一杯,放在床头。
陈锋又迷糊了一会,再次睁开眼,见床头多了把椅子,上面放着一摞书。
陈锋想推,突然住了手,他发现这书不同一般。
拿起来一本,翻了翻,又拿起来一本,又翻,陈锋心里堵的慌,眼泪下来了。
姥姥把他撕碎的书全部粘了起来,不识字的姥姥居然没粘错一点。
昨天晚上母亲回来,见陈锋居然这样,愤怒的不行。
母亲说:不管他了,他想干啥干啥吧,再也不管他了!
姥姥等她们都休息了,开始拿出糨糊,对照着撕开的痕迹,一页一页粘书,通宵未眠。
姥姥粘好了最后一本书,陈锋一骨碌爬了起来,泪流满面。
年迈的姥姥被陈锋抱住时候,晕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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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陈锋到了偏远的郊县学校。他是突然消失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陈锋陪姥姥看了场电影。
电影院门口,一群一群地痞,跟陈锋打招呼,陈锋淡淡的。
本来陈锋和姥姥的位置不好,几个地痞给他们安排了楼上第一排。
谢谢你们。陈锋说。
姥姥看电影爱动感情,陈锋一直拿手绢给她擦。
姥姥粗糙的手,被陈锋一只手一直攥着。
陈锋看到马建立穿着军装,歪戴帽,领着几个小子在电影院走来走去,张牙舞爪。
去学校那天,在长途汽车站,陈锋碰上了吴少侯和闻天海。
这天刮着风,陈锋一身军装,背着书包,拎着捆绑结实的被褥。
母亲本来要送他去的,但这两天忙。
妈,我自己去。陈锋说。
吴少侯披着黑色薄呢大衣,头发溜光,吴少侯的脸永远光洁。闻天海披着黄呢将校服,三角眼威严。
吴少侯见了陈锋点头哈腰,闻天海也哈了腰。
我赶车。陈锋走了过去。
吴少侯跟来,闻天海依旧原地,从烟盒里弹出香烟,叼嘴上。
陈锋,你这是去哪?吴少侯说。
陈锋依旧往前走。离家时洗了澡,头发飘飘。
有啥困难言一声。吴少侯说。
没啥。陈锋说。
我们来接俩小妞。闻天海那衣服不错吧,我给他找的。
我不认识他。
云飞他们好吧?
没见。
想他们了,老是见不到,给他们带声好,需要钱言一声。
你走吧。
吴少侯给陈锋塞了五十块钱,陈锋不要,吴少侯快步离开了。
五张十元票子风中飘了飘,散落在地。
这时候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妞从车上下来了,挎着挎包。闻天海套上衣服,迎上前来,一只胳膊搂一个,朝外就走。吴少侯跟在后面。
靠你妈,再看把你们眼剜喽!闻天海骂四周的人。
陈锋远远的看着,目光散散的。
到了长途汽车站门口,一个小妞不知为什么不让闻天海搂了,闻天海一耳光打在小妞脸上,拽着头发把她拌翻,双脚乱踢。
吴少侯把另一个小妞搂了,站一边看。
陈锋坐上了长途汽车。
这是个群山环抱的乡镇,鸟鸣声声,一地的鸡鸭,水牛悠闲。
学校坐落在乡镇的边缘,绽开新绿的大树将学校包在里面。
陈锋满打满算在这里上了一个月,山花烂漫季节,陈锋出事了。
起因是眼镜。
眼镜和陈锋一样也是高三生,在学校拉一杆子人,为非作歹。眼镜很瘦,面相很毒,据说打遍乡镇无敌手。
眼镜的父亲是乡派出所所长。
眼镜的眼镜象瓶底一样厚,据说近视是先天性的。
眼镜多次找过陈锋的茬。
第一次是搜陈锋的口袋,搜出九块钱,一串钥匙,一盒香烟。
你钥匙咋那么多?眼镜说。
钥匙是越来越多,有用的越来越少。陈锋说。
你妈给我装啥老江湖?
我装啥?
你妈还敢说没装?老江湖就是钥匙多,换的地方多,你看你那熊样,还跟我装老江湖。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没装。
眼镜就打了陈锋一巴掌。
你打我?陈锋说。
你没装你就是了,所以我打你。
当时是在学校操场里,许多学生看到,那个城里小青年捂着脸走开了。
第二次是在学校外面,吃完晚饭陈锋和两个同学闲逛,碰上眼镜五六个。
眼镜又打了陈锋一巴掌。
眼镜说:这次打你,原因有三。一是你不该长的那么勾引女孩子,二是你不该是城市人,三是你眼光不好,看人不服气。
以后又反复几次,陈锋干脆不出寝室门了。
我们都怕他,惹不起的。同学们说。
我是来上学的。陈锋说。
这一天上课,同桌喊陈锋晚上去家里吃麻雀。这个同学的父亲在田野里张网,粘了很多麻雀。
很好吃的,那肉真嫩。同学说。
我知道,小时侯吃过,用胶泥包起来烤的。陈锋说。
我家里人想见见你,他们说城里人有学问。同学说。
我可没。陈锋说。
晚上放了学,陈锋和同学走向田野。同学家要走四十分钟。
田野的雾气弥漫开来。
远处的山峦一道道黑影。
穿过一个灯火稀落的村庄时,眼镜几个从一户农家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
同学先跑了,陈锋也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站住!眼镜喊。
陈锋站住了。
眼镜和同伙走过来,又搜了陈锋的口袋。
可是什么也没搜到。
一个瘦子不死心,又搜,结果搜出了一张相片。
陈锋劈手夺过,几个人扭拽着陈锋,把相片抢了过去。
凑着微光,眼镜把相片看了。
我以为是小妞,靠他娘,是一个烂瓜老太婆。眼镜说。
这是姥姥的照片,特别慈祥的笑着,陈锋这次离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把姥姥相片揣了。
还给我!陈锋说。
还你个球!眼镜刷刷几下把照片撕了。
陈锋呆呆的站着。
这是谁?眼镜问。
我姥姥。陈锋说。
我靠你姥姥。眼镜说。
此时一阵风迷了眼,等风过去,眼镜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陈锋这一阵拳脚,叫眼镜躺了三天。
陈锋指着地上的眼镜大喊:靠你妈,不是为了我姥姥,今天弄死你!
乱糟糟一片,陈锋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晚上在寝室里睡着了,突然陈锋被惊醒,剧烈的敲门声,手电光乱晃。
陈锋被五花大绑捆走了。
带到乡派出所,他被捆到一棵树上,眼睛被打成了一条缝。
捆了一夜,接着又是一个白天。
陈锋羞愤难当,小便尿到了裤子里。
第二天晚上把他解下来,开始审问。
你抢了多少钱?公安问。
没有!陈锋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
没有!
你这次从家带了多少钱?
交完学费,买了餐票,被眼镜搜走了一些,还有六块。
是不是这个钱包?
公安人员拿出一个腊光纸叠成的钱包,红色的。
陈锋看了眼:是。
钱包甩到了他面前:你自己看看!
陈锋被捆僵硬了,半天才把钱包打开,一下傻了眼。
里面至少有一百多块钱。
你们不得好死!陈锋喊。
判你个七八年还是轻的!
陈锋一头撞过来,一个公安扑通倒地。
半个小时后,陈锋遍体鳞伤,失去了知觉。
连续折腾了三四天,奄奄一息的陈锋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你他妈茅坑里石头,还想打电话?
叫我打电话我就承认。
不叫你打电话你也得承认,**不信咱熬下去,多少铁打的汉子都过不了我们这一关,何况你!
那好吧,咱试试,你们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几个公安碰了眼神,就叫他打电话。
陈锋那天送潘蓉回家,路上潘蓉说过一个电话。陈锋打了几次,都打错了,最后一次,终于拨通。
正好是潘蓉接的,她听到了陈锋虚弱的声音。
我被人诬陷了……
手摇式电话,还没说完,被人给扣了。
接下来是这样的,他们说经过,陈锋写,然后签字,按指纹。
第二天预审科,当天批捕。
批捕后,陈锋一直关在拘留号里,没有往看守所送。
锋爷,早晚送你进去。号里人说。
你妈比告诉你多少次,别喊我爷!
这里没人认识陈锋,这是县城的一个拘留号。陈锋进来就大打出手,一举将他们降伏,被他们称做了锋爷。
那几天月光很好,县城号子窗口低,陈锋抬头就是一个大月亮。夜空浩瀚深邃,云丝几带。
铺盖是从学校寝室送来的,那个请他吃麻雀的同学还送来一些熏肉。
不冷不热,是坐牢的好季节。陈锋自嘲的笑了。
潘蓉会救他的,陈锋想到了潘蓉那真挚的目光,想到了风雨中那面高高的红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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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余三请白杰喝酒。
九月一号公园的事余三也牵连了,白杰轻而易举将他抹平。
余三的队伍依旧在公交车上浩浩荡荡。
这是家国营餐厅,国营餐厅在当时都是上档次的。
餐厅的二楼,阳光明媚。
几个人靠窗坐着。
余三找人弄了两瓶五粮液,照现在看是最简陋的包装,圆肚瓶,帖个标签。
白杰头一天晚上就喝多了,还没过来劲。
再喝点透透,透透就好了。余三说。
结果余三没透过来,又喝个双眼迷离。
白杰领了个女子,打扮妖娆,叫小梅。
小梅过去被巴运动招之即来。
最近小梅跟了白杰,巴运动听说后,不再惹她麻烦。
小梅在白杰面前是羔羊,小梅觉得白杰比巴运动还粗暴。有两次白杰喝多了,都把枪口顶进她的嘴里面,一直顶的她呕吐。
今天白杰没透过来,又喝多了,和邻桌发生了摩擦。
邻桌有个大块头是法院的,白杰认识,开始还互相打了招呼,后来白杰喝多,想起过去托他办事没办成,就开始找事。
结果两人互相骂了起来,都捋了胳膊。
余三抱不住,愤怒的白杰抽出五四手枪,朝天花板连放三枪。
一时间大乱,白杰被余三小梅几个抱着,破口大骂下了楼。
本来事情结束了,白杰汽车打不着火,见法院几个也下来了,白杰伸出头就骂,法院的大块头也骂。
白杰抬手就是一枪,大块头应声倒地。
白杰的汽车一溜烟走了。
小梅半路下了车,另外两个也是半路下的车,剩下余三和白杰,开车进了一家澡堂。
余三多个心眼,进澡堂又把醉醺醺白杰拉出来,乘三轮去了另一家澡堂。
白杰倒头就睡,余三把他盖上,进去泡了一把,出来和大家说话。
白杰刚才把一个法院的撂翻了。余三说。
咋撂的?人家问。
五四手枪。余三说。
我日,猛!
靠,白杰要有事,我也跟着倒霉。
人咋样?
不知道。
三哥不会有事,三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白杰也不会有事,就看他会玩不会玩了,要说白杰一直玩的不错。
后来余三就躺白杰身边那张床睡了。
天黑时两个人都醒了。
白杰坐起来,抱头抱了半天,余三给他倒茶,他也不喝。
那一枪打哪了?白杰说。
不知道,你开车就跑了。余三说。
先去打听,看人死没。人要死了,我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跑二是投案。
没死呢?
没死就好说多了,给他一笔钱,再让我父亲想办法,最多我脱这身衣服。
千万别想脱衣服,没死啥都好说,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你给我弄点钱。
那还用说。
白杰开始喝水,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要真死了我可以叫你立一功再投案。余三说。
立功是说话?白杰说。
我给你提供个人,虽说不归你范围,但你抓了照样立功。
谁?
韩小。
白杰眼光闪了闪。
捞一个稻草是一个稻草吧。白杰说。
晚上一打听,余三和白杰喜出望外。那一枪只是从大块头左臂的皮肉穿过去,大块头当时感到一疼,吓倒的。
哈哈!白杰大笑。
哈哈!余三大笑。
这时他们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碰倒了一个骑车人。
骑车人喝多了,起先顺着骑,后来突然呈直角横穿马路。
电线杆的灯光照耀着,余三和白杰看到汽车停下来,前门下来两个男子。后门开处,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后面又下来一个青年,余三愣了,是陈锋。
骑车人没事,只别了后轮,也没摔伤。几个人说领他去医院看看,他摆着手推车走了。
陈锋这时候朝余三他们看了一眼,目光雪亮。
余三不由抬抬手,挤个笑出来。
公园一战让余三刻骨铭心,后来又传来了潘云飞陈锋黄老歪李勇四人刀劈韩小的消息。
陈锋没认出黑影里是谁,也招了招手。
靠,那是谁呀?白杰说。
陈锋。余三说。
我日,是他!
咱走吧。
你看那辆车牌号,你不认得我可认得,靠,厉害!陈锋那货一步登天了?
是吗?我日!
白杰怕惹麻烦,没去开车,两个人步行,漫无目的。
韩小在哪?白杰突然说。
没事了还抓他?余三说。
啥没事!
他在养伤,我日,我可不能露面。
你说地方吧,我把他们一锅端。
那走吧,到地方我指给你。
漆黑的夜幕,散淡的灯光,照着两个人长长的影子。
韩小此时还没睡,十五瓦的灯泡,昏黄着整齐的房间。
韩小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床头,额头上刀疤纵横,深情的看着白妞。
白妞在给他讲故事,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白妞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白杰走到半路,枪抽出来,上了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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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快到的时候,余三指着另一片居民区说,好象就在这里,他**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夜幕中,这一片居民区重重叠叠,看不到边际。
具体一点。白杰说。
那次喝多了来的,我日。余三说。
你几个人来的?
另一个是谁?
他**天天混,人太多,真是想不起来了。
白杰一把掐住了余三脖子,把余三的眼睛掐直了。
一阵风吹过,白杰松了手。
你又欠我一次。白杰说。
就这一次,余三说。
那你给我准备钱吧。
钱没问题。
那好,我马上就去交代问题。
两个人是步行过来的,此时道路漆黑,两道车灯打过来。
白杰朝马路中间一站,抽出枪。
汽车停住了。
执行任务。白杰亮了下工作证。
我走了。白杰说。
余三挥挥手。
余三在马路边蹲了一会,抽了烟。
今天不少人知道他和白杰在一起,白杰单枪匹马抓了韩小,事情昭然若揭。余三倒不是害怕报复,就是把韩小炮了,也不会有人报复的。可这是名声问题,以后没法混。
后来他站起来,朝韩小那边摸去。反正今天没啥事。
韩小住的地方比较偏,树木很多。余三觉得不远了,可又走了半个小时。
风呼呼吹着,沙沙有响动,余三回头看了几次,都没人。
在一个小路口,一盏路灯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告别。
余三认出了韩小和白妞,正要过去,又躲藏了。他吃了一惊。
韩小和白妞抱在一起亲吻了。
我日!余三自言自语。
要出事。余三想。
后面沙沙的动静大了,余三回头看去,一条身影大步而来。
韩小和白妞已经停止拥抱了,但依然手拉着手。
白妞刚才出门时忍不住,告诉了韩小他家里的情况,当韩小听到母亲被收审,狄爱国拿的钱被扣押,妹妹又无钱医治时,他呼吸急促。
韩小把手伸进衣服,抚摩着身上疙疙瘩瘩的伤疤,倚着门。
此时天上的寒星闪烁。
我要回去看看。韩小说。
危险啊。白妞说。
我什么时候不危险。韩小说。
是啊,他什么时候不危险,白妞想。
白妞其实已经被片警盯上,片警盯她是为了抓巴运动。白妞每次来,都坐公交,坐过来再倒过去。
那天她突然转身迎上片警,说老赵,我心里烦,老爱坐公交,这是为啥呀?
老赵说:原来是白妞。
白妞说:你要没事陪我坐坐吧,我想有个人说话。
老赵说:去球吧,我陪你坐,开玩笑。
当然不是每次都跟踪,完全要看老赵他们高兴。
白妞知道他们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自己被抓的日子也许不远。
她最近已经说过不来了,韩小也同意了,可韩小的眼光是巴巴的。
所以她还一直来,越来越小心的来。
两个人说好明天半夜去韩小家。
你回吧。韩小说。
恩。白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韩小把她一搂,两个人又亲吻了。
余三没有露面,余三看到大步而来的人是没脖子的巴运动。
韩小警觉的把白妞推开,等看清是巴运动时,他已经一阵风过来了,抓住白妞头发,照着电线杆上猛磕。
白妞一阵天旋地转,额头的血水渗了出来。
强壮的巴运动拎着白妞头发,不让她倒下去,挥拳朝脸上猛击。
白妞一口血吐出来,韩小看到一颗牙齿。
韩小扑上来了,抱住巴运动:运动,你答应过我!
靠你妈你还有脸说!
那你打我吧!
巴运动一脚将白妞踢到墙根,弯腰拣砖,没有,见那边有一栅栏,跑过去拔出一根带钉的木桩,呼呼抡的风响。
瘦弱的韩小头颅被连击几下,摇晃着倒下去了。
白妞跑过来,又被巴运动一木桩打翻。
巴运动骑上韩小,双手掐着他脖子。
你是我兄弟!巴运动喊。
你该不该!巴运动喊。
我今天要你的命!巴运动喊。
满脸是血的韩小舌头出来了。
巴运动这时候手松了。
你该不该死?巴运动说。
死而无怨。
靠你妈!
但有一条。
说!
别打白妞,全是我的错!
哈哈,你知道就好,今天送你上西天,以后每年的这个日子,我给你烧纸!
相信你能做到!
哈哈哈哈,我想问你一句,你看到白妞身上的刀疤,是不是特别恨我呀?
刀疤?
你他妈比装啥装,左胸脯上的!
靠你妈,我现在才知道,你个王八蛋!
你不知道?
靠你妈我咋会知道!
白妞哭着又站了起来:我和他就没脱过衣服。
余三冒了出来,边走边喊,运动运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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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年韩小画幻灯,在屋里关了灯,放给白妞和妹妹看。
一碗糖精水,三个人仔细的一勺子一勺子喝。白妞拿来的一粒糖精。
幻灯是韩小用纸箱板做的,上面刷了红广告色。幻灯片是一块块玻璃,韩小用玻璃刀裁的,边上装了框。
墙壁就是屏幕。
三个小人一人坐把小凳子,穿着打补丁的接楼衣衫。
韩小画的人都是一只眼。
为什么都是一只眼?白妞说。
我喜欢画一只眼的。韩小说。
那你就变成一只眼吧。白妞说。
我不变。韩小说。
你才变成一只眼。妹妹说。
现在韩小成了一只眼。余三冒出来时,巴运动站起来,拿起那个木桩,又朝韩小脸上来了一下。
木桩上的长钉刺进了韩小左眼。
那根木桩被巴运动扔了,韩小捂住眼,感觉有块状的东西流出来。
第二天巴运动粗壮的身躯给韩小跪下了。
韩小的左眼缠了纱布,纱布上渗出一块黑,脸上还有血迹,头发粘在一起。他虚弱的在床上躺着,此时掀起棉被,一骨碌爬起来,把巴运动搀起。
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巴运动泪水下来了。
不就是一只眼。韩小说。
我还是不是你哥了?巴运动说。
是。韩小说。
巴运动抱着韩小哭出了声。
你和白妞好吧。巴运动说。
运动哥,我不想再彼此伤害了,今天我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远走高飞。
兄弟!你说的是啥!
照顾好白妞,另外,有条件了照顾一下我妹妹。
巴运动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哥,和白妞好好过日子吧,有人欺负咱忍了,如果实在忍不住,你想着我韩小哪一天回来,一定替你报仇血恨。
韩小佝偻的身躯此时挺了挺,略微肿胀的右眼,依旧熠熠生辉。
巴运动再次抱紧了韩小。
白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她的侧面,她双臂抱在一起,倚在门框上,抽泣起来。
白妞!韩小愣住了,轻轻把巴运动推开。
白妞扑了过来,把韩小抱住了。
韩小一只眼里流出泪水,双臂箍着白妞的腰,脸颊一下一下蹭着白妞的额头。
哥,要走我和你一块走!白妞喊。
白妞……韩小身子微微战抖。
我走!巴运动额头上青筋暴了出来。
我远走高飞!巴运动朝门外冲去。
韩小推开白妞,飞奔出去,巴运动有力的身躯一阵风消失了。
巴运动当天晚上在车站落网。
他和人碰了一下,抓住就打,这一顿拳脚没轻重,把人打休克了。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两个铁路公安挤过来,巴运动又和他们打了起来。
在群众的协助下,两个公安把巴运动制服。
巴运动装聋做哑,不交代自己真实身份。
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扔进了号子。
巴运动被踢烂的下巴一直流水,不愈合。
关了十几天,本来要当盲流处理的,恰巧这天巴运动辖区分局的一个公安来协查案件,一眼认出了巴运动。
巴运动正在排队打饭,躲闪已经来不及。
他被移交了。
韩小家的钱是我送的。巴运动说。
那是韩小被砍,狄爱国拿的钱。巴运动说。
你们可以抓狄爱国证实。巴运动说。
至于韩小下落,巴运动拒不交代。
问到韩小杀人动机,巴运动轻描淡写的说,打架。
每次审问,公安让巴运动坐在沉重的铁椅子上,让他椅子不离屁股走五十圈,巴运动不走,自然又是挨打。
于是巴运动自己撞桌子角,撞的头破血流。
巴运动这一关就是半年多,一直在拘留号。那时侯这种情况很正常。期间不少兄弟来看他,说在给他活动,让他安心。
白妞也来了。
白妞胖了,气色非常好,一溜厚厚的刘海,非常妩媚。
这是巴运动过去没见到过的,过去的白妞总有一点忧郁在脸上。
胸脯丰满的白妞让巴运动闭上了眼。
巴运动披着衣服,站在那里,腿晃着,一句话也没和白妞说。
韩小很好,兄弟们都在帮他,他让我问候你。白妞悄声说。
你滚。巴运动终于开口了。
巴运动被关的半年外面基本平静,有些小架在打。巴运动释放在秋天,释放的时候烽火再燃。
巴运动是被几个兄弟接走的,几个歪鼻子斜眼的兄弟要搀他,巴运动一推,说,我喝不飘!
巴运动依然强壮,他每天在里面做俯卧撑。
出来后巴运动阔胸呼气,看一眼碧蓝的天空,然后快步如飞。
几个兄弟居然跟不上。
洗澡的时候这几个兄弟告诉他,前两天在泡馍馆,狄爱国邂逅拐拐四刘九斤,被羞辱。
狄爱国也是才放出来,因为给韩小送钱的事,追查他钱款的来源。狄爱国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坚不吐实,后来庞处长说了话,就释放了。
狄爱国领一女孩子来吃饭,女孩子打扮的非常招眼。
女孩子的双眸有一种勾魂的力量。
结果拐拐四一个小个子同伙一把把女孩子拽过去,搂到怀里就亲。
狄爱国迷离的双眼睁开了,骂一句,小个子跳起来,一酒瓶砸在狄爱国头上,瞬间血满额头。
女孩子尖叫着跑了。
狄爱国捂着头朝外走,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来。到了门口,正好潘云飞李勇黄老歪几个赶来,也不问发生了啥事,抄板凳就朝里冲,等看清手拎酒瓶的小个子后面是拐拐四和刘九斤,不打已经收不住场了。
结果板凳齐下,身躯高大的拐拐四和刘九斤倒在了血泊里。
毕竟拐拐四强壮,又一跃而起,被李勇抽出尖刀,扑哧攮进了胸口。
攮的太用力,全部进去了,外面只剩个刀柄。可能卡着骨头了,居然拔不下来。
嘿嘿,这次绝对有人要完。巴运动一个兄弟说。
潘云飞他们完。巴运动说。
不一定吧。另一个兄弟说。
他们到头了。巴运动说。
韩小想见你,听说你今天出来,他特别高兴。一个说。
见就见呗。巴运动说。
运动,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
说。
白妞怀孕了。
巴运动的双眼突然迷蒙,他看到的景物一片湿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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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糖精水,三个人仔细的一勺子一勺子喝。白妞拿来的一粒糖精。
幻灯是韩小用纸箱板做的,上面刷了红广告色。幻灯片是一块块玻璃,韩小用玻璃刀裁的,边上装了框。
墙壁就是屏幕。
三个小人一人坐把小凳子,穿着打补丁的接楼衣衫。
韩小画的人都是一只眼。
为什么都是一只眼?白妞说。
我喜欢画一只眼的。韩小说。
那你就变成一只眼吧。白妞说。
我不变。韩小说。
你才变成一只眼。妹妹说。
现在韩小成了一只眼。余三冒出来时,巴运动站起来,拿起那个木桩,又朝韩小脸上来了一下。
木桩上的长钉刺进了韩小左眼。
那根木桩被巴运动扔了,韩小捂住眼,感觉有块状的东西流出来。
第二天巴运动粗壮的身躯给韩小跪下了。
韩小的左眼缠了纱布,纱布上渗出一块黑,脸上还有血迹,头发粘在一起。他虚弱的在床上躺着,此时掀起棉被,一骨碌爬起来,把巴运动搀起。
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巴运动泪水下来了。
不就是一只眼。韩小说。
我还是不是你哥了?巴运动说。
是。韩小说。
巴运动抱着韩小哭出了声。
你和白妞好吧。巴运动说。
运动哥,我不想再彼此伤害了,今天我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远走高飞。
兄弟!你说的是啥!
照顾好白妞,另外,有条件了照顾一下我妹妹。
巴运动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哥,和白妞好好过日子吧,有人欺负咱忍了,如果实在忍不住,你想着我韩小哪一天回来,一定替你报仇血恨。
韩小佝偻的身躯此时挺了挺,略微肿胀的右眼,依旧熠熠生辉。
巴运动再次抱紧了韩小。
白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她的侧面,她双臂抱在一起,倚在门框上,抽泣起来。
白妞!韩小愣住了,轻轻把巴运动推开。
白妞扑了过来,把韩小抱住了。
韩小一只眼里流出泪水,双臂箍着白妞的腰,脸颊一下一下蹭着白妞的额头。
哥,要走我和你一块走!白妞喊。
白妞……韩小身子微微战抖。
我走!巴运动额头上青筋暴了出来。
我远走高飞!巴运动朝门外冲去。
韩小推开白妞,飞奔出去,巴运动有力的身躯一阵风消失了。
巴运动当天晚上在车站落网。
他和人碰了一下,抓住就打,这一顿拳脚没轻重,把人打休克了。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两个铁路公安挤过来,巴运动又和他们打了起来。
在群众的协助下,两个公安把巴运动制服。
巴运动装聋做哑,不交代自己真实身份。
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扔进了号子。
巴运动被踢烂的下巴一直流水,不愈合。
关了十几天,本来要当盲流处理的,恰巧这天巴运动辖区分局的一个公安来协查案件,一眼认出了巴运动。
巴运动正在排队打饭,躲闪已经来不及。
他被移交了。
韩小家的钱是我送的。巴运动说。
那是韩小被砍,狄爱国拿的钱。巴运动说。
你们可以抓狄爱国证实。巴运动说。
至于韩小下落,巴运动拒不交代。
问到韩小杀人动机,巴运动轻描淡写的说,打架。
每次审问,公安让巴运动坐在沉重的铁椅子上,让他椅子不离屁股走五十圈,巴运动不走,自然又是挨打。
于是巴运动自己撞桌子角,撞的头破血流。
巴运动这一关就是半年多,一直在拘留号。那时侯这种情况很正常。期间不少兄弟来看他,说在给他活动,让他安心。
白妞也来了。
白妞胖了,气色非常好,一溜厚厚的刘海,非常妩媚。
这是巴运动过去没见到过的,过去的白妞总有一点忧郁在脸上。
胸脯丰满的白妞让巴运动闭上了眼。
巴运动披着衣服,站在那里,腿晃着,一句话也没和白妞说。
韩小很好,兄弟们都在帮他,他让我问候你。白妞悄声说。
你滚。巴运动终于开口了。
巴运动被关的半年外面基本平静,有些小架在打。巴运动释放在秋天,释放的时候烽火再燃。
巴运动是被几个兄弟接走的,几个歪鼻子斜眼的兄弟要搀他,巴运动一推,说,我喝不飘!
巴运动依然强壮,他每天在里面做俯卧撑。
出来后巴运动阔胸呼气,看一眼碧蓝的天空,然后快步如飞。
几个兄弟居然跟不上。
洗澡的时候这几个兄弟告诉他,前两天在泡馍馆,狄爱国邂逅拐拐四刘九斤,被羞辱。
狄爱国也是才放出来,因为给韩小送钱的事,追查他钱款的来源。狄爱国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坚不吐实,后来庞处长说了话,就释放了。
狄爱国领一女孩子来吃饭,女孩子打扮的非常招眼。
女孩子的双眸有一种勾魂的力量。
结果拐拐四一个小个子同伙一把把女孩子拽过去,搂到怀里就亲。
狄爱国迷离的双眼睁开了,骂一句,小个子跳起来,一酒瓶砸在狄爱国头上,瞬间血满额头。
女孩子尖叫着跑了。
狄爱国捂着头朝外走,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来。到了门口,正好潘云飞李勇黄老歪几个赶来,也不问发生了啥事,抄板凳就朝里冲,等看清手拎酒瓶的小个子后面是拐拐四和刘九斤,不打已经收不住场了。
结果板凳齐下,身躯高大的拐拐四和刘九斤倒在了血泊里。
毕竟拐拐四强壮,又一跃而起,被李勇抽出尖刀,扑哧攮进了胸口。
攮的太用力,全部进去了,外面只剩个刀柄。可能卡着骨头了,居然拔不下来。
嘿嘿,这次绝对有人要完。巴运动一个兄弟说。
潘云飞他们完。巴运动说。
不一定吧。另一个兄弟说。
他们到头了。巴运动说。
韩小想见你,听说你今天出来,他特别高兴。一个说。
见就见呗。巴运动说。
运动,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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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运动的双眼突然迷蒙,他看到的景物一片湿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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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韩小已经换地方住了。他隐姓埋名,在郊区上了农村户口。后来给他上户口的那个公安被判缓。
秋天的景色迷人,田埂上白杨一排排,有黄牛走过。
满眼是挂浆的果实,偶尔闪出围头巾的农妇身影。
如洗的蓝天。
韩小坐在院门口,悠闲的晒太阳。这个院子是队里拨给他的,起初是荒凉破败,几个兄弟凑了钱,重新整理了,现在是涣然一新。
一条黄狗卧在韩小身边。黄狗是一个兄弟弄的军犬,才三个月,已经虎虎生威。
韩小穿着洗退色的老军装,新军裤。头发自然的遮住左眼,右眼异常明亮。
白妞在淘米。一口小井,水从里面轧出来,清清凉凉。
白妞盘了头,穿着碎花衣服,下面也是一条宽大的军裤。
厂里的伞销不出去,白妞干脆不去了,一个兄弟请厂长喝顿酒,给白妞办了劳保。
韩小说明年养鸡养鸭养鹅,种蔬菜。
白妞说再给你生个胖小子。
韩小说可惜近在咫尺,不能回家。
白妞说我常回去看看。
韩小的母亲已经取保,父亲依旧在押。那天风雨中,白妞看到韩小的母亲打着黄油伞,和韩小的妹妹搀扶着走上医院的台阶。
白妞的父母已经不要白妞了,扫地出门。
韩小回头看了眼白妞,韩小想我居然有后代了,眼眶就有些湿。
抓捕他的公安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白妞是巴运动女友,根本没有纳入视野。
道上的消息既开放又封闭,不少人耳闻韩小藏匿在郊区。
只有抓捕他的人是聋子。
看似危机四伏的韩小平安无事。
听说巴运动要放了,韩小很高兴。
白妞也高兴,毕竟他们是兄弟。巴运动已经取走韩小一只眼,扯平了。
韩小在白妞陪伴下回过两次家,都是夜晚,一次是呼啸的风中,一次是雨中。但都是站在窗户外面,韩小不能见亲人,韩小现在的面目绝对会刺伤他们的心。
下雨那次韩小听到妹妹在唱歌,黑暗中的韩小一脸欣慰。
妹妹其实是很坚强的。
苦寒的人家,一路都能坚强过来。
晒太阳的韩小眼光看向前方的土路,几个动作嚣张的人从三轮上下来。三轮估计出毛病了,几个人骂骂咧咧,扔三轮车师傅脸上一张钱。
阳光里那几个人影子发黑,一个朝这边指点。
白妞,运动来了!韩小喊。
白妞慌慌张张在围裙上擦手,小碎步过来。
巴运动几个带起灰尘,已经到了跟前。
到了面前,巴运动竟然戴上了宽边墨镜。
韩小扑过去,将巴运动抱住。
巴运动脸上痉挛了两下。
白妞也迎上来。
巴运动说:女人滚一边,我们男人说事。
白妞有些不知所措。
韩小说:你去村头买点吃的吧。
那只黄狗立起来,对着巴运动狂吠。
小豹,跟我走。白妞喊黄狗。
白妞朝村头走去,几个人进了院子。
运动哥,你身子板还是那么好。韩小说。
身板好有啥用。巴运动说。
身板好有的是机会呀,你看我,就不行了。韩小说。
巴运动把墨镜摘了,上下打量韩小。
瘦弱的身躯,略弓的脊梁。
夕日生龙活虎的韩小早已成为废人。
进屋吧,板凳不够,坐床上。韩小说。
屋里有条不紊,有女人就是个家,有女人的家让光棍汉子感到一种别样。
巴运动进了屋子不再骚动,他一样一样的看,恍惚回到从前。
他的头发才长起来,四方大脸粗糙不堪,细眯的眼睛闪着一种奇异的梦幻。
墙上一面镜框,是白妞和两个男人的合影。白妞开心的笑着,男人也在笑。
巴运动突然泪流满面。
这是一张从前的相片,黑白的色彩,经过放大的。背景是盛开的桃花,巴运动和白妞蹲在前面,神采奕奕的韩小蹲在后面,伸出两只手。
过去的韩小居然如此英姿飒爽,巴运动现在才发现。
韩小的左眼凹进去了,也在看那张照片。其他几个兄弟在抽烟。
白妞回来了,左手提着蔬菜,右手提只红公鸡。小黄狗跟在后面摇头摆尾。
白妞的脸庞红扑扑的。
韩小迎出去,接过白妞手里的东西。
白妞在韩小额头亲了一下,说:乖。
韩小把菜放下,把白妞抱了起来,转个圈。
也许是韩小和白妞疏忽了,也许是两人故意给巴运动看的,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要巴运动接受现实。
想不到巴运动突然下了决心,这个决心在号里折磨他许久了。
巴运动出来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此时的他异常安详。
我来杀鸡。他说。
那我做饭,我做的饭好吃。韩小说。
你们去买几瓶酒。巴运动对屋里喊。
床底下有,听说你要回来,白妞准备了。韩小说。
巴运动一刀把鸡头剁了,一道血流潲了一地。没有头的鸡被巴运动扔在院子里,还在扑动翅膀。
此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两下枪声,巴运动和韩小都分辨出了是枪声。韩小仰头朝远方看去。
第二天传出消息,潘云飞李勇黄老歪他们和刘九斤狭路相逢,挥刀齐上,再次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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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那边潘云飞李勇黄老歪和刘九斤狭路相逢,当时刘九斤和一个伙计从商店出来,身材高大的两个人站在路边点烟,突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潘云飞他们五六个在快步如飞。
刘九斤一声断喝:小几吧孩别走!
潘云飞他们二话不说,呼涌穿过马路,抽刀直冲过来。
当然巴运动韩小不知道。
这里的乡村很安详,那边也没了枪声,一切趋于平静,天边有大雁一字飞过。
和咱无关。巴运动说。
韩小围着围裙,炒锅在手里翻飞。他不用炒铲,就用锅抖。他嘴里哼着小二郎上学堂,神情愉悦。
巴运动在边上帮他,拿扇子扇火,说多放点味精。
巴运动口味重,韩小知道。
运动,明年孩子生出来,你做大伯的,可要给起个名字。韩小说。
巴运动把味精又往里放。
放过了。韩小说。
再放点。巴运动说。
黄狗离他们不远坐立着,两只老鼠顺墙走,黄狗弓下前身,观察着。
屋里桌子摆了起来,靠床摆的,白妞给三个兄弟倒水。
一个收音机,乌拉乌拉叫着,放着单田方的评书。
三个兄弟坐在床帮上,一律抽的是良友烟。
热腾腾菜肴一盘一盘上来了,都是巴运动端的,巴运动不让白妞帮忙。
今天哥哥来了,哥哥干。巴运动说。
白妞长舒一口气。
大家坐下来,开始喝酒。
韩小爆炒的鸡块就是地道,巴运动连塞几口。
当当的碰杯。
一醉方休。韩小说。
不,一人三两,适可而止。巴运动说。
白妞单敬了巴运动一杯,白妞说:哥,我永远敬重你。
韩小也站起来敬了巴运动,说:为永远的兄弟情。
巴运动哈哈大笑,连干两杯。
两瓶酒下肚,巴运动说:不喝了。
韩小说:哥,好久没和你喝酒了。
巴运动说:说不喝就不喝,有纸笔没有?我用一下。
白妞站起来,几个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枝铅笔。
铅笔中不中?
凑合吧。
巴运动把盘子一推,用袖口把桌子一抹,铺上信纸,开始写字。
写了两份。
写好的信纸分别递给了两个兄弟:你们拿着这去找大头和余三,靠,我巴运动用钱从没打过借条,今天是第一次。我巴运动脸就是借条,今天情况不一样,破例了。
两个兄弟问:然后呢?
巴运动说:拿到钱,立即送到韩小和白妞家,就说是替韩小和白妞送的,其他不用解释,放那儿就走。
现在去?
现在,你们三个一起去吧。
三个人离开了,韩小站起来,伸开双臂,将巴运动抱住了。
巴运动轻轻拍着他肩膀:啥也别说了,兄弟一场,我能做的一定要做。
白妞抹起了眼泪。
那只黄狗趴在那里,香甜的啃着鸡骨头。
巴运动说:白妞,我能不能再抱你一次。
白妞泪流满面,和他拥抱了。
巴运动说:咱们三个抱抱吧。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照着六条紧凑站立的腿。
六条腿许久没有分开。
巴运动说:我再送你们两样东西,也许是最后送你们的了。
韩小和白妞沉浸在欢乐之中,没有听出话外音。
粗壮有力的巴运动出门了,去了村里。
巴运动回来时,背着手。韩小在洗碗,白妞在打扫卫生。
巴运动进了屋,对韩小和白妞说:过来一下。
两个人过来了,巴运动把身后东西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巴运动说:这是最后的礼物。
韩小和白妞目瞪口呆。
桌子上放着两瓶标签上画着骷髅的六六六。
韩小声音很涩:没有别的选择?
巴运动说:有。
什么选择?
用其他方法。
能不能我收两瓶,留下白妞?
一个不留。
白妞晕旋了,浑身发软,她捂住了头。
巴运动目光如电。
韩小腰杆一挺:好!既然哥让这样做,我啥也不说!不过我韩小从来没给哥送过东西,今天给我个机会。
巴运动说:好!
韩小过来将白妞搀住,送到床沿,只听他低吼一声,爆发出浑身的力量,一拳击去,白妞象面布袋一样,倒在床上,昏迷了。
这是韩小这辈子第一次打白妞,也是最后一次。
韩小把白妞放好,盖上被子,转身出了门。
我马上回来。韩小的声音传来。
韩小回来时悄无声息,他瘦弱的身影步伐绵软,黄狗迎上了他。屋子里静悄悄的,巴运动坐在床前,双手支着下巴,呆呆的凝视白妞。
那两瓶六六六竖在桌子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韩小从身后顺出一杆口径步枪,顶上巴运动太阳穴。巴运动刚回过神,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了。
子弹是贯穿进去的,巴运动太阳穴一个异常清晰的洞口。
他仰面倒下了,眼睛睁的很大。
韩小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合他的双眼,半天才合上。韩小说:哥,我和你一起走。
白妞还在昏迷,韩小放下步枪,小心将她抱起,头帖在她胸脯上,然后贴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白妞,你一定要活下去,再苦再难,将孩子养大。
白妞,我走了。
放下白妞,拎起步枪,韩小看到黄狗流泪的看着他。小豹太懂事了,韩小心一酸,蹲了下来,亲吻着小豹的嘴唇。
孩子,我要死了,你再找主人吧。韩小说。
小豹听懂了一样,呜呜着。
你妈妈身上怀着孩子,不能照顾你啊。
黄狗脸上是大滴的泪。
韩小把黄狗放开,轻轻捋他的毛,黄狗趴在了地上,闭上了泪眼。
韩小把枪架到小豹头上,抠动了扳机。
一注血射了出来,小豹猛的站起,又踉跄的倒下,用最后一口气伸长脖子,舔了韩小的脚。
咱们一起走。韩小说。
他脱掉鞋,枪支地,头一低,把枪顶上眉心,脚指头伸过去,抠动了扳机。
韩小的枪是村里借来的,那个村民因此身陷班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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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云飞李勇黄老歪五六个横刀冲过马路,路人一片惊慌。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们冷漠的脸上,路人看到因为一辆急速驶来的汽车,一个瘦弱的高个子冲到了前头。
因了快速奔跑,高个子长发飞扬。
刘九斤不愧是刘九斤,香烟叼在嘴上,浓眉下一双眼眯了。他抱着双膀,岿然不动。
同伙也没有一丝惊慌,只是抽烟稍微急促。
李勇已冲到跟前,他的脸上潮红,突然他一个打滚,紧攥匕首上了人行道。
此时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道弹痕闪了过去,击碎了对面的橱窗玻璃。
刘九斤手里的枪口冒着硝烟。
潘云飞黄老歪四个人刹不住脚,迎着枪口上来,正好被逼住。
那把枪冷冰冰的,闪着乌黑的光。
不知什么时候,刘九斤同伙庞大的身躯压在了李勇身上,李勇硬是没出来。
刘九斤朝天又放了一枪。
潘云飞黄老歪几个人如雕塑。
今天是警告。刘九斤说。
你爷爷不会在这个地方杀你们,但这个警告也不能不疼不痒。刘九斤说。
路人远远的眺望,随时准备逃离。
刘九斤拿枪逼着,走前一步,将他们刀一一收缴。后面是平房,他收一把扔房顶一把。最后一把刀面很窄,显得异常锋利,他朝后一扬,又收回了。
边上一个铁皮的垃圾箱,他枪口顶上潘云飞太阳穴,潘云飞按他的指令将腿支在垃圾箱上,小腿露了出来,一个很薄的丝袜。
孙子,你打了我们,你居然打了我们,废你一条腿不过分。刘九斤说。
刘九斤说话时余光看着黄老歪他们。
黄老歪他们几步远,头上冒着汗。
现在是你,马上是李勇,明天是他们,我很高兴你们团伙都变成残疾人。刘九斤说。
潘云飞被枪顶着,咬着牙关。
刘九斤那把刀拍着潘云飞脚脖,他在找位置,突然一挑。
身后一道影子直袭过来,刘九斤突然睁大了眼睛,他背上被尖刀插了进去。
是李勇捅的。李勇终于把身上庞大的身躯翻了下来,那个人压到李勇身上时,已经被李勇捅了几刀。
潘云飞一头汗下来了,莽撞的李勇这一偷袭,刘九斤枪口极易发射。但不知什么原因,枪声居然没响。潘云飞毫不怠慢,一缩头,双手攥着刘九斤手腕,举了上去。
事后才知道,刘九斤的枪卡壳了。
黄老歪猛扑过来,照着刘九斤睾丸一阵乱踢。
刘九斤嚎叫着,没有倒下,和潘云飞奋力夺枪。李勇见状,又朝他宽厚的脊背戳了几刀。
血喷了李勇一脸。
弄死他!潘云飞喊。
刘九斤爆发了惊人的力量,一脚踹上黄老歪睾丸,黄老歪蹲了下去。潘云飞也挨了一脚,面皮蜡黄,但依然紧攥着他拿枪的手,使枪口指向远方。
妈我把他喉咙割了!李勇喊着一跃,箍着刘九斤脖子朝底下压,尖刀开始试探。
两辆吉普车从前方岔口急驶而来,刹车时起了一地尘土。
车门开处,穿着制服的公安朝下跳。
潘云飞五个人拔腿就跑,一个小胡同,在公安举枪的时候,他们已经闪了进去。
夺路狂奔。
连翻几道墙,他们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狄爱国见了他们,说弄吧,这次不花钱了,花钱也没用,公安那边就算没事,拐拐四也不会放过咱了。弄到哪说到哪吧,靠他妈。
刘九斤也不知道死了没。黄老歪说。
死球,你越想让他死他越不死,我已经打听过了,度过了危险期。狄爱国说。
哈哈,李勇俺几个正商量,如果人死了,就闪呢。潘云飞说。
他俩这次出不来了,他们本来事就沉,老便一直在抓他们。狄爱国说。
老拐这次该疯了。李勇说。
关键是他有枪。我估计这次刘九斤被抓,拐拐四要远走高飞,但他要不报这个仇,不是他的为人。等着吧,这次肯定撕开了,光天化日开杀戒。狄爱国说。
爱国,你能弄枪不能?潘云飞说。
我靠,我欠一屁股债了。
借一杆也可以啊。
那我试试吧。这还得找关系远的借,关系近的不想害他。
有枪好,有枪直接把他轰了。李勇说。
半夜狄爱国回来,说枪有眉目了,这两天去取。
我靠,我碰见左玉梅了,扭头就走,喊我也装着没听到。哪好意思见她,人家在帮忙,你这边又捅漏子。狄爱国说。
听说老便去你们几个家里抓人抓疯了,估计庞处长也甩手了。狄爱国说。
潘云飞几个闭门不出呆了一天。
狄爱国再次来时,垂头丧气。
枪借不来了。狄爱国说。
咋啦?潘云飞说。
韩小和巴运动死了。狄爱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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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这天是细雨霏霏,树木朦胧,街道宁静。
一面潮湿的墙壁,蜿蜒而去。陈旧灰暗的墙壁偶有一蓬草在雨中翠绿。
陈锋站在墙壁下面,绿军装潮湿的帖在身上。
长发已经湿漉漉。
越发显得英俊。
身边放一个破旧的倒蹬闸车,这个车的车龄比陈锋年龄还大。
过去一直是父亲骑,后来让他骑了。
有几次差点丢,造纸厂打老边那次,还有几次。
今天是礼拜天,他在等潘蓉。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给潘蓉打电话,第一次是在县城被关押。
陈锋现在转到了一所工厂子弟中学,明年就毕业了。
昨天晚上陈锋背着书包出门,很少回来的父亲无言的看着他。
父亲消瘦的面孔胡子拉碴。
去同学家做题。陈锋说。
下了楼,骑着自行车走了。姥姥在窗前看,楼下是迷离的光线。
陈锋跑一个单位去看电视。
父亲一回来他就感到很沉重。父亲话语不多,神情压抑。陈锋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会是这样,别人的父亲若是偶尔回来,一片欢声笑语。
等陈锋初为人父时才知道,父亲那时侯在单位不顺,一直受派系排挤,忍气吞声。
父亲其实活的很苦。
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宣泄过。
看电视的人很多,陈锋坐在最后。有几个认识他的小青年过来给他让烟。
电视的剧情让陈锋莫名的想起了潘蓉,见隔壁办公室门开着,溜进去打了电话。
一个中年女性接的:你好。
你好阿姨,我找潘蓉。
陈锋以为她会问自己是谁的,但没有。
电话那边的声音:小蓉,你电话。
潘蓉的声音:正做作业呢。
潘蓉的声音:你好,哪位?
陈锋说:我。
哈哈,知道了。
你咋知道?
因为别人不会这样说。
你明天有事没?
干吗?
没事。
说吧。
也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转转。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明天中午我想元宵店请你吃元宵。
那好吧,明天见面说。你在干啥?
我在一个单位看电视。
啥时候来我家看。
我可不敢去。
哈哈,不说啦,我做作业啦。
陈锋那次在县城的监牢里看月亮,咣琅琅开锁的声音。
一个管教干部进来,亲热的搂着陈锋,塞给他两盒登喜路。
这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锋睁大了眼睛。
也没照顾好你,多担待啊。干部说。
陈锋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干部又塞给他五十块钱。
我叫刘强,以后别把我忘了。干部说。
号里人都傻了眼看着他。
这时候拘留所所长几个领导也来了,有的拍陈锋的肩,有的握陈锋的手,都说受苦了受苦了,千万别怪罪。
陈锋突然想到了潘蓉。
出号子时,陈锋听到所长在后面说,这回眼镜他爹该吃不了兜着走了。另一个领导说,人不能太狂,狂的不是家,一点小事一辈子完蛋。
一辆乌黑的轿车,停在月光下。潘蓉站在车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路上潘蓉告诉陈锋,是陶叔和戚叔帮的忙。
陶叔和戚叔是车队的。潘蓉说。
前排的两个中年人回过头来,对陈锋微笑。
回来后潘蓉找过陈锋几次,陈锋一次也没找过潘蓉。
你那大院我进不去。陈锋说。
那学校呢?潘蓉说。
我主要也上学了。陈锋说。
理由!潘蓉说。
陈锋从陶叔和戚叔的对话中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潘蓉出身高贵,而且远比他想象的高贵。
陈锋觉得那面高高的红墙是不可逾越的,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他想念潘蓉,他的青春血液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流动。
小雨依然霏霏着,那面灰暗的墙壁下,陈锋拿出一枝烟,背着风划着了火柴。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潘蓉突然骑着昆车冒了出来。
穿着红雨衣的潘蓉面如桃花。
元宵店离这里不远,两个人推着车朝前走。
潘蓉拉起他的手,陈锋缩了一下。
胆小鬼。潘蓉说。
你今天真英俊。潘蓉说。
陈锋拉着潘蓉的手,想松又不敢,眼光就开始四处看去。
拐角处走出三个小青年,两个强壮的昂首挺胸,一个瘦弱的微弓着腰。
三个人也是淋的一身微湿。
我的几个朋友。陈锋赶忙把手拿开了。
是潘云飞李勇黄老歪,三个人咧开嘴笑了。
陈锋和他们迎上去,潘蓉原地没动。
知道她是谁,哈哈。潘云飞笑着又看了眼潘蓉。
你咋知道?陈锋脸有些红。
现在道上谁不知道,陈锋攀了高枝,和一个高干闺女打的火热,把兄弟们忘了,哈哈!黄老歪说。
陈锋眼光凌厉起来,直视黄老歪。
老歪净几吧胡说。李勇说。
陈锋,老歪是兄弟不是?潘云飞说。
是。陈锋说。
那还说啥。潘云飞说。
我本来就没说啥。陈锋说。
看你那吊样吧。黄老歪给了陈锋一锤。
陈锋哈哈笑了。
陈锋,正好看见你了,帮个忙。潘云飞说。
陈锋看着他。
你可能不知道,俺和拐拐四干上了。潘云飞说。
我好象听谁说了这事。陈锋说。
帮不帮吧。潘云飞说。
我靠,托关系不好说,其他都帮!
哈哈,不用你参与,你现在在学校,有条件,可以帮这个忙,我们也不用找别人了。
说吧。
拐拐四有枪,俺没有,这咋打。爱国有个工厂的朋友会改发令枪,打口径子弹。你想法去体育室偷几把,爱国不吃撬门别锁那一路,你知道的。
明天我找机会吧。
尽快。
好的。
分手时候,潘云飞李勇恭恭敬敬给潘蓉打了招呼,黄老歪是随便一招手。
潘蓉大大方方的和他们告别。
一个字写不出两个潘。潘云飞最后一拱手。
三个人走出一程,回头看时,潘蓉又拉了陈锋的手,陈锋正往外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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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湿漉的天地,细雨绵密。
这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建筑工地,两座办公楼已经竣工。四周静悄悄的,拉着围墙。
一座办公楼下面,黑孩儿六指小顺一二十个围在那里,手里掂着角铁棍棒和几把尖刀。
黑孩儿从劳教厂逃跑后,一直不去见六指。六指也怀恨,有几次准备去个地方,听说黑孩儿在那,转头就走。
有天傍晚,两人在街头相遇,擦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小顺的回来使他们又到了一起。毕竟是过去风雨多年,大家哈哈一笑,发现彼此早就愿意有这么一天。
小顺才放回来,小顺家人一直在给他活动,活动来活动去,他变成了受害者,就放了。
小顺被韩小砍的不轻,天气一变,骨头就疼。
小顺每次洗澡,摸着那凸凹的伤疤,好象摸着别人的皮肉,那一片已经没了神经。
小顺在审查站关押,就不止一次说过,出去后韩小一定要偿还。
出来时,他听说韩小死了。
他黯然了一会。
先找的六指,后找的黑孩儿,小顺一拉,三个光屁股长大的青年又拧成了一股势力。
他们十几个人喝了血酒。
这一势力重新聚集,使他们在后来的岁月里喋血江湖,是继潘云飞团伙之后,又一股令人刮目的新兴力量。
今天他们在打架,今天过后的几天他们被称做包子帮。
黑孩儿六指小顺一二十个人,已经有八九个或头颅或面颊起了大包。黑孩儿右眼已经没了,被肉包遮住,一丝丝的血水被雨水洇开。六指脑门一个大包,如独角兽。
这场架是前几天就开始打了。那天黑孩儿六指小顺五六个在街头游荡,一个瘦弱的小青年,穿着发白的劳动布服装,口哨着过来。
小青年的眼光迎着他们。
他妈,那货眼光恁毒。六指说。
黑孩儿在回忆。
双方走在人行道上,小青年不避让,肩膀一扛从他们中间穿过。
六指被碰撞了,六指反身去抓他脖领。
小青年头一缩,攥着六指手腕一带,六指一个跟头被送了出去。
黑孩儿小顺他们呼啦将小青年围了。
妈勒比不想活了你!小顺挥拳就打。
你妈比!小青年回一句,抓住小顺胳膊,一个反背,小顺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头在地砖上磕出很大的声响。
小青年骂人带一点四川口音,黑孩儿突然想了起来。那个夜晚,在馄饨摊,就是被他打的。
一场乱战,小青年嘴角淌血,但越打越勇,最后小顺和一个同伙摸出尖刀,小青年杀开一条路快步如飞消失了。
黑孩儿他们五六个满脸是血。
以后的几天黑孩儿他们报复,老在这一片转,今天终于碰上了。
小青年依旧一个人,还是劳动布服装,远远的揣着兜走来。
黑孩儿他们一二十个蜂拥而去。
小青年拔腿就跑,后面是狂追的人群。
穿过两条街,小青年翻墙进了建筑工地。
黑孩儿一帮子也翻了过来。
你妈比很追,我不跑了。小青年烦了。
黑孩儿他们已经领教过小青年身手,见他站那了,呼啦一片去拣东西,有那身上揣刀的,抄了出来。
小青年站的那片草地挂满了晶莹的水珠,见那帮人围过来,他骂一句,伏身从草丛里拎起一根铁棍。
妈比我上楼了啊,别再烦我。小青年说。
楼梯里脚手架还没拆,小青年上到四楼顶层,见一个天窗,想了想,没有进去,铁棍一撑,一跃上了脚手架。
他坐在那里,两条腿悬空,晃荡着。
下面人冲上来,小青年背朝他们,判断着距离,反手一棍,很沉重的打击声,尖利的嚎叫。
不慌不忙又是几棍,都是打那当先的人。都是头颅中棒。
小青年扒拉头上的雨水时,那帮人已经退到了三楼。
叫不叫我回家了?小青年看着天窗说。
那帮人又冲了上来。
小青年还是不慌不忙,一棒是一棒。这次打昏了两个。
第三次冲锋是无接触溃败。
这次小青年抱着膀子,铁棍扛在肩上,没一点动静。
眼看冲到了跟前,小青年猛的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转头,那一道目光骇人心魄。
冲在前面的人往后倒去,楼梯人被压,呼隆呼隆往下滚。
这次大家全部撤到了楼下,黑孩儿六指小顺几个焦躁无比。
细雨蒙蒙中,没一个说话的。
两个被打昏的人,这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
围墙外面有响亮的笑声和说话声传来,一只眼的黑孩儿浑身一振。
好象是云飞!黑孩儿说。
围墙有个铁丝网大门,三个身影搭着肩膀走过。
果然是潘云飞李勇黄老歪。
云飞!黑孩儿和小顺同时大喊。
三个人略微吃惊的站住了,朝里面看。
云飞,我是黑孩儿,快来帮忙!黑孩儿挥舞着手喊。
潘云飞他们看到狼狈不堪的那一群人,不再说话,蹭蹭翻上了大门,落地矫健。
黑孩儿一帮子迎了上去。
对手呢?潘云飞说。
在楼上。黑孩儿朝楼梯口一指。
堵住了?那他们往哪跑?黄老歪说。
就一个人。六指说。
我靠啊,哈哈哈!黄老歪放声大笑。
李勇看着这帮包子头,也耸着肩膀笑了。
看来他还不是一般的猛。潘云飞说。
可不是。小顺简单讲了经过。
别说了,收拾吧。李勇从身边一个人手中拿过铁棍。
潘云飞先拿了角铁,掂了掂,又换成了铁棍。
黄老歪挑了根杯口粗的木棍。
别去那么多人,人多打不开。潘云飞说。
李勇拖着棍已经进了楼梯口,潘云飞黄老歪扛棍健步赶上。
黑孩儿小顺六指也拖家伙赶来。
靠你妈,你们走了没有?楼上的声音传出来。
李勇开始小跑,铁棍拖出一地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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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G决定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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