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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李勇一头小汗上了四楼。
李勇平时身子虚,最近又开始吃药,狄爱国一个机关朋友说,所有的药包在他身上。
那天去医院,潘云飞和黄老歪也透视了,无恙。
我日,为啥啊。黄老歪说。
还不是我不舍得传染。李勇说。
几个人哈哈大笑。
李勇身子虚是虚,可到事上,勃发出来的力量惊人。
潘云飞黄老歪还在上三楼,李勇已挟裹一股风上来了。
墙壁上溅着血迹,楼道凌乱,满是建筑垃圾。
一个小青年,个头不高,瘦弱,一只胳膊支着脚手架,站在那里。
小青年头发很长,经常洗头的原因,很蓬松。
那双眼睛雪亮。
小青年看到一个人上来,鼻子里哼一声。
李勇冲过来,兜头一铁棍,小青年一闪,铁棍打在脚手架上,一声巨响。
李勇横着又是一棍。
小青年腾挪躲开,李勇知道碰上会功夫的了。
这时候李勇天灵盖挨了一棍。天窗漏出来一地雨水,李勇倒在了那里。
潘云飞和黄老歪双双杀出。
黄老歪一棍斜劈,小青年一蹲身,正躲到李勇身边,被李勇抓住时机,一跃而起,抽刀就捅。
扑哧一声扎到后背上,小青年摇晃了。
黄老歪一棒上去,怕伤李勇,一抬,铁棍打上了墙壁,一块墙皮扑簌簌开了花。
李勇拔出滴血的尖刀,将迟缓了的小青年脖子从后面箍住,挥刀又捅胸口。
小青年铁棍朝后一捣,李勇怪叫一声,尖刀当啷落地,捂着眼睛顺着墙壁往下滑。
黄老歪一声吼,粗大的木棍再次劈下。
这一棍的力量能把人打死,小青年因为受伤,躲不过这一棍了。
黄老歪的木棍脱手而出,从天窗飞了出去。
潘云飞一铁棍挡的。潘云飞的铁棍也脱手了,双膀发麻。
黄老歪一双怒眼直视潘云飞。
小青年把创口顶在墙壁上,睁大了眼睛。
墙壁上已是一片血湿。
潘云飞先扶起李勇,李勇的右眼红彤彤,很大的撑开,已经不能眨巴。
我没事。李勇说。
小青年这时也顺着墙壁往下滑了,潘云飞过来一蹲身,将他背了。
啥意思?小青年说。他此时脸色煞白。
你是我兄弟。潘云飞说。
所有听的人都糊涂。
元宵店我见过你,当时就知道你是我兄弟了。
黄老歪和李勇明白过来,这就是潘云飞时常惦记的那个人。
小青年还是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个强壮的青年在帮他。
黑孩儿小顺六指几个上来了,一时间也是云里雾里。
靠,都是自家人。潘云飞说。
李勇将内衣脱了,用刀割开,撕成条,给小青年紧紧捆扎了伤口。然后把自己外罩盖到小青年背上。
消瘦的李勇上身赤裸着,黄老歪把外罩扔给了他。
小青年趴在潘云飞肩头,对李勇笑了一下。
李勇披着外罩,握紧他一只手:今天不知道,以后是朋友。
小青年说:我也很服你。
李勇说:还疼吗?
小青年说:恩。
李勇说:你是真男人。
小青年望着他。
李勇说:真男人不记不该记的仇。
小青年又虚弱的笑了。
大家下楼,小青年告诉潘云飞,自己叫楚建明。
潘云飞告诉楚建明:我叫潘云飞,捅你的叫李勇,大高个是黄老歪,他几个是黑孩儿六指小顺。
楚建明说:我从没见过你,我为啥是你兄弟?
潘云飞说:是兄弟就是兄弟,没有为啥。
楚建明说:你这个人很奇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和李勇。
潘云飞说:哈哈,这就是缘分,有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也做不成兄弟,有的人一见面就是生死之交。
黑孩儿几个点烟,拉在后面,六指在悄声说着什么。
雨雾蒙蒙,楼下那帮人站着,看着潘云飞他们走过去。
李勇突然栽了跟头,黄老歪一把将他抱住。
迷糊了一阵,李勇缓过来了:呵呵,日,打我头上这一棍发作了。
好了吧?潘云飞说。
李勇揉着头,胳膊搭在黄老歪肩上,说好了。
去医院吧。潘云飞说。
他为啥能去医院?黄老歪说。
我说了咱的名字,他没反应,所以他能去医院,他过去没混。潘云飞说。
建明,要不要告诉你家人?李勇说。
不要告诉。楚建明声音低低的。
别让他说话了。潘云飞说。
可咱几个显眼啊,公安来查问咋办。黄老歪说。
咱藏起来不得了。潘云飞说。
到时候叫建明装哑巴,反正没有发案地点。李勇说。
输了血,缝了针,医院要楚建明住院观察。
感觉咋样?潘云飞问楚建明。
就是头晕和疼。楚建明说。
那就没事。
潘云飞背起他就走了。
先去我们那里住一阵吧,等拆线再说,你这样回家没法交代。潘云飞说。
好的。楚建明说。
你过去练过功夫?李勇说。
我爸爸下放,到了四川,我跟一个武术前辈练过几年。楚建明说。
我日,我说呢。李勇说。
后来不教我了,他说我眼光毒,性格不好,以后要出事。楚建明说。
几吧武术咋啦,照样被刀扎翻。黄老歪说。
哈哈老歪,你那吊嘴。潘云飞说。
接下来的几天李勇精心伺候,天天给楚建明炖鸡汤。
楚建明这天说:原来有朋友是这么好的感觉。
李勇说:你很不错,上来就是几个真朋友。
黄老歪把鸡腿挑出来,偷偷拿外面吃去了。
日他奶奶,老子受伤从来没这么好待遇,每天吃他鸡腿!黄老歪自言自语。
潘云飞这两天出门勤,陈锋找来了两把发令枪,潘云飞找狄爱国,几次找不到。这才感觉到狄爱国多日没露面了。
原来这几天有个交易会,全城的贼都在甩膀子大干。
楚建明让给他家捎个口信,说突然想坐火车,也来不及告别就扒车走了。
你去吧。李勇对黄老歪说。
就说你是我同学,车站碰见我了。楚建明说。
去就去。黄老歪说。
黄老歪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了,说已经告诉过了。
其实他没去。
妈勒比让你每天吃鸡汤。黄老歪心里骂。
谁知这样一来歪打正着,楚建明伤好后回家,被他病弱的父亲一顿乱棒打了出来。
楚建明的姐姐哭着撵他,楚建明跑的飞快,那里还有影子。
楚建明再次回来,潘云飞抱住了他,心里暗喜。
在这儿住吧。潘云飞说。
啥也不说,我爸爸是见面就打。楚建明说。
黄老歪哈哈大笑。
这天傍晚狄爱国几个春风得意赶来了。
狄爱国告诉他们,高四儿回来了。
过两天来看你们。狄爱国说。
潘云飞两眼放光。
那时侯不知道谁发起的,就象同学联谊会一样,每年都要来个道上大聚会,都是各帮派的头面人物。这个会被小混子们称做群英会,羡慕的不得了。每次人员有变化,靠实力,不靠关系。其实是个平衡会,大家彼此一碰酒杯,一些隔阂就算过去了。
潘云飞团伙横空出世,打乱了固有的秩序,一时间天下大乱,这个会两年没再召开。
刘七不知道哪根筋歪了,十月中旬要召集这次大会。狄爱国说。
啥几吧大会。李勇说。
要我说,这个会除了云飞,拐拐四,小红袍,其他都没资格。黄老歪说。
他仨开会是不可能的。狄爱国说。
楚建明听不明白,躺那里看小人书。
这会能开成?潘云飞说。
当然能开成,你不去就能开成。不过刘七一直在放风巴结你,我不知道他开这个会什么意思。狄爱国说。
不管他,爱国,找你找不到,发令枪已经找来了。潘云飞说。
今天就给你搞定。口径子弹我已经找了五六盒,这两天给你拿来。狄爱国说。
老哨咋还没放?你几吧咋弄的?黄老歪说。
啥几吧事都怪我,他妈快放了,他又拿碗砸干部。狄爱国说。
潘云飞给狄爱国几个介绍了楚建明,说这是我一个新兄弟。
狄爱国傲慢的目光看过来,楚建明冷冷的斜他一眼。
没几天,枪造好了,几个人试射,打出一片硝烟。
刘七托人捎过话来,说这次大会没有潘云飞,希望谅解他的苦心,他要力争撮合他们。
刘七脑子有问题了。潘云飞吹着枪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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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这天晚上的月光冷冷的,城市大面积停电,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一片朦胧。
都是影影绰绰的,有动有静。
风是很厚的吹来。
陈锋放了学就从子弟学校出来,当时还没停电。陈锋倒蹬闸骑的飞快。陈锋基本比同届同学都大,断续的上,有时为了接上,就停留了。
身材高挑的陈锋坐在最后一排。
子弟学校的混子比较封闭,就是俗话说的那种门里虎。陈锋来上了一段时间了,居然没人认识他。
陈锋乐得清净。
学校的学习氛围很浓,陈锋渐被融化,有次小试,排列组合陈锋居然考了个第一。
陈锋拿着考试卷回家,姥姥很高兴,然后是母亲,然后是妹妹。晚上有时候在家做题,妹妹开始帮他。
陈锋其实喜欢语文,他有时候能写出来很漂亮的作文。
母亲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对前途懵懂的陈锋就学习数理化,有时候他一盏灯能到天明。
倒不是为了考大学,他知道自己离大学应该很远。可总要做点什么,要不他觉得心里空。
这个英俊的同学在班上开始引起注意。老师讲课时候也经常看着他了。
陈锋则是独来独往,班上同学觉得这家伙骨子里傲。
所有活动陈锋不参加,陈锋觉得那些活动实在是没有意思。
和班里同学比起来,陈锋也算是玩了大江大海,班里同学那些玩法陈锋早已不屑。
关键是陈锋现在不想玩了,一不想玩,啥都变的没意思。
课间时间,陈锋一个人默默的站在空寂的教学楼后,这里是一片树林,白杨树哗哗的抖叶子。
前面很宽阔,同学们都在前面玩,前面在喧嚣着。
寂寞的陈锋看着绿叶,疲劳的眼睛渐渐调整。
突然就会想一下潘蓉,那种朦胧的说不清楚的感觉挥之不去。
陈锋一直控制着这种感觉,可还是老冒出来。
俏丽的潘蓉是一道青春的风景,遮挡不住。
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不找潘蓉。自从那天雨中相见,许多天过去了,陈锋没有再见她。
陈锋和潘云飞见面后没两天,就轻而易举的偷了发令枪。
正是运动会,中午时候体育老师把发令枪摆在桌子上。
陈锋很自然的进去,然后很自然的出来,陈锋的自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陈锋不擅长偷东西,但潘云飞需要,潘云飞需要的事情就必须要做。狄爱国多次说过,你下手之前,要想到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你只要能这样想,那就变成自己的东西了。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因为你拿的是自己的东西。
结果下午没了发令枪,体育老师找一面铜锣出来。
校长脸色很难看,发誓追查,当然没有追查到陈锋身上。
这天下午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弓身骑行的他一眼看见了潘蓉。潘蓉在前面独自骑辆昆车,俏丽的背影。
陈锋放慢了。
陈锋的学校是照直朝前走,前方一个路口,潘蓉拐了弯。
陈锋舒口气,朝前猛骑。骑了也就十几米,陈锋猛然把车打了过来,差点和人撞了。
陈锋抱歉着去追潘蓉。
他屁股离座,双腿猛蹬。
赶上了一看,竟然不是潘蓉。陈锋觉得自己现在的幻觉特别重了,就决定晚上放学去找潘蓉。
潘蓉上的那所学校很著名,下午比陈锋他们多一堂课,潘蓉告诉过他。
如飞骑行的陈锋四周暮色合拢,路灯也就是刚亮起来,刷的大面积停电了。陈锋速度不减。
潘蓉他们学校不远了,一停电可能会提前下课。
陈锋屁股离座,双腿一上一下,头上冒了蒸汽。
几分钟过后,潘蓉的学校一片光明。四周依旧漆黑,学校的灯光泻出很远。
她学校应该有发电机。陈锋想。
既然还没下课,陈锋就在学校大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蹲了下来。自行车扎在人行道的一棵小树旁。
这边黑那边亮,陈锋用指头梳理了刚才被风吹乱的长发。
每次洗完澡,镜子里的陈锋就显得格外英俊。陈锋想,要是能洗个澡来就好了。
后来学校放学了,学生们或结伴或单独陆续出来了。
潘蓉也出来了,推着车,和一个女同学说笑着。
陈锋站起来,想了想,推着车过去了。
潘蓉。陈锋喊。
有人找你,那我先走了。女同学做个鬼脸,蹁腿上了车。
潘蓉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
今天晚上我没事,来这一片找人没找到,正好看到你了。陈锋说。
潘蓉知道陈锋在说谎,说谎的陈锋不自然。
潘蓉说了句叫陈锋很下不了台的话。
那你回家吧。潘蓉说。
那我……那我回家吧。陈锋说。
那再见。潘蓉骑上车走了。
陈锋愣在那里,一直看着潘蓉消失在放学的人流中。
垂头丧气的陈锋推着车朝另一个方向走,心里堵的慌,走的很慢。
我这不是自找烦恼吗。陈锋想。
也好,以后不想了。陈锋想。
漆黑的道路,路边的居民楼闪出一些跳跃的烛光。
很厚的风迎面吹来。
陈锋走走停停,有时候踢一下自行车。
因为停电的原因,人行道上基本没有行人。
陈锋突然感觉到后面有刷刷的声音,他没有回头,他脖子里被一只冰凉的小手伸了进去。
陈锋转过身,一个姑娘一手推着自行车,另一只手还没有从他脖子里拿出来。
潘蓉!陈锋手一松,自行车倒了。
潘蓉这才把手拿出来。树木遮去了月光,潘蓉的脸看不分明。
你为什么走?潘蓉说。
你让我走的。
我让你走你就走?
那我不走咋办。
你是要把我气死。
我没。
潘蓉手一松,自行车也倒了。她掂起脚尖,把陈锋脖子箍住。
今天问你话,你要照实说。潘蓉说。
你问吧。陈锋说。陈锋感觉到潘蓉的哈气,头有些晕。
你喜欢我不喜欢?潘蓉说。
……
你说啊!潘蓉晃动陈锋。
陈锋突然把潘蓉搂住,火热的嘴唇吻了上去。
两个人搂抱着,嘴唇印着嘴唇,陈锋感觉到脸上有湿漉漉的东西。
潘蓉已是泪流满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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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道上要开会的消息白杰先听说了。
白杰持枪打伤法院的,差点脱了警服。后来他父亲游说上层,白杰托关系频频找苦主说情,余三是后勤保障的坚强后盾。
事情就那么一点一点变了,到最后,白杰开枪成了这样的情况。
白杰他们在吃饭,有陌生人斗殴,白杰制止不住,鸣枪警告。结果那颗子弹碰回来,误伤了同样在吃饭后来参与制止的法院人身上。
这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在家等候处理的白杰等到了一个通知,下礼拜上班。
道上人都清楚,白杰花了两万块钱,把苦主抹平了。
余三多次公开对道上人说,妈勒个比白杰,他有钱着呢,可他一分钱没花。
道上人都说,白杰没事,你还怕这钱回不来,公交这块肥肉永远是你的。
白杰那天摆庆功宴,公安和道上去了五六桌。大家叙旧的叙旧,结交的结交,喝了个狼烟动地。
醉眼迷离中,几个小贼在猜十月中旬的群英会都会有谁参加。
白杰说又要召开了?
大家说可不是。
于是白杰就知道了确切消息,还有几个公安也听见了。
一般是这种情况,对道上许多事情,一些公安也就是作为一个谈资。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千丝万缕的联系,使他们不好认真,认真了没朋友。
道上这些案子和那些骇人听闻的大案还不同,大案必破,谁碰上谁立功。道上这些案子,打打杀杀,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执行任务的人抓你是天经地义,不执行任务的人和你喝酒也是常有的。没有哪个傻比进去后会说,我在逃期间和某某某,某某某经常一起喝酒。
就象两个合齿的齿轮,一动,其他的齿就连带了。
这么说吧,一般是谁负责这个案子谁抓,其他人不是太管这类事情。除非你杀人越货,案件升级,被上面圈定了。
白杰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有了想法。
白杰后来控制喝酒了。他父亲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干公安,白杰说当然想。他父亲说,那你戒酒,你喝酒惹多少事了。白杰酒没戒,但自觉控制了。
这一段白杰有点忙,他父亲让他成家,他接连见着对象。
白杰在家等候处理期间,有件事让他很窝火。不知道谁发起的,联名上书,请求清除他这个公安败类。上面签名的都是公安,李智斌排在第一位。
虽然这事最后不了了之,白杰想起来李智斌就恨之入骨。
白杰在动十月中旬群英会的脑子。
听分析说拐拐四和小红袍都要参加,这两个人虽说不是十恶不赦,但已被有关部门列入了名单。而且白杰确信,拐拐四身上肯定背着大案。
刘九斤入狱后,几次自杀,更能说明这一点。
如果李智斌参加了这次群英会,然后被包抄,会是什么结果?
局长动怒起来,李智斌这辈子肯定完了。
他妈勒比谁是败类?地痞流氓顶尖人物的群英会,他李智斌参加了!
酒席快结束时,白杰对身边的余三说:这两天你找到刘七,让他来见我。
余三说:没问题。
余三不打听。有些事情,对方明显不想告诉你,你偏打听,你就很贱,很贱的你说不定就要趟浑水。
两天以后的一个夜晚,在一家灯光昏暗的舞厅,白杰一手搂个小妹妹,一手抽着烟卷。
这里是昏暗舞厅里最昏暗的角落,摆着几张桌子,有吃的,有喝的。
刘七已经坐一会了,等白杰开口。
刘七他们来了五六个,都散在舞厅里了。
白杰一直和那女孩调笑。
刘七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
终于白杰让女孩去跳舞了,他把椅子挪过来,搭住了刘七肩膀。
我白杰求过你没?
没有。
今天白杰求你一次。
那么外气。
你还不知道啥事情。
啥事情只要你提的,我都答应。
哈哈,够兄弟。
啥事呀?
刘七,这次你帮了我忙,我一辈子帮你。
说重了。
不重。
说吧。
十月中旬有个什么群英会?
刘七从口袋里拿出时运烟,看着白杰。
白杰抓起桌子上的555:抽我的。
刘七两个指头捏出一根,白杰打亮齿轮火机给他点燃了。
刘七喷出一口烟:是的,我召集的。
都谁参加?
还没确定。
你打算喊的谁?
刘七又一股烟雾喷出来。
拐拐四,小红袍,大头,余三,陈万里陈万明。要说还有几个够格的,但这次不能喊,高四儿,潘云飞。
我推荐一个人参加,你让不让?
还有谁?
李智斌。
刘七把香烟又喷一口,放烟缸里摁灭了。
开玩笑吧?
开啥玩笑。
李智斌算哪一壶?再说历次这样的会,哪有公安参加的。
参加一次又何妨。
那还不如你参加,李智斌去了算啥,我让别人生气勒?
你想办法给他们解释,但李智斌一定要参加。
莫名其妙了有点。
刘七,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跟李智斌有仇,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要捏他把柄。他去了后,我也出现,以后他没法再害我,说我败类。
这样啊,你早说。可是李智斌会去吗?
那就要你想办法了,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我日,我想办法吧。
就算他听说群英会的事,他也不知道哪一天,骗去再说。
我日,拐拐四我见了,小红袍还没影。
少个人照样开。对了,别说是我出的主意,我连余三都没告诉。
这你放心,我刘七知道怎么做人。
过了几天,刘七告诉白杰,跟李智斌约好了,就说是几个弟兄想和他喝酒。
白杰笑了,白杰想起父亲让他戒酒的话。
白杰说:下面就是你想办法怎么跟拐拐四他们解释了。
时间过的飞快,群英会那天很快来临了。
那天又下起了雨,满街是穿雨衣和打伞的人。
这是家国营酒楼,雨幕中招牌明亮。
酒楼对面是一家商场,人不多。商场的厕所里,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四个人并排蹲在大便池上。
烟雾缭绕。
潘云飞和李勇裤兜里装着沉甸甸口径子弹,掉便池上几颗,黄澄澄的。
两个人腰里插着改造后的发令枪,枪膛里都是两发子弹。
李勇说:前些天拐拐四放风说这个月之内要干掉咱们,看他今天还说。
潘云飞说:顶太阳穴上打,要是人死了,咱去东北。
黄老歪说:你们打完我就攮,管他死不死。
只有楚建明没有抽烟,也没有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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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很密,打的你睁不开眼那种。
马路上积水已经起来了,许多人裤脚挽起来。有那仔细的,光着脚走,鞋拎手上。
各种颜色的伞和雨衣匆匆而过。
正是中午下班时候。
白杰很兴奋。他穿着绿色帆布雨衣,帽檐遮去了半张脸。
大批便衣公安已经提前完成了布控,三三两两的,散在酒楼四周。酒楼里面也进了人,扮做食客。
昨天上午,刘九斤精神崩溃,彻底招供。审讯的公安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案件惊天。
拐拐四刘九斤团伙身背八条人命,南下北上的铁路沿线五条,本地三条。有黑吃黑,有灭口,有无辜。七十年代末某条铁道线上一个地方公安被杀案也水落石出。这个公安被拐拐四手枪顶着,一刀毙命,从厕所窗口掀下了隆隆飞驰的列车。
这个团伙在铁路沿线抢劫强奸盗窃,肆虐多年,罪恶令人发指。
市局迅速成立了专案组。
制定抓捕和起赃计划时,专案组某成员告诉大家一个振奋的消息,拐拐四明天将在望月楼酒楼出现。
前几天就知道了,是一个叫白杰的举报的。这个成员说。
白杰是谁?有人问。
白大癞子的公子,是个公交公安。
马上通知白杰过来!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一片肃穆。
白杰很快来了,坐到了大方桌的边缘。
道上过去每年有个会,参加的都是咱们城市道上的头面人物。持续了有三四年了吧,好象从文革结束后开始的。白杰说。
领导示意他继续。
去年这个会没召开,因为出现了潘云飞团伙,潘云飞团伙扰乱了道上的秩序。白杰说。
潘云飞这个名字我也听说过,就是没见过。一个说。
说正题。领导说。
今年这个会又要召开了,刘七召集的,就在明天。白杰说。
确定拐拐四要去?领导说。
截止目前,拐拐四没有变卦。白杰说。
明天还有谁?领导说。
还有小红袍,车站的大头,陈万里陈万明,还有……还有一个叫余三。白杰说。
小红袍回来了?不是一直在逃吗?一个说。
确切消息,他已经回来了,刘七前天和他见的面。白杰说。
小红袍就是上次刘蛮子案件大搜捕,持刀拒捕的那几个吧?领导说。
就是他。一个说。
这次一锅端。领导说。
最后领导交代白杰,时刻和刘七保持联系,密切注意拐拐四动向,随时汇报。
为了不打草惊蛇,刘九斤交代的拐拐四几个窝点,暂不动他。
其实大家都清楚,刘九斤一出事,拐拐四他们再不会藏匿这几个地方了。
白杰走后,抓捕方案很快制定。因为拐拐四团伙是亡命之徒,又携带枪支,小红袍几个也是随时挺而走险的人,专案组领导请求武警配合,十分钟后,武警领导赶到。
白杰晚上找了几个地方找到刘七,再一次不露痕迹的打听了拐拐四。刘七信誓旦旦,说拐拐四绝对来。
白杰心里狂笑,自己这一功立的!
李智斌,你彻底完蛋了。
刘七就是进去,也不会交代这些的,有好处的交代,没好处的不交代,有时候有好处的也不能交代。刘七是混的人,他清朗着呢。
离开刘七后,开着面包车的白杰肚子饿了,去一家沙锅店吃沙锅。这是家才开的沙锅店,女店主三十左右,性感妖娆。余三和女店主很熟,是余三领白杰来吃了第一次。
白杰吃这一次就记住了。一是沙锅味道鲜美,二是女店主让他有了想法。
女店主的丈夫因为伤人吃了劳改,到山上背石头去了,已经三年有余。余三说女店主很骚,每天渴的不得了。
白杰今天晚上要给女店主解渴。
其实那天白杰已经知道女店主意思了,离开的时候,白杰捏了她屁股,她反捏了白杰屁股。
专案组让白杰明天参与抓捕,白杰今天晚上要过消魂夜。
沙锅店灯光柔和,白杰停了车,探头进来,一眼看到了余三几个。
女店主满面春风,陪着余三他们喝酒。
我日!白杰说。
余三哈哈大笑,把白杰拉过来。
咋一个人来了。余三说。
一个人不能来?白杰盯着女店主。
女店主一脸妩媚。
喝酒,你来晚了,先干一杯。
白杰本不想干的,女店主把凳子拖过来,挨着他坐下了。
杰弟,姐姐陪你一杯。女店主说。
不是交杯酒不喝。白杰说。
交杯酒就交杯酒!女店主说。
在余三他们起哄下,两个人交杯喝了。
饭店不大,七八张桌子,还有两桌客人,在朝这边看。
靠你妈看啥?白杰说。
女店主赶忙站起来给客人赔不是。
落座后,女店主说:杰弟,我做生意呢。
白杰这面靠墙,见大家看不到,就把手放下来,捏住了女店主屁股。
杰弟,这下不闹了吧?女店主说。
不闹了。白杰说。
喝了会酒,余三突然说:明天他**就是群英会,你说会出事不会?
白杰说:出几吧事。
那我眼皮咋老跳。
我日,这样的会多少人想去去不成。
不会被捂住吧?
捂住不就进去吗。
我觉得这次进去了事情可能会沉。
啥根据?
没根据,就是感觉。
你喝多了吧。
真出事出不来咋办?
一个余三倒下了,十个余三站起来,哈哈!
我日!
后来余三果然喝多,头重脚轻,把桌面两个沙锅弄打了。
白杰让另外几个人搀着他走。
我走啥!余三喊。
你喝多了不走!白杰也喊。
妈比我还没结帐!
把钱扔桌上!
余三掏出一摞十元钞票,一摔,撒了一桌子一地。
余三他们走后,那两桌客人也走了,就剩白杰和女店主两个。
你咋不走?女店主说。
一起走。白杰说。
我晚上还要给两个师傅说工资的事情。
明天说。
杰弟,听话,改日啊。
白杰又捏上了她的屁股,往前推着出门了。
那我也要给师傅交代一下啊。女店主说。
交代个几吧。白杰说。
厨师从送菜的窗口看过去,白杰两个上了面包车,轰隆一声走了。
汽车上,女店主说:杰弟,你老这样下去不行,也该找个对象了。
白杰说:我眼光高,还没挑好。对象至少是大学毕业,家庭条件也要好。
明天早上五点你要把我送回饭店,我要买菜。
七点。
真拿你没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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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便衣警察星星点点分布着,很自然,行人看不出痕迹。
白杰和两个公安站在一个橱窗下,等人的样子。
子弹压上了膛,平静的风雨中潜伏着一片杀机。
白杰看到了李智斌,嘴角歪了歪。
李智斌开车来的。一辆银灰色皇冠。这是一家单位的车,人家刚买的,李智斌喜欢,要开一天,人家就让他开了。一晃三四天过去了,人家没要,他也没还。
那辆皇冠无声的停在了商场门前。隔一条马路,商场的对面就是望月楼酒楼。
李智斌下了车,看看表,进了商场。
白杰也伸出手腕看看表,十二点差一刻。
天算不如人算,李智斌,你今天到头了。白杰想。
早上白杰去找了刘七,两个人约好的。酒色过度的白杰眼泡浮肿着。
没有变化吧。白杰说。
看样子你比我还急。刘七说。
我也是混的,能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操心。
没有变化。刘七说。
白杰回去汇报后,便衣公安十一点左右进入布控地点。
当时行人不多,为不引起注意,便衣们都就近去了商场烟摊或者小铺子。这条街当时已有商业街的雏形,铺子隔三茬五一个,很适合隐蔽。
雨打风吹中,一双双机警的眼睛。
刘七给白杰说了瞎话,白杰不知道。
拐拐四突然变卦,不来了。
净几吧扯淡,啥几吧群英会,不去了。拐拐四说。
刘七接受不了。
小红袍也去。刘七说。
谁愿去谁去,我不去,你走吧。拐拐四说。
大哥……
以后你见不到我了。
大哥……
叫你走听见没!
刘七给谁也没说拐拐四不来,拐拐四不来小红袍也会闪人,这个会没法开了。道上都瞩目着,以后知道了,他刘七脸往哪放。
刘七还有一线希望,拐拐四突然出现。
拐拐四有时候会这样做。
酒楼里的刘七明显有些心神不定,香烟一根接一根。
陈万里陈万明兄弟俩先到的,带了七八个人。
聚会在二楼,兄弟俩带的人在一楼散座坐了。此时散座上已经有客人,兄弟俩扫了那些客人,上了二楼。
刘七在包房里又是握手又是拥抱。
当时包房很少,总共四个,刘七占了间最大的。
陈万里一脸微笑,还和闻天海他们握了手。陈万明眯缝着眼,一张脸板着,椅子一拖,落了座。
房间是南北走向,陈万明面北坐了主席。
刘七看看陈万里,陈万里给弟弟示意。
陈万明不理会,啪嗒点燃一枝烟。
你别坐那。陈万里说。
坐会儿咋啦。陈万明斜他一眼。
接着是大头来了,带了十几个人,大头也是独自上的楼。
大家寒暄一阵,大头拿白眼翻陈万明。
陈万明仰在椅子上,一口烟吐出来。
眼看快到十二点了,矮个子余三上衣敞着,前襟叠在一起,双臂抱在胸前,走了上来。
他是独自来的,进来就跟所有人打哈哈。
老拐和小红袍还没到?余三说。
没,再等一会吧。刘七说。
凉菜咋不先摆上来?余三说。
已经催了。天海,你再去催一下。刘七说。
闻天海在巴结大头,站起来出去了。
余三拿出一条中华烟,扔桌子上。
托人买的。余三说。
大头拿起来就撕。
余三抽了根烟,说我出去转转,又下去了。
余三也不是开溜,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能观察酒楼的地方。
他眼睛现在还跳,很莫名。他开始猜测,一直传说拐拐四身背多条命案,刘九斤又进去了,会不会今天要发事?
如果拐拐四大案惊天,今天参与的都要倒霉。如今的事情就是这样,他论性质,何况你本身又不是干净人。
万一公安一捂,发生枪战,你脱不完的干系,说不定今后的十年八年就在牢里过了。
公安捂上来,枪战必然发生,小红袍他们也会动手的。
余三是这样考虑的,等拐拐四小红袍他们上去了,等半个小时没事,他再上。到时候就解释碰上熟人说话了。
余三下到一楼,敏锐的贼眼又一次扫视了那些食客,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对面商场附近是条小胡同,蜿蜒着往后面去。余三穿过马路,进了胡同。
胡同里面站着三个抽烟的人,见余三过来,扫一眼。这一眼让余三凛了一下。
这种独特的眼光余三太熟悉了。
本来准备观察的他,不再观察了,进了胡同一直走了。
时间到了十二点,马路上行人车辆骤增,便衣们三三两两出来了。
这是条东西路,东边的人行道上,步伐有力的走来四个人。这四个人穿着雨衣,帽檐拉下来,遮去脸。
正是拐拐四小红袍妇女腚山本五十六。
拐拐四本来不来的,但他有事找小红袍。
小红袍说:去吃顿饭怕啥。
拐拐四说:不是怕,是没意思。
小红袍说:赏弟弟个脸。
拐拐四说:那好吧。不过咱们都是有事的人,既然去了,要多留意。
小红袍说:咱风雨里过来的人,去哪都要留意。
妇女腚说:听说你要收拾潘云飞他们?
拐拐四说:就这个月内,灭了他们我走人。以后咱们可能见不到了,我准备去缅甸。
小红袍说:大哥,去了捎个信,不行了我也去。
雨水是一阵一阵潲到脸上,几个人的脸上冰凉。
裤腿都湿了。
拐拐四小红袍他们朝这边走时,李智斌从商场出来了,躲避着车穿过了马路。
他手里提包蜜枣,是给老婆买的。新婚不久的夫人多次说想吃蜜枣了。转商场时候,李智斌突然看到蜜枣。
到了酒楼门前,李智斌看看表,进去了。
拐拐四小红袍他们越走越近。
临来时拐拐四给了小红袍一把五四手枪。
给你留个纪念。拐拐四说。
离酒楼三四十米时,拐拐四对小红袍说:把枪打开保险。
小红袍说:咋啦?
拐拐四说:不咋。
小红袍说:好。
两个人在雨衣里把保险打开了。
此时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四个已经在商场里面的玻璃前站了一会了。
他们胳膊上搭着不透明的那种灰色雨衣,潘云飞和李勇枪都攥在雨衣里,两把枪也都是枪机大张。
酒楼后面一条路,埋伏着几车全副武装的武警。
酒楼对面的商场三楼,一间办公室里,专案组成员全部站在那里,隔窗眺望。
杀机四伏中一片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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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斌也算巧了,进了酒楼,眼一撒摸,看见一个熟悉的同行。这个同行在执行任务,五六个人围一张桌。李智斌一招呼,同行又不好说在执行任务,就跟李智斌客气了一下,说要不过来喝两杯?李智斌就过去了,另外几个也有面熟的,大家就寒暄。
几盘凉菜摆在那里,酒都是小杯子,大家跟李智斌喝酒,都是意思一下,一抿嘴。
李智斌觉得这酒不地道,又不好马上走,眼光就飘向别处。这一飘他心里犯了嘀咕。
他又看见两桌挂面熟的同行。那些人见他眼光飘过来,避开了。
直觉告诉李智斌,今天有事情。
有事情自己赖在这里不太好,可是上楼和刘七喝酒也许更不好。李智斌一琢磨,无意中就沤了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很关键,使李智斌和刘七他们擦肩而过。
此时外面的雨密集起来。酒楼上面没有檐,雨水直接打过来,在窗户上刷,里外看都是一片朦胧。
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四个人依旧站在商场的窗前。因为上面遮了,雨水打不到窗上,外面看的分明。
吴少侯打把伞,搂着个姑娘走过去了。姑娘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
黄老歪说:云飞,我想起个事。前天碰上几个人,他们说你现在有好多女朋友。
潘云飞眼睛斜过来:放屁。
黄老歪说: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几个学校呢,都有你女朋友。人家女生公开说是你女朋友。
潘云飞说:你哄我开心吧。
黄老歪说:回头咱问他们,我哄你干球。
李勇说:咋还没动静啊,老拐是不是不来了?
几个人又往窗户外面看了。
楚建明此时蹲了下来,一副无聊的样子。
楚建明今天来的有点被动。既然潘云飞要来,他就来了,不来好象不人物。
如果潘云飞他们出手,他绝对出手,这是毫无疑问的。做兄弟就要这样。
外面起风了,树叶子往一起缩。
酒楼东边二十米左右,有个搭满棚子的过道,里面是挑着竹竿卖衣服的。
拐拐四小红袍几个人走了进去,装着挑衣服。
拐拐四说:你发现没。
小红袍说:发现了。
拐拐四说:按说下着雨,又到吃饭时间了,他们不该在这里徘徊。
小红袍说:要说也正常,但今天不正常的是,这种人多。
拐拐四说:今天弄不好是鸿门宴。
小红袍说:也许,但还没人察觉咱。
拐拐四说:咋办?
小红袍说:披雨衣,持枪。一会雨衣一撂,也好跑。
几个人四处看看,装着试衣服,然后把雨衣披了。
拐拐四说:散开点吧。
拐拐四和小红袍在一起,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走到了离他们五六米的距离。
小红袍说:准备闪人?
拐拐四说:不过我要弄清楚再闪。
小红袍说:那好办。
远远的过道里,小红袍看到七八个依稀认得的小贼,眼观六路的朝这边走。
一会他们就到了跟前。
小红袍拍了其中一个肩膀,把帽檐朝上抬了一下,一松手,又遮了脸。
众小贼又惊又喜。
后面有片倾倒垃圾的地方,小红袍一招手,一帮小贼跟着过去了。
小红袍说:帮个忙。
小贼们很激动。
小红袍说:看北边,过道外面的大马路,不在意的看。
大家不露痕迹的看了。
小红袍说:马路那边,几个穿雨衣的看到没。
小贼说:看到了。
小红袍说:你们过去,给我照死里打。
小贼说:没问题!
小红袍说:去吧。
几个小贼拽开大步要走,小红袍又喊住了他们。
小红袍说:留下来一个。
小红袍留下了一个看着傻乎乎的人。
其余小贼蜂拥着过去了。
小红袍对这傻贼说:你在这等我。
傻贼说:好。
小红袍就到了拐拐四面前。
遮着脸的拐拐四说:这条过道里好象还有几个。
小红袍说:马上见分晓。
两个人在给摊主讨价还价,已经买了一件上衣,还要再买。
他们在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北面。
视野里,那帮小贼横穿马路,到了对面,一涌而上,瞬间将那几个穿雨衣的打翻在地。众小贼或骑上去,或皮鞋猛踢,一时间乱成一团。
拐拐四和小红袍注意到,过道里的那几个人突然想过去,又忍了。
其他便衣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但都没过来。
也许是被打急了,有个便衣沉不住气,一脸血的站起来,从怀里抽出了手枪。
那帮小贼一下稀了。
过道里很乱,卖东西的都要看热闹,人影晃动。
小红袍又来到垃圾堆,那傻贼见乱哄哄的,正要过去看。
小红袍说:他们栽了,对方可能是便衣。
傻贼不示弱:便衣咋啦!
小红袍说:再帮个忙。
傻贼说:尽管吩咐!
小红袍说:今天开群英会你知道不知道?
傻贼说:我听说了,不知道是今天。
小红袍说:就在望月楼,刘七召集的。可是事情有变化了,是拐拐四突然变的,拐拐四老狐狸,你也知道。
傻贼说:大哥,你说让我干啥吧。
小红袍说:刘七他们在二楼,你上去传个信。现在你们兄弟打了便衣,我再上去不方便了。你就说换地方了,叫他们马上赶到前进路上的烤鸭店,也是二楼包房,我和拐拐四在那里等他们。
傻贼说:好。
小红袍说:就说你们在那里吃饭,被我现抓的。快点,现在就去!
傻贼扛撞着看热闹的人穿了过去。
小红袍拐拐四混在人群里,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此时那帮小贼已经被带走,卖衣服的又回到了摊位。拐拐四和小红袍又买了一条裤子。
那边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也买了两件上衣。
到前进路正好是朝这边方向,工夫不大,刘七一大帮人从口上过去了,有的人还扛着酒,拎着烟。
依稀听到有人大声说,妈勒个比也没车,这要走到啥时候。
刘七他们下楼时,李智斌见那么多坏分子,又见一楼的许多坏分子也站了起来,呼啦啦往外走。
李智斌心说,日他娘,看来今天真有情况。
他把脸背了过来。
他发现同行们的神色也不对头了。
等刘七他们出去了,李智斌说,你们吃吧,二楼有人等我。就上去了。
他进了厕所,蹲在了大便上。
见刘七他们一帮子突然出来了,白杰大吃一惊。他装着才赶到,小跑着过来了。
咋回事?白杰说。
靠,换地方了,前进路烤鸭店。刘七说。
这不扯淡吗。白杰说。
拐拐四的主意,他和小红袍都在那里。刘七说。
李智斌呢?
没见。
我日。
大头他们都疑惑的看着刘七,刘七也不解释。
这样吧,你们先去,我在这儿等一下,有人要给我送两条烟过来。白杰说。
你开车没?刘七说。
你没看我走过来的。
那俺先去了。
风云突变,指挥部得到消息,命令迅速转移。许多停靠的汽车都发动起来,便衣们都进了汽车。
李勇首先察觉了:今天有公安。
潘云飞说:我日,那咱也撤。
那条卖衣服的过道里,拐拐四小红袍手掌一推,分头走了。拐拐四独自一路,小红袍三人一路。
泥泞的道路上,拐拐四回头看了一眼。小红袍他们上了大路,风雨中三个并肩的背影。
拐拐四没想到,平安脱身后,从小路穿过几条街,突然和潘云飞四人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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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两旁长着修剪整齐的冬青,没有参天大树。此时风劲了,雨水象帘子一样一帘一帘掀过来。
天空是乱云飞渡。
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四个穿着雨衣,身子前倾,一路疾行。
路过一条小路口,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匆匆走出,正抢在潘云飞他们前面。
大汉帽檐遮去半张脸,硕大的狮子鼻上湿漉漉的。
潘云飞说:拐哥!
大汉猛的站住,说时迟那时快,潘云飞李勇两把枪同时顶上了大汉太阳穴。
黄老歪上前一拉帽檐,果然是拐拐四,一把刀顶上了咽喉。
拐拐四的雨衣是披着的,两只手攥着前襟。他路上没有扔雨衣,因为不是奔逃,雨衣还可以掩护。
黄老歪拉他帽檐时,他松手了,尖刀一顶,他后一仰,雨衣滑落。
此时路人稀少,有人看到几个小青年把帽檐抖开,威风凛凛的持刀枪挟持了一个汉子。
楚建明站在一边,眯缝着眼打量着拐拐四。
拐拐四只觉得两个太阳穴冰凉。他惊讶潘云飞他们居然有枪了,他不知道对手拿的是发令枪。想到自己纵横半生,历险无数,到头来却栽在了几个刚出道的毛孩子身上,不禁一声长叹。
发令枪经改造后是这样的,枪膛里塞两颗子弹,抠一下,射一颗子弹,如果抠着不松,两弹齐发。
此时震耳的枪声响起,潘云飞和李勇都是双弹齐发。
雨水中,高大的拐拐四身子晃了晃,面孔因痉挛而变形,鲜血一下糊了脸。
黄老歪的尖刀闪亮了几下,拐拐四脖子上又多了几个窟窿。
他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潘云飞四人钻进胡同,扔了刀枪,撒腿就跑。
四个人先扒一辆卡车,风雨飘摇的去了另一个城市,然后从那里搭火车,直接北上。几天几夜到了牡丹江,呼啸的北风使他们浑身战抖。潘云飞身上装着钱,预备杀完拐拐四潜逃的钱,狄爱国给准备的。几个人进了商场,买冬装,从商场出来,一身笨重。
李勇一个狱友是这里的,那个狱友是流窜犯,在内地被判了刑。李勇和他关系不错,李勇保外前,狱友就释放了。
结果找了两天,没找到,几个人只好住在旅社里。潘云飞身上装着介绍信,也是狄爱国准备的。
旅社不是久留之地。潘云飞说。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黄老歪说。
反正就那一片,那街是没错。李勇说。
楚建明是第一次出远门,一切都觉得新奇。
哈哈,这地方不错,玩足玩够再回家。楚建明说。
回家?妈你是杀人同案犯。黄老歪说。
我没动。楚建明说。
没动照样判你。李勇说。
妈比我没动也判我!楚建明说。
你没动还有理了?妈比四个人一块,你丢人不丢?黄老歪说。
不需要我动!楚建明说。
哈哈!潘云飞拦了。
建明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等着吧,等咱危险时刻。潘云飞说。
楚建明把手用力在潘云飞肩膀上拍了一下。
一晃过去了十几天,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几个人穿了大衣,戴了棉帽,捂着口罩,去看雪景。
那雪是看着厚的,一会就没了脚脖。几个人趟着雪,潘云飞跑前几步,攥起个雪团,呼哧砸在黄老歪脸上。黄老歪一弓身,也去攥雪团,被李勇一推,一头攮在雪窝里。
大家打起了雪仗,都对黄老歪。黄老歪吼吼的在雪地里乱跑。
漫天的大雪,一团一团的哈气,几个人累了,自动言和,又朝前面走。
他们说东北冬天户外尿尿,冰棍结在老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潘云飞说。
你试试就知道了。李勇说。
哈哈,要不咱一起试?潘云飞说。
大家就说一起试。四个人撩起大衣,解开裤子,并排开始撒尿。
一团团热气在雪花中蒸腾起来。
净几吧胡扯。黄老歪说。
大家哈哈笑着,又朝前走。
前面一家邮电局,蒙着厚厚的棉布帘,一窗户的冰花。
进去朝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潘云飞说。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过去了。
给谁打啊?李勇说。
给玉梅打,她家装了电话,狄爱国给我的号码。潘云飞说。
靠他奶奶,姘个处长就是不一样。黄老歪说。
老家伙别正好在。李勇说。
在了怕啥,左玉梅多透,再说他们知道咱在哪?潘云飞说。
结果左玉梅不在家。李勇又想了个电话,打过去还是没人。
别打了,反正是杀人了,我日他妈四颗子弹打进去,脖子上又戳了几刀,他老拐有几条命啊?黄老歪说。
那咱以后咋办。楚建明说。
靠,谁知道咋办,走一步说一步。潘云飞说。
妈勒个比。楚建明骂一句。
你骂啥?黄老歪说。
你管!楚建明说。
对了建明,你爸有病,我给爱国说,如果群英会得手,让他想法给你家送几千块钱过去,不知道送没。潘云飞说。
送个吊,他要会送我拿命还你。楚建明说。
好,建明,我记着你的话。
后来楚建明听说父亲再次病危,狄爱国雪中送炭拿去了五千块钱,将父亲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
楚建明半天没说话,有亮晶晶东西在眼眶里。
狄爱国怕楚建明家人不接钱,使了个计策。那时侯一些老混子有开始捣古董的,狄爱国找了一个中年混子,让他帮忙。
两个人那天去敲楚建明家门。门开了,一屋子的悲伤,楚建明父亲因为儿子,急火攻心,突然加重了病情,已经神志不清。但家里已经没有看病的钱了。筹借了一些,但是寥寥,一家人一筹莫展。
狄爱国和老混子进来了。
老混子说:我是倒古玩的,你家门口的那个瓷花盆能不能卖给我。
那个瓷花盆是过去楚建明和姐姐在外面拣来的,种一些指甲花。
楚建明姐姐说:你要要送给你。
狄爱国说:那哪行。
老混子出去了一趟,把花盆端过来,借着光线仔细端详。
老混子说:这样吧,我买你的,但我占大光了。
狄爱国从怀里拿出一个报纸包的包,放到了三条腿的桌子上。
老混子脱掉外罩,把花盆小心翼翼包起来。
狄爱国说:钱不多,就这样吧,我们走了。
楚建明一家子疑惑着,后来打开报纸,大吃一惊,里面是五千块救命钱。
外面的雪又厚了几层,几个人跋涉着。快到旅社时,几个小青年在追赶一个穿棉猴的小青年,后来追赶上了,将棉猴打翻在雪地里,棉帽子甩出好远。
潘云飞几个漠不关心的要过去了,被打翻的那个青年喊一嗓子:
是李勇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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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猛的站住,大块的雪花柔柔的擦在脸上,几个人哈着白气。
那几个打人的小青年愣住了,挨打的一跃而起。
李勇!他喊。
小福!李勇喊。
果然是兄弟!小福喊。
哈哈!李勇大笑。
四个人的目光如炬,射向那几个小青年。
小青年们从目光中感觉出这几个外地人非同一般,一种特别危险的气息被他们嗅到了。
他们打个哈哈,风雪中朝北走了。
没事吧?潘云飞说。
没事。小福说。
走,那咱去旅社。李勇说。
进了温暖的房间,大家衣服帽子扔了一床。
抽烟喝茶,李勇讲了枪击刀捅拐拐四的事情,小福听的直击掌。
人肯定死了。李勇说。
哈哈,死了好,别回去了,就在这边混吧!小福说。
然后李勇又讲了几场大战,小福听的唏嘘不已。
我靠,猛龙过江!小福又站起来,再一次跟潘云飞黄老歪楚建明握了手。
不过公安可能会查过来,无非就是查亲朋,查关系。李勇说。
我不回家住了,咱去一个地方,就算他们查过来,也找不到。小福说。
哪里?潘云飞说。
海林县,离这里很近。我对那里熟,咱谁也不找,租个老乡的房住下来。等风平浪静了,咱就在牡丹江混。小福说。
听说东北人可猛。黄老歪说。
哈哈,象你们这样的也不多。小福说。
大家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坐长途车去了海林。沿途是白雪覆盖,高高的烟囱,一户户栅栏人家。
车行的很艰难,轱辘上绑了链条。
终于找到地方,住下了。双层玻璃,滚热的炕头。
那边有养鹿场,这两天我去偷几根鹿鞭,咱泡酒喝。小福说。
还真没喝过。潘云飞说。
这大雪覆盖,偷东西人家撵着脚印追过来。李勇说。
你中间往马路上走嘛,马路上乱糟糟的。小福说。
没几天,小福弄来了鹿鞭,买了散酒,泡在坛子里。
要泡好久?李勇问。
管他呢,明天就喝。小福说。
喝多了流鼻血,劳改队我听你说过。李勇说。
我吓你呢,不过喝多了光想找小妞,哈哈。小福说。
日,那不是折磨人。黄老歪说。
先攒劲也可以嘛。小福说。
楚建明不太参与话题,一有空他就出去堆雪人,他已经在门口堆起三个雪人了。
他的双手冻的跟红萝卜一样。
每天是大茬子粥,熬菜,和小福自己做的一笼一笼的大发糕。
潘云飞给小福钱,小福坚决不接。
来这疙瘩了,我不招待谁招待,你给我钱是打我脸。别说暂住了,就是住个十年八年,有我小福吃的,就有你们吃的。
就这一句话,潘云飞认定了小福是兄弟。
封山了,要不给你们弄点稀罕玩意吃。飞龙你们吃过没?这天喝着酒,小福说。
飞龙是啥?黄老歪问。
野鸡,咦那肉真叫一个鲜,满屋飘香。小福说。
我还听你说过哈什蚂。李勇说。
现在也吃不着,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日,啥都吃不着了,那来这儿干啥。黄老歪说。
我靠,你说来这儿干啥。李勇说。
老歪是猪。楚建明说。
我日,出去摔交吧。黄老歪说。
摔就摔,走吧。楚建明说。
大家都起哄,黄老歪说:喝着酒摔啥交,脑子有毛病啊?
说你自己。楚建明说。
大家哈哈笑起来。
这天太阳出来了,高高的挂在天空。积雪变的柔软了一些,有棱角的地方变圆。
好天气,五个人出门去逛。
这里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五个人一路排开,顺着路边走。
人烟稀少,踩出来的脚印很深。楚建明走在最后,走别人的脚印。
这里过去是坐山雕的老家。小福说。
我靠!几个人都说。
一会咱去杨子荣墓碑转转。小福说。
走了一程,县城到了。
建明兄弟不太爱说话,过去是干啥的?小福说。
四人帮死党,武斗时候打死过人,最近保外了。黄老歪说。
我靠他多大啊?小福说。
十八九吧。黄老歪说。
他哪一年打死的人?小福说。
六六年吧。黄老歪说。
小福掰着指头算,六六年楚建明应该是三岁。
奶奶的,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福骂。
靠你妈!楚建明也骂。
潘云飞李勇哈哈大笑,潘云飞说:老歪现在也学会了。
又见邮电局。
再打个电话。潘云飞说。
这次一挂就通了。
云飞!左玉梅在那边很惊喜。
姐姐。潘云飞说。
跑哪了你们?
好远的地方,最近家里咋样?
还能咋样,你们这帮惹事精。
唉,没办法,枪顶上去了,不弄死他咋办。
潘云飞说着话,见工作人员朝这边看,就压低了声音。
拐拐四没死。左玉梅说。
潘云飞顿时沉默了,表情复杂的看了看身边的李勇他们。
老拐没死。潘云飞对他们说。
几个人听了也是表情复杂。
命这么大?潘云飞对电话说。
可能你们那枪力量不够,子弹钻的不深。爱国那天给我说,有两颗子弹尾巴露在外面,拐拐四自己薅了出来。脖子上几刀不知伤哪里了,他头现在抬不起来。关键是他体质太好了。
哦。
有时候你越想让一个人死,他越是不死。
哦。
爱国说有人救了他,背走了。具体爱国也不清楚,他也是听人传。
那俺也没事了。
啥没事。现在抓捕拐拐四风声那么紧,爱国说拐拐四没有远走高飞,你说这是为啥?
为啥?
报仇雪恨呗,你不会这么笨吧云飞。
哦。
出了邮电局,阳光当头照,一片茸茸的白色。
去杨子荣墓看看吧。潘云飞说。
走。小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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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这边也下雪了,不过下的没信心,就象一个造访的客人,照一面,觉得不该来,又走了。
稀薄的雪花飘洒一会,无影无踪。
苍茫的天地间气候倒是骤降了。
在一条灰蒙蒙的小巷子里,一个油毛毡棚下,一个小姑娘穿着棉猴站在那里,双手揣在袖口里,脸蛋红扑扑的。
她是双姐,她家就在这里。人高马大的双姐被学校赶出来了,和男孩子打架,停课一礼拜。
十四五岁的双姐已经长到一米七高,她家人不想让她打篮球了,可她不打篮球干啥,她在学校是篮球主力队员。
不知道往哪里去,她就在门口一直站着。
**,等去上课还打他,谁说我丑我打谁。双姐自言自语着。
前面出现几个人影,双姐看过去。
人影走近了,孔武有力,肆无忌惮的眼神。
双姐就欣赏起来,她喜欢欣赏这样的人,她觉得这样的人人生豪迈。
前面打头两个,一个个头敦实,三角眼随时侵略你。另一个高个青年,长发蓬一脸,嘴唇生来下撇,光看嘴唇就是一股子坏。
你们找谁呢?双姐答腔。
几个人白她一眼,一晃过去了。
**比。双姐说。
你骂谁?撇嘴唇站住了。
这条路上还有别人没?双姐说。
你想死啊?撇嘴唇说。
我倒是想死,有个人不愿意。双姐说。
三角眼几个侧着头,皱着眉看这傻妞。
谁不愿意?你个比养的。撇嘴唇说。
你才是比养的。
那你说谁不愿意?
潘云飞不愿意呗。
几个人有些吃惊。
潘云飞是你啥人?撇嘴唇说。
啥人?我对象,咋啦?
几个人对视一下,捂着嘴走了。
快出路口了,几个人大笑,哈哈,要多丑有多丑。
这几个青年是闻天海他们。那个高个撇嘴唇的叫霍家委,工读学校学生,最近跑出来了。
霍家委年纪不大,胡子却旺,一天要两刮。如果进了拘留号,那就糟糕,几天过去就是张飞。
穿过这条巷子,上了大街,一下子喧哗起来。
几个人又走了一程,折进另一个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几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座上有一点雪痕。两个人分两边把了,望风,闻天海霍家委三人来到一个平房前,霍家委拿出改锥,开始撬门。
当时贼们分的细,溜街的不撬门,撬门的不溜街,霍家委是吃撬门别锁这一路。
门开了,闻天海站在门外,霍家委两个进去了。
一枝烟工夫,霍家委两个出来,霍家委右胳膊夹着个床单包裹的东西。
闻天海询问的目光,霍家委点点头,几个人飞快离开了。
坐了两辆三轮,朝郊区闻天海地盘飞奔。
快出市区时,已经是中午了,路边一家小铺子飘出了肉香。
吃点饭再说吧,靠,肚子饿了。霍家委说。
于是三轮车停到了饭店门口,闻天海对三轮师傅说,你们愿意等加倍给你们钱,不愿意现在就结帐。
两个三轮师傅说,那等吧。
这么小的饭店居然有个单间,几个人进去了,霍家委把那床单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在一把椅子上。
饭店里面有几个小贼在喝酒,闻天海他们进来时,互相对视了一下。
都是道上人,小贼一眼判断出那床单里是赃物。而且从那个下撇嘴小心谨慎的样子看,那个赃物还比较贵重。
闻天海他们进了包间,这几个小贼是互相探询的目光。
几个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
会是啥玩意儿?
看不出来。
今天也没弄着东西,黑他们一把吧?
黑呗,反正闲着。
几个人开始策划。
包间有扇窗,开在后面,后面很僻静,几个小贼想好了主意。
再拿四瓶酒。小贼喊。
开店的是个中年人,他过来说别喝了别喝了,喝多了受不了。
我们带走,你他**管那么多闲事,怕不给钱?
误会了误会了,我这就拿。
没有其他客人,趁店主去招呼包间,一个小贼去柜台那拿把尼龙绳,将四瓶酒捆了。
放在桌子底下。
一个小贼站起来,去了外面。
闻天海霍家委他们点完菜,在说话喝茶,窗户上一个人影趴了上来。
干啥?闻天海说。
人影依旧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
玻璃窗关着,那个人的鼻子在上面帖的很扁。
滚蛋!霍家委喊。
你们把窗户开开。外面喊。
闻天海走过去,猛的打开窗户。
靠你妈有病啊你!闻天海骂。
没病还不滚!
哈哈,我在窗口下拉屎,开开让你们闻。
所有人都怒了,呼啦到了窗口前。
店主也跑过去了,看怎么回事。
这时候两个人影悄悄来到包间门口,一个手里拎着四瓶酒。他俩站在门边,一个一探头,将椅子上的床单给抱了出来。解开床单,里面还有一个床单,一个抱了它朝外就走,另一个把酒放进去,从新包好。
再次探头,见里面人怒不可遏了,将床单悄悄放椅子上,退出来,一摆手,桌子上还坐着的两个小贼跟着一起走了。
窗外那个人终于跑了,闻天海他们一肚子怒气又坐了下来。店主一边赔着不是,出了包间。
却见外面这桌人空了。
店主头皮一紧,还没结帐,正要朝外撵,一眼看到桌子上一双筷子压着钱。拿起来一数,五张十块的,还多给了,店主很奇怪。
闻天海他们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走的时候才发现被掉包了。
黑吃黑又不能声张,只好打落门牙朝肚里咽。
靠他妈啊!霍家委这句话是一字一字骂出来的。
闻天海他们为搞这个东西踩点十几天了。他们是无意间得到的消息,那家主人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宝贝,起初他们还不相信。
店主人等闻天海他们走后,又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包间遗留个包裹,打开一看,居然他**是外面那桌人买的四瓶辣酒。
那几个小贼离开后,不慌不忙,穿小街走小巷。在一条两边是破败的居民住宅的泥泞小路上,见四周无人,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几个人挡着,将那个包裹小心的掀开了。
掀开就吃了一惊,又捆上,见边上一个废弃的鸡窝,顺手塞了进去。
几个人心里诅咒着快速离开了。
包裹里赫然放着一杆冲锋枪,还有一个油纸包,估计是子弹。
这是文革期间被人私藏的冲锋枪,藏匿的人一次酒后夸口,冲锋枪不翼而飞了。
谁也没想到不久的一天这杆枪会骤然轰鸣,一个青年横空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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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斌坐在办公室剥花生吃,那张油漆剥落的桌子上满是花生皮。这些天他上班很晚,刑侦这工作,忙起来要死,不忙的时候大家都懒散。
他在等一辆单位的车,一会去审查站。
刘七他们那次被一锅端,关在了审查站。据说从他们身上挖出的拐拐四线索寥寥。
李智斌听说,刘七的父亲托关系捞刘七,最后得到这么一句话,上面有令,谁说情都不行。
私下里公安们都说,拐拐四金蝉脱壳,把专案组弄的下不了台。
李智斌那天捏了把汗。他实在搞不明白,群英会刘七为什么会喊他去。越想越不明白,于是他决定去见刘七。
审查站一个领导跟他是战友,已经打过招呼了。
后来电话来了,那个单位的车临时有事,问他能不能换个日子。李智斌把花生扔进嘴里,说好吧。
院子里扔着辆偏三轮,李智斌去找钥匙,人家告诉他,没油了。
那边一排干警的自行车,几个被拘留的人员在卖力的擦,地上放着几盆水。
那时侯公安的自行车贼亮,因为每天有人擦。
这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无风。李智斌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出去了。
道路上的落叶一层,李智斌踏着落叶漫无目的的走去。
路过一个丁字路口,李智斌下意识的停留了。
过去这里有个水果摊,现在没了。卖水果的是个老头,从前在陈锋他家附近卖,近半年挪到了这里。前一阵他被杀了,死在家里。老头有子女,不住在一起,子女反应,老头有几个罐子,里面存了不少钱。罐子还在,钱不在了。
李智斌他们在侦破这个案子,但没有明朗的线索。
站了一会,一个瘫子两手撑地,坐着带滑轮的木板过来了。
见没人注意,李智斌给了他十块钱。
再给点,两天没吃饭了。瘫子面孔肮脏,睁着浑浊的眼睛。
都是老子自己的钱,又不是公家的。李智斌说。
你得好处了,你自愿的。瘫子说。
我从你那得的好处还不如不得。李智斌说。
中,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不找你。
爱找谁找谁吧。
李智斌走了。
这个瘫子是个线人,那时侯很多这样的线人。这类人每天在外面,看的多,得的消息也杂。当然这种人也都有劣迹,能偷则偷。
瘫子其实是来提供线索的,瘫子突然想起来,老头被杀的前几天,有几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老在观察水果摊,老头死后,这几个男人再没出现。
你妈勒比。瘫子骂一句,看着李智斌背影,双手扒地走了。
不知不觉,李智斌走出了好大一程路。等发现了,他自己也笑了,日,穿了小半个城市。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前方一个学校,开闸一样,学生涌出来了。
李智斌看到了陈锋。
陈锋推着车出来的,腰杆笔挺,阳光下眯着眼睛,甩一下长发。
陈锋还是一身军装,一双白边布鞋。
李智斌张口要喊,却见一个姑娘站在路边招呼陈锋。
姑娘身边放辆昆车,俏丽的姑娘吸引了许多人目光。
陈锋满脸是笑,朝姑娘走去。
李智斌点燃一枝香烟,心说这小子行啊。
陈锋和姑娘并排走了,许多学生勾头看他们。
李智斌又发现一个美丽的姑娘,扎俩小辫子,拴着鲜艳的红头绳。这个姑娘看到陈锋和一个女孩子到了一起,猛的愣住了。
陈锋的故事还不少呢。李智斌自言自语着又往前走去。
中午他随便吃了一点,他觉得瞌睡,想去澡堂睡觉。
附近好象就有家澡堂,李智斌摸了过去。
进了澡堂,有两拨认识的,拍他床上几包烟。
李智斌进来时,有一拨人正光着膀子围一起交头接耳,见了他,都把脸背了。
是高四儿他们。高四儿想不到这么僻静的澡堂李智斌会来,几个人对视了一下眼神。
李智斌开始脱衣服了。
潘云飞李勇黄老歪他们差点干掉了拐拐四,高四儿听说后烂醉一场。高四儿清楚,道上改朝换代已经来临。
哈哈,本来回来是偷生的,看看人家云飞,兄弟们,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把那些大哥们掀下去!高四儿说。
靠他妈,早就该干他们了!大家说。
那一定要找枪!一个说。
找枪!高四儿说。
李智斌脱衣服时那把枪赫然露了出来。
床下一个斗,李智斌把衣服和枪包一起,塞了进去。
锁上锁,李智斌走了。
把他的枪米西了吧?高四儿一个兄弟双眼灼灼。
米西了就是大案,另外据说李智斌为人不错。另一个说。
大家都看高四儿。
高四儿没说话,用力抽了两口烟。
他把半截烟在床单上按灭了,双眼迷离的说:我脑子乱,扔个钱币吧,正面朝上就米西他。
结果钱币一扔,正面朝上。
高四儿说:这绝对是大案,为了不牵连咱,米西完不能走,等他们审查咱。
几个人听不明白。
高四儿说:公园那事情已经基本过去了,巴运动也死了,我就算进去,也没啥大不了的,相信一活动很快出来。这样吧,小波这里没人认识他,他先穿好衣服出去,然后再回来,把枪搞了再离开。咱们都别动,装迷瞪等公安来。你想想谁搞了枪不走,嘿嘿,绝对怀疑不到咱身上。
小波迅速穿好衣服,趁没人注意,抽冷子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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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一天,高四儿和李智斌喝酒,此时李智斌已经是李所长了。
高四儿事先说好,只喝二两。李智斌不勉强他,高四儿已经加入抽大烟的大军。仿佛是一觉醒来,遍地都是抽大烟的了。
起初抽大烟没有被人看不起,是潮流。
那时侯人家这么问,你抽上没?
被问的人如果没抽上,就一脸惭愧,好象跟不上时代了。
发展了几年后,抽大烟的在道上开始被人看不起,赶潮流的折戟沉沙,这个玩笑开的真大。
高四儿此时面孔苍白,容易出汗。
高四儿说:李所,八二年底在一家澡堂,我差点搞你的枪。
李智斌说:为什么没搞。
高四儿说:一个叫小波的你知道吧?住柴油机厂。
李智斌说:知道,枪战死亡了。
高四儿说:当时策划是他下手,可他出了澡堂,就没再回来。
李智斌说:哦?
高四儿说:他出门买了盒烟,见两个学生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一男一女,女的是标准美女。小波是那种心理,女的是人家的,摸一把是自己的,结果他过去摸了美女屁股。
李智斌说:***,他居然还分心。
高四儿说:这一摸不当紧,男学生把小波打了。当时就打的小波双眼漆黑,找不到来路。不知道打到啥神经了,小波两天以后才复明。你猜这个男学生是谁?
李智斌说:我不猜这些。
高四儿说:是陈锋。
李智斌笑:陈锋我俩真有缘。
高四儿说:你不会怪罪我吧。
李智斌说:事隔多年,再说又没有发生,而且是你主动说出来的,我怪罪个球,那么小气?我问你个问题,为什么抽大烟的不能喝酒?
高四儿说:可能相克吧,说不清楚。
喝了会酒,高四儿突然不辞而别。本来是高四儿请客的,服务员让李智斌买单,李智斌边掏钱边说我日。
高四儿他们那天久等小波,不见踪影,李智斌又一身蒸汽的出来了,高四儿他们起身就走。
出来走出不远,见小波象瞎子一样在那里乱摸,几个人快步赶过去。
怎么了!高四儿喊。
他打我。小波说。
谁打你?
小波乱指。
一个管闲事的人悄悄指了指前面。
人行道上人不多,二三十米处,走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一帮人正要追赶,男学生回了下头。
靠,算了,是陈锋,他不认识小波。高四儿说。
陈锋显然没注意到高四儿,又往前走去。
一个兄弟把小波送走,高四儿几个乱转。下午三四点光景,在书店门口碰见了白妞。白妞穿着一身宽大的军装,脸色苍白,举止迟缓。
白妞的双眼一片空茫。
活生生的人一下就没了,高四儿看着呆滞的白妞,心中凄然了一下。
还好吧。高四儿主动说。
你是高四儿。白妞说。
是。高四儿说。
韩小他们死后我进去了,后来又出来了,因为我怀着孩子。
韩小有后,也是个安慰吧。
孩子已经会叫爸爸了。
高四儿眼睛睁大了。
他在肚里叫,每天晚上。
吓我一跳。
你不是高四儿吧?
我咋不是?
你笑一下给我看看。
高四儿转头看看兄弟们,兄弟们看看他。高四儿觉得应该给她笑一下。
高四儿咧嘴笑了。此时阳光照在高四儿脸上,干净蓬松的长发,笔挺的鼻梁,双眼生辉。
白妞看着他,眼前罩上了一层东西。
白妞突然发了疯的扑上来:韩小,你是韩小!
高四儿怔怔的,被她抱住。高四儿感觉到白妞浑身的战抖。
高四儿一推,白妞摔倒了,几个人拔腿就走。
她疯了。高四儿说。
靠这种女人真难找。一个兄弟说。
不管韩小巴运动咋样,咱以后能帮就帮她一把。高四儿说。
韩小有这样的女人惦挂,死了也值了。另一个说。
白妞已经被父母扫地出门,借住在一个姐妹家里。
父母说:闺女啊,把孩子打掉吧,你不打掉以后咋办呀!
白妞泪水涟涟:爸妈,你们别再逼我!我这辈子生是韩小的人,死是韩小的鬼了,呜呜呜……
白妞的父母又让韩小母亲来劝,韩小的妹妹拖着病体也来劝了,几个人哭成一团。
韩小的母亲说:听阿姨的话,啊,把孩子打了。
韩小的妹妹说:姐,我哥在九泉之下也会愿意的,他不能看着你受苦。
白妞披头散发,眼睛哭肿了:如果没了孩子,我就要去找韩小了……
韩小的母亲说:闺女,你咋那么傻啊……
韩小的妹妹说:姐姐啊……
白妞的父母一怒之下,将白妞扫地出门了。
高四儿没有帮白妞,他们说过就忘记了,倒是李勇突然荣华富贵的时候,一天在街头看到可怜的白妞怀里抱着个孩子,决定帮她一把。
那时侯白妞为了生计,抱着个孩子,纳一些鞋垫在街头卖。白妞纳的鞋垫针脚紧凑,做工细腻,销路不错。
她卖东西的地方当时有一溜小贩,为了争生意,经常有摩擦,办事处的也长来驱赶他们。
当时白妞的一些姐妹已经加入了女贼行列,见她辛苦,就来劝她上道。
白妞说我不能出事了,孩子离不开我,我这样也满好了。
小姐妹们不再管她。
可是白妞这一段快经营不下去了。白妞只管自己做生意,不和小贩们沟通,加上她生意又好,小贩们联合起来挤兑她。后来办事处的也针对她自己了,她不象其他小贩一样巴结办事处的。
这天办事处来了五六个人,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在这里卖了。
白妞问为啥,办事处说不为啥,不让你在这儿卖你就不许再卖,要不见一次收一次!
白妞泪水下来了。如果白妞说出韩小,说出巴运动,也许会有效果,可是白妞没说,白妞想说那些干什么。
就在她卷起地上的塑料单,收拾鞋垫,亲一口怀里的孩子,难过的要离开时,李勇出现了。
衣冠华贵的李勇拿起一个小贩的粉饼,在白妞身边画出来一个大约三米长,两米宽的框框。那个粉饼被他一弹,飞到了墙壁上。
李勇说:我画出的这块地方,以后就是她的。
办事处人看他卓尔不凡,小心的问:你是?
李勇说:我是李勇,枪击过拐拐四和小红袍的李勇。
办事处人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后来一打听,大吃一惊。
小贩们从此再不敢欺负白妞了。
李勇伤害过韩小,他想做些善事,要给白妞开个小商店。白妞紧攥着他的手,泪水扑簌簌滚落。
但李勇终没能遂愿。
这是后话。
高四儿几个晚上在一家小饭馆吃饭,碰上狄爱国一伙。狄爱国告诉他,中午见左玉梅,左玉梅说,潘云飞他们要回来了。
我见拐拐四了。狄爱国说。
他让我传话,他马上要走了,让我告诉潘云飞,约个地方,硬碰硬来一场。狄爱国说。
那就来一场吧。高四儿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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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了十二月,风把天涌满了,很混沌。
灰色的城市,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匆忙的行人。
潘云飞李勇黄老歪楚建明高四儿狄爱国一帮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有坐有蹲有躺。昏黄的灯光亮着,大茶缸,一片烟头闪烁。
潘云飞团伙和拐拐四接招了,时间定在十二月五号。
十二月五号是血雨腥风的一天,枪声大作,飞沙走石,造成了轰动一时的“12。5”大案。
为了避开公安,打的解气,轰轰烈烈,拐拐四挑选的地址是离市区四十里的一处宁静的凹地。
这里满是土丘,土丘之间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块方圆数里的凹地,象陷下去了。
土丘和凹地里野酸枣树密布,有一些小路穿梭。
前两天,潘云飞他们已经去考察了凹地,他们在那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小时,牢记了地形。
揪心的是,枪支还没有着落。
拐拐四这次孤注一掷,杀戒大开,然后准备远走高飞了。
大家讨论了许多方案,但没有枪支,总是找不到一举拿下拐拐四的办法。
这次肯定要弄死他,要不他弄死咱,他不弄死咱不会走。高四儿说。
咱要是装孬,就把他点给公安,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他。狄爱国说。
说正经的。潘云飞说。
大家都皱着眉,急促的喷吐烟雾,只有楚建明躺在床上,平静的看着天花板,想心事。
前一段回来,他要回家看看。
回家干啥,你家没事。狄爱国说。
我看我父亲。楚建明说。
你父亲没事。
这才是奇怪,你咋会知道?
你家有个种大丽菊的花盆吧?
我日!
我把你家花盆买走了,你父亲就没事了。
楚建明听的云里雾里的,但狄爱国肯定去过了。
到底咋回事?楚建明盯一句。
你几吧罗嗦。狄爱国白他一眼。
潘云飞他们都打哈哈,潘云飞嘱咐的,暂时不告诉楚建明,一旦他回家了,震撼他一下。
狄爱国其实心里不愿办这事,但潘云飞求他了,他骂是骂,办是办。
大家都亢奋着,就楚建明象局外人。黄老歪挨楚建明坐着,见他这样,心里有气,说你张开嘴,给你个糖吃。
楚建明张开嘴,黄老歪把袜子放了进去。那是只散发着臭气底面湿硬的袜子,楚建明察觉不好,被黄老歪指头一顶,全进去了。
楚建明一跃而起,拥挤中大家转过头,见黄老歪胳膊被楚建明倒剪,弓着身,嘴里面一只袜子在往外吐。
黄老歪青筋暴了出来:靠你妈楚建明!
楚建明一用力,黄老歪额头快碰到床帮上了。
黄老歪喊:有种你放手!
狄爱国高四儿几个都说,放手放手,出去打。
潘云飞和李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楚建明一松手,下床穿鞋,朝外就走。黄老歪喘着粗气,烈火一双眼,也在系鞋带。
外面是一条煤渣路,路旁一个干枯的地沟。
浩荡的北风,尘沙迷眼。
楚建明来到路当中,刚转过身,黄老歪大吼一声扑了上来。楚建明不慌不忙,一弓腰,把黄老歪垫到背上,送了出去。
地沟里爬出来,黄老歪一脸都是土,挂一些血痕,显然是头先着地的。这次高大的黄老歪再次被楚建明摔翻在地,骑上去就打。
我让你骂老,我让你骂老!楚建明一捶是一捶,黄老歪血流满面。
大家都裹着衣服,背顶着风,看热闹。
黄老歪带着哭腔喊:爱国!
狄爱国扑了上去,挥拳猛击,楚建明胳膊一挡,反手攥住狄爱国手腕,朝前一拉,一个通天炮打在狄爱国鼻梁上。狄爱国疼出满眼泪水,看不清了。楚建明又是一捶,狄爱国捂着小腹蹲了下去。
靠他奶奶,这几吧孩太狂了吧。高四儿愤怒,和六七个兄弟呼啦把楚建明围了。
大家拳脚齐上,楚建明居然没动,身子晃荡着,鼻孔和嘴角的鲜血被踢打的飞溅。
后来大家才知道,黄老歪这时抓住了楚建明睾丸,一用力,楚建明不能动了。
潘云飞和李勇把大家抱开了。
潘云飞说:好了,到此为止,大家还是好朋友。
李勇掏出一个手绢,轻轻给楚建明擦血。
李勇说:没事吧?
楚建明说:没事,都是自己人。
李勇说:哈哈,这就是兄弟。
潘云飞此时把双手搭在了楚建明肩膀上。
道路寂静,没有行人,只有风走过,大家三三两两站着。
黄老歪站在风中,衣服扣子脱落几个,敞开着。他脸上还在流血,没有人过问,他突然眼眶一热,几步回了屋,胳膊里夹着大衣又出来了。
你干啥?潘云飞说。
干啥?妈勒比我走!他妈勒比啥意思啊?啥几吧多少年的兄弟情啊,我不玩了!
要走你走吧!潘云飞说。
他妈我也走!狄爱国手里的香烟弹向空中,冲进了房间。
潘云飞愣住了,狄爱国披着大衣一脸冷漠出来了。
楚建明大喊一声:我走!
楚建明没有进去拿衣服,他一身军装,和潘云飞用力一抱,又拥抱了李勇,一阵狂风刮过,他已走出了好远。
这条煤渣路曲曲弯弯,最后收在小胡同里。远远的,楚建明消瘦的身影回了下头,在胡同消失了。
潘云飞面色沉闷,抱着膀子,仰望苍茫的天空。
李勇一只胳膊搭着黄老歪,一只胳膊搭着狄爱国,大家默默无言。
高四儿一帮子嘴里叼着烟卷,抱着膀子,缩着头。
风把大家裤腿刮的如旗猎猎。他们都是一条秋裤在里面,道上人基本都是单裤过冬。
李勇说:他要回家可能会出事。
狄爱国说:出事我可以想办法,那次修理拐拐四,他没动手,再说老拐是公安全力通缉的人,麻烦不是太大。话说回来,进去了吃吃苦,有啥不好?
李勇说:眼看要大战了。
黄老歪脸侧过去,默默看着楚建明远去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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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12。5”大战的序幕拉开前,道上已经有了隐约的传闻,潘云飞团伙疯狂的寻找枪支,让他们嗅到了浓烈的火药味。
此一战可能改朝换代,也可能潘云飞团伙从此折戟沉沙。
传闻小红袍要助拐拐四一臂之力。
那几天的天空连续是风起云涌,一直预报有雪。
十二月四号晚上,满脸沧桑的刘九斤早早的睡了。刘九斤是重刑犯,镣铐加身。他是蜷缩着睡的,手里攥着脚镣上的铁链。他攥脚链已成习惯。
两个伺候他的犯人合衣躺在一边。倒不是照顾他,也不是他混的好,他是死刑犯,怕他自杀。
刘九斤晚上做了个梦,一片黄沙岗,一声喝令:跪下!他不由自主跪那了。他一边站一个武警战士,他的两条臂膀被架起,后脑是一杆五六式步枪。执行他的人戴着口罩,看不出面目。
枪声响起了,一股热流。倒下去时候,他触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被黄沙遮盖,一笑,黄沙扑簌流动。
是拐拐四,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刘九斤一身冷汗醒了。
刘九斤做噩梦时候,拐拐四正勾着头,坐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停电了,或许是刮风的原因,也或许是其他原因,那时侯停电很正常。
一盏汽灯,火苗闪烁。
桌子上放着一把五四手枪,枪机大长。近一段时间,这把枪就没合上过保险。
黄澄澄子弹散乱在桌面。
桌子上的闹钟滴答滴答走动着,拐拐四香烟叼在嘴上好久了,没有点燃。
想当初在道上一手遮天,人们把他奉若神灵,那是何等的风光。大江大海走过来,身背大案,谁能奈何。不料想出了潘云飞,一路斩来,道上豪杰望风披靡。随着刘九斤败北落网,他拐拐四江山也到头了。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拐拐四嘴唇上沾着香烟,自语着。
潘云飞,黄老歪,李勇,高四儿,狄爱国,还有一个不知名字的,那次枪打刘九斤,参与了。
拐拐四已经知道他们拧在了一起,要和他大决战。
既然要远走高飞,那我就一个不留。画句号时候,让道上知道,我拐拐四永远是顶天立地的。过去不出风头,这次就痛痛快快的出一把。
门锁响动,那扇门吱呀开了,两个裹着大衣的兄弟一身寒气进来了。
炉子灭了。一个满脸胡的说。
哦。拐拐四说。
找来了。另一个说。
很好。拐拐四说。
满脸胡把大衣一撩,拿出一个布包,沉甸甸的放在了桌子上。
拐拐四嘴唇沾着香烟,眯缝着眼把布包解开。
五颗手榴弹。
找错地方了,挖了好几处。满脸胡说。
文革时候埋的,时间太长了。那个说。
这么多绿锈。拐拐四说。
不碍事,炸人管用,轰隆一声,死几个。满脸胡说。
潜逃的线路看好了吧。拐拐四说。
看好了,九条线路,有三条万无一失。那个说。
机动三轮也藏的好好的,就是你说那地方。满脸胡说。
万一打散了,就按第二套方案,云南汇合。拐拐四说。
小红袍不是说也要来吗?那个说。
无所谓,光这手榴弹把他们崩完。拐拐四说。
这时有人敲门,先三下后两下,然后是一下。
他来了。拐拐四说。
满脸胡走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小红袍一挤进来了,身后是目光冰凉的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
***,有手榴弹!小红袍说。
本来以为找不到了。拐拐四说。
那就用不上俺了。小红袍说。
不用了,我把他们灭了,道上就是你的天下了,让肖晓给你生个儿子,死了不遗憾。拐拐四说。
小红袍一只腿支在床上,点燃了香烟。
我不会那样做,如果我死了,肖晓没拖累。你看白妞,寒心吧?
兄弟,当哥的说你一句,你这样很危险。
越是刀尖上过日子,越要对得起兄弟,对得起爱我的人。这个时候的兄弟是真兄弟,爱是真爱。
不管你了,混不下去,来缅甸找我。
真到那一天,还找不到你。
那就是缘分。
我去买点吃的,咱喝酒吧。
不喝了,早点休息。
最后一场酒。
那好吧。
妇女腚出去买的,十几瓶罐头,三瓶酒。罐头撬开,堆在桌子上,压着子弹,开始喝。
酒是一人半斤,喝的很慢,一直喝到三更天。
分手时候,拐拐四说:西闸口那间房你知道,我住过,已经被公安布控。那间房外面的老榆树下,我埋了点宝贝,留给你吧,若干年后再去挖。
小红袍说:好的。
几个人裹着衣服出了门。
拐拐四埋藏的是金银,那是他们在货车上得手的一次最大的。
小红袍走后,满脸胡说:四哥,不该告诉他们,埋这东西时九斤都不知道。
拐拐四说:九斤知道也没了,他们起走咱多少了。
满脸胡说:过两年咱自己回来挖不可以吗。
拐拐四说:夜长梦多啊,谁知道到时候会是啥样。如果咱们回来,如果小红袍已经起去,我再找他要。我说我没法混了,穷困潦倒。小红袍那人你知道,你只要开口,他会还你的。先卖个人情吧。
结果小红袍一直没有起出那些金银,一直到死前,他告诉了肖晓。悲伤欲绝的肖晓在一个月黑之夜去起金银,她要把这些东西和小红袍埋在一起,让他带到那边花,结果挖开来后,差点晕过去。
十二月五号的黎明到来了,拐拐四退开门,外面已是漫天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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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2004年的一天,一帮人在洗浴中心,说起了潘云飞,楚建明,李勇,黄老歪,狄爱国,陈锋,高四儿,说起了八十年代。都唏嘘不已。这些已经作古的人唤起了他们对真情的回忆。八十年代的人江湖,兄弟第一,钱第二,那时侯的钱为兄弟,现在的钱为自己。
真东西都被淘汰了,就连2004年的毒品,都没了真的,底子兑到了一比五。能抽到一比二的,那就是烟民里的佼佼者。
底子是一种化学物质,有人说是化肥提炼的,有人说是其他。那种一比五的毒品,火一燃,扑的就飞了。
他们说起了八二年十二月那场飘飞的大雪,那场江湖争霸。
八二年的那场大雪下的飘飘洒洒,柔软的雪片密布天空,大地是一片银白。
一条通往郊外的公路,五六辆机动三轮排成一溜,突突冒着白烟。
三轮车上的人裹着大衣,翘着腿,头发眉毛上一层白雪。
这是一帮年轻人,三轮车师傅隐隐感到了杀气冲天。
他们是在城市边缘集中的,那里有个建材市场,三轮车很多。
他们一言不发两三个一辆上了车,一个头上有开山纹的壮实青年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们的车跟着我走。
大雪飘飘,三轮车上了路。
他们是潘云飞黄老歪李勇高四儿一伙。潘云飞甩掉了狄爱国,潘云飞要把狄爱国留下来。
头一天晚上,狄爱国赶来,潘云飞告诉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集合地点。
狄爱国此时跺着脚,和三个兄弟还在焦急的等待。看看表,已经八点。
风雪中,潘云飞他们在公路上穿行,放眼看去,是一片洁白的田野。
潘云飞黄老歪李勇坐在第一辆车上,三个人大衣毛领遮去了脸,都是厚厚的尼龙手套,攥着毛领。
下身单薄,腿是刺骨的寒。
道路一截一截的被甩在了后面,苍茫中,那片连绵的土丘隐现。
又走了一程,潘云飞说停车,几辆三轮车靠到路边,大家跳下来,双腿麻木。
这里是一片宁静的世界,渺无人烟,大家走在田埂上,穿过田野,消失在大雪覆盖的土丘里。
下了凹地,穿行在酸枣树丛中,前面突然开阔,稀疏的树木,一杆红旗在风雪中飘扬。
红旗是拐拐四他们插的,决战主战场。
大家背靠酸枣树,站成一排,四周是带着回音的凹地风,警觉的目光遍撒开来。
时间到了十点,这是约战的时间,拐拐四还没有出现,大家感到空气有些凝固。
几只野兔在雪地里奔跑如飞。
一声清脆震耳的枪声,在对面几十米开外的酸枣树丛中响起。大家就地扑倒,潘云飞脸上划过了一道热辣辣的弹痕。
高四儿就在潘云飞身边,对潘云飞冷笑了一下。
他们从公路上过来,绕了个圈。高四提议绕的圈,从另一个方向上了土丘。如果没有绕圈,径直过来,正好路过拐拐四埋伏地点。
又是一声枪响,拐拐四满脸胡三人从酸枣树里站起,拐拐四双手举枪。
那边雪地里呼啦啦站起一片,大衣都撩了。拐拐四看到潘云飞李勇黄老歪高四儿手里拿着乌黑的鸟铳。
潘云飞的鸟铳打出一团火光,铁砂铺天盖地过来了。
拐拐四三个人忙卧倒,鲜血从拐拐四右眼冒了出来。另一个脸上也中了铁砂,洁白的雪地里血痕斑斑。
手榴弹能扔过去不能?拐拐四忍着巨痛说。
有点远,要不试试?满脸胡说。
那等一会。鸟铳打完要塞半天火药,我要让他们在最短时间打完四杆枪,我掩护往上冲,你们扔手榴弹。
拐拐四说着一跃而起,高四儿鸟铳里又是一团火光,拐拐四迅速卧倒,漫天铁砂呼啸而过。
他捏了把汗,这次没有中弹。
第三次成功又骗了一枪。他把上衣脱了,抽出尖刀,砍下一个酸枣枝,将上衣一挑,黄老歪一枪把上衣打成了筛子。
拐拐四趴雪地上冷笑。
不想那边李勇高喊一声:靠他妈他在骗子弹!
持鸟铳冲了过来。潘云飞他们正在紧张的填充火药,措手不及,跟着李勇就往上冲,拖着枪,一片刀光闪烁。
李勇冲在最前面,他红了眼,他这一枪是关键,他决定鱼死网破。
一颗手榴弹嗖的出来了,呲呲冒着硝烟。
手榴弹扔的恰倒好处,在李勇前面落地,后面人眼看就涌上来了。
李勇愣都没愣,右手端枪,一个打滚,抓起冒烟的手榴弹,嗖的给扔了回去。因用力过猛,手榴弹在拐拐四他们后面几米处开了花,酸枣枝炸起满天。
又是一颗手榴弹,扔在了李勇后面,黄老歪如法炮制,拣起来胡乱扔了出去,凹地里回荡着震耳的爆炸声。
拐拐四知道他们拼命,站起来还击绝对要被打成马蜂窝。杂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满脸胡满头大汗又要拽引线,被拐拐四劈手夺过,一拉,青烟冒了出来。
都趴好啊,这颗手榴弹太近。拐拐四眼睛上鲜血流淌,紧攥着冒烟的手榴弹。
李勇他们已经冲到四五米距离了,一颗手榴弹滚地而出,一声轰鸣,雪地里倒下一片。
后来道上分析,因为手榴弹年代久远,又长期埋在地下,弹壳锈糟,威力大减,否则潘云飞他们绝对要死几个人。
爆炸的时候,有的是被炸伤倒下,有的是本能的卧倒。
拐拐四三个站了起来,四周静的可怕。柔软的雪花棉絮一样飘落,覆盖在鲜红的血迹上。
拐拐四吹了下枪口,满脸胡两人抽出了雪亮的砍刀。
倒下去的人在动,有几个爬起来,摇晃着往远处跑去。
李勇右臂受伤,一块弹片钻进去,枪埋在雪窝里,他试了试,拿不起来。高四儿和黄老歪也受了伤,在喘息着。潘云飞毛发无损,他知道不能站起来,雪窝里紧攥着尖刀,头埋着,听着动静。
拐拐四枪口指向那几个快要消失在酸枣树里的人,又收回了。
该跑的叫他跑吧。拐拐四说。
潘云飞几个都在雪地里,别靠近,咱辨认一下,我朝头颅上补枪,补完你们去砍,他们几个一个不能留下。拐拐四说。
三个人走出酸枣丛,拐拐四首先看到了李勇。李勇面朝天,消瘦的面颊通红。
走前一步,拐拐四抬起枪来。
我来了!一个声音响亮的回荡在凹地里。
拐拐四他们抬头看去,酸枣丛晃动,一个长发瘦青年头上冒着蒸汽,抱着个蓝棉大衣。
青年步履从容,大衣朝天一扔,象一床棉被一样铺在了酸枣树上。
拐拐四三个吃了一惊,青年面目狰狞猛冲过来,手持一杆冲锋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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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爱我所爱
无怨无悔
此情 长留 心间
潘云飞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抖落一身雪花。他声音潮湿的喊了一声:楚建明,我的兄弟!
从此后,楚建明和他心相印,纵横江湖,令道上闻风丧胆,十几年后,不眨眼,不皱眉,共赴黄泉。
黄老歪听到那声我来了,转过头去,泪水呼的出来了,他视线模糊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骁勇身影,抬起手,一巴掌打到了嘴巴上。
李勇是浑身一振,无意间咬破了舌头,一注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淌出来。他笑了,浑身放松。
高四儿是惊讶的目光,他起了一下,终于起来了,拄着鸟铳。
那面往上去的小路,一个逃窜的人回过身,雕塑一样站立。
雪花继续在掩埋这个世界。
满脸胡落荒而走,拐拐四单眼圆睁,双手举枪,子弹朝楚建明呼啸而去。
楚建明挺胸阔步,双眼光芒聚拢,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压了过来。
拐拐四崩溃在一个细节,发射第一枪的时候已经崩溃了。他愕然的发现到了这个时候小青年居然还在吃东西,居然还象模象样的吐出了两个果核。
后来公安连续两天勘察现场,无意发现了两个蜜枣核,很细致的吃过,没一点枣肉。
用手榴弹炸他!拐拐四一声哀号,他预感到了灭顶之灾已经到来。
拐拐四身边的汉子惊醒了,去摸手榴弹。
趴下!拐拐四喊。
两个人朝两边扑去,手榴弹已经摸出。
这时候一排子弹倾泄过来,在他们将要着地的时候。
一切平静下来,只有雪花飘落。
接下来情况是这样的,潘云飞跑过来抱住楚建明,将他箍的铁紧。高四儿点燃一枝烟,心中慨叹,又出猛虎了。黄老歪李勇也从雪地里撑了起来。
看看老拐死了没,赶快离开。潘云飞说。
两个人紧攥着手走过去,看到地上两道血痕,顺小路进去了。
两个人拔腿就追,追出十几米,血痕在那里消失了。那里一个山洞,被蓬勃的酸枣树掩映着。
老拐!潘云飞喊一声。
里面传出拐拐四濒死的声音:进来吧,他妈还有一颗手榴弹,咱死在一块!
两个人隐蔽起来,观察了山洞。往里看黑了,很深的模样。
他们伤的不轻,你看地上的血,给泼出来的一样。他们出不了这个凹地了,这里没人救他们。咱赶紧离开,老歪他们都受伤了,免得公安赶来,跑不及。潘云飞说。
楚建明对着洞口又是一梭子,一蓬酸枣树被拦腰斩断。
此时雪地里人都站了起来,有几个没受一点伤的。大家背起黄老歪李勇高四儿,快速朝上面爬去。
远处一个村庄先发现这里恶战的,报了警。公安赶来时,苍茫的雪地上暗红累累。顺着血迹,他们发现山洞里有人。
开始喊话。
里面沉静了一会,传来清脆的枪声,是两响。紧接着是一声轰鸣,爆破的气浪扑了出来。
验尸结果,拐拐四两个先受了伤,喊话时候,拐拐四一枪结果了同伴,然后是自己一枪,没死,又拉响了手榴弹。
排查的时候得知,枪战的另一方人,在公路上拦了辆大货车,没有人看到车牌号。
下午大货车司机投案,那帮人在一个县城附近下来了。
拉网式大搜捕,那帮人竟然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
此时一个满脸胡的中年人正潜藏在南下的列车上。列车里面很拥挤,通道里面都是人。他蜷缩在两节车厢结合部,头埋在胳膊里。他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偷越国境去了缅甸。若干年后,他和一个缅甸人乔装打扮回来了,为了西闸口埋藏的能吃一辈子的金银。
潘云飞问楚建明:哪来的冲锋枪?
楚建明说:天上掉下来的。
潘云飞说:恩?
楚建明说:我回去以后就知道你帮我家了,要不是这笔钱,我父亲可能死了。我说过,我拿命偿还。碍着面子,我想五号我自己去吧。四号下午,街道通知拆鸡窝,我是晚上拆的,发现里面塞一团床单包着的东西。拽出来打开一看,我日,是冲锋枪,还有一包子弹。我鸡窝也不拆了,抱着冲锋枪在被卧里研究了一晚上。
潘云飞说:我日,这杆枪算放对地方了!
潘云飞说:你回家那几天,派出所没来逮你?
楚建明说:没有啊。
潘云飞说:你咋赶过去的?
楚建明说:先扒车,后跑步。
潘云飞说:从此一个名字,在江湖诞生,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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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全城轰动,因枪战双方逃的逃,死的死,各种不同的传说满天飞。
枪战过去十几天后,狄爱国和几个兄弟悄悄来到了那片凹地。最近抓捕风声很紧,因和潘云飞有千丝万缕联系,他也准备远走高飞了。
“12。5”那天,他被潘云飞骗到另一个集合地点,左等右等,一晃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明白了。
潘云飞不让我去。狄爱国说。
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战斗。狄爱国说。
那咱搭车赶过去?一个说。
现在过去?人家把牛牵了咱去拔橛?十点开战,现在快九点半了,咱赶过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过去干啥,和公安握手,说你们辛苦了?狄爱国说。
那咱咋办?一个说。
等消息吧,我估计这一次绝对要死人。狄爱国说。
大家去了澡堂,焦虑不安的一直等到傍晚。消息来了,几个道上的进来洗澡,告诉大家,潘云飞他们和拐拐四上午交火了,动用了手榴弹和冲锋枪。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
狄爱国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冒出了这些武器。
这几个道上人碰上了从那边回来的公安,得到了只言片语。
拐拐四和一个同伙死在了山洞里,潘云飞全体不知去向。这几个说。
澡堂里死一般宁静了。
其实这个时候公安还没确定枪战的另一方就是潘云飞他们,只是根据以往迹象有个大致判断。道上的人则千真万确,认定是潘云飞。事先已经有风声走露,这种风声传的飞快。
狄爱国当时就做潜逃准备了。
又过了两天,他听说拐拐四是自杀的,先被冲锋枪杀伤,后自杀。
潘云飞他们有后路了。狄爱国说。
冲锋枪是哪来的?一个说。
我也奇怪啊。四杆鸟铳咱知道,头天晚上咱离开,已经半夜了,只有四杆鸟铳。而且没一点迹象啊,要搞冲锋枪,那么大事,咋会不让我知道。狄爱国说。
确实蹊跷。一个说。
狄爱国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只有他了。狄爱国说。
谁?
楚建明。
还真可能是他,我早发现他眼神阴毒。
要真是他,我重新佩服潘云飞一次。
冲锋枪哪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
那咱啥时候跑?
先别慌,在打听打听。反正咱居无定所,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到咱。
狄爱国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去找了左玉梅。怕庞处长在,狄爱国先打了电话。
左玉梅电话里声音不对。
狄爱国赶去后,看到左玉梅家一片狼籍。披头散发的左玉梅躺在床上,双眼已经哭肿。
姐,咋啦?狄爱国问。
姐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左玉梅说。
他欺负你了?
爱国,你别问了,姐心里难受。
说出来好一点。
左玉梅把狄爱国抱住,又哭了起来。
爱国,好男人为啥都是坏人啊,你看小红袍,你看韩小,我碰上的所谓的好人却都是坏男人……
姐,好人那边你没接触到,天下好人里面还是好男人多。
姐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姐,那条路走过来了,只有走下去。
姐姐也可能会杀了他!
姐……
一直劝了好久,狄爱国也没搞清原因,后来左玉梅躺在床上,睡着了。
狄爱国的几个兄弟在外面等着,他出来时,几个人快冻僵了。
冲锋枪也找到了,塞在酸枣树里。狄爱国说。
扔了多可惜。一个说。
得手了都扔,再说那种子弹不好找。狄爱国说。
他们决定潜逃了。
狄爱国说:参观一下战场。
这里的积雪一片一片的,有弹坑,隐隐的还能看出暗红的血迹。呼啸的北风,断裂的枣树,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硝烟。
狄爱国几个捂着大衣,昂首站在风口。
他们看到又走来几个人。当先一个披着黄色军呢大衣,身姿矫健,风把他的长发吹起。
是小红袍妇女腚山本五十六。
狄爱国几个看着他们。
走的近了,小红袍犀利的目光一扫。
是你们。小红袍说。
是的。狄爱国说。
还没有结束。小红袍说。
是的。狄爱国说。
小红袍几个走过去了,寻找了一会,找到了那个山洞。
枪林弹雨后的山洞一片寂静,酸枣树的残枝。
洞里面,仍有一股血腥的气息。
小红袍站在洞口,拿出一瓶酒,拧开盖子,泼洒了。
你是从这儿走的,我从这儿送你。小红袍说。
你给我留下了财富,也给我留下了仇恨。小红袍说。
一切都才开始。小红袍说。
狄爱国他们悄悄离开了。
很久以后,狄爱国他们提到了这么个名词,气势。气势很重要,许多事情往往是气势就决定了,也就一瞬间,一切都来不及了。如果双方气势都盛,那就看谁把握的更好。比如拿刀顶人,你顶上他脖子了,碰上气势盛的,他可能还会从下面给你一刀。这时候你就要把握好,那把刀要这样顶,顶的他脚尖掂起来,身子后倾。他没了重心,他的刀即便过来也是飘的了。杀伤力在你这一边。在这方面,他们公推楚建明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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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公安大搜捕时,潘云飞他们就在县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这次他们是直接住进了医院,不躲不藏。
皑皑白雪,亭亭青松,玻璃上的冰花。
高四儿说:叫他们查吧,咱住这儿不走了。
黄老歪说:这里背,咱进来也没人看到。
高四儿说:看到咋啦。
潘云飞说:看到了也麻烦,他们可以交涉。
高四儿说:不是没人看到吗。
一路上他们想办法止住了血,这边就没有血迹了。
这是家部队医院,上次公园血战,高四儿潜逃,在这个县城住过一阵。他目睹了这家医院和当地公安的一场纠纷,一个营的战士,将县公安局包围了。
所以这里是绝好的避风港。
他们对军医说,挖地基挖出手榴弹,一摆弄,爆炸了。
当时这医院不对外开放,但老百姓来了,又不好推出去,特别是急诊病人。老百姓来了,待遇反而好,子弟兵爱人民。伤号收下了,李勇,黄老歪,高四儿还有两个,因为病房空,潘云飞他们缠着说好话,也被允许陪护了。
他们吃住在平静的医院里,任凭外面风声鹤唳。
高四儿嘴会说,和大夫护士混的都很熟,大家都很喜欢他。
护士一来,病房里就是欢声笑语。
一天晚上,高四儿一个兄弟说:四儿,骗个女军人?你看她们对你多好。
高四儿说: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楚建明说:我看你就不地道。
那个兄弟说:碍你球事。
黄老歪说:闭你的嘴,一会建明打你。
高四儿说:哈哈建明,我现在最服的就是你。
伤的都不重,他们赖着不走,一直住了半个月。
出院那天,他们依依不舍,买了许多水果送去。
出来后先去了商场,很小的一个商场,低矮的天花板,凌乱的商品。这是县城最大的一个商场了。高四儿给每个人买了衣服,里里外外都买了。高四儿身上带了很多钱,本来就准备枪战后逃亡的。外罩一律是军棉大衣。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打听半天找到一家澡堂,痛痛快快洗了澡,身上衣服全扔了,出来后涣然一新。
高四儿说:家是不能回了,人多目标大,要端一锅端,咱分头跑路。
冬日的县城一片萧条,背阳处是收缩了的积雪,吸满了污垢。
火车站零散着很少的人。
他们不知道家乡的消息,打电话没找到人。但拐拐四必死无疑了。他们想,这次逃亡的时间也许很漫长,也许不能再次相逢了,车站的分别就很沉闷。
高四儿一直拉着潘云飞的手。
黄老歪说:绝对会再见面的。
有人问:你咋这么肯定?
黄老歪说:最后都进去了,就再见面了。
潘云飞说:我日。
高四儿几个先上了一列车,都挤在门口,和潘云飞他们招手。
黄老歪抱着膀子,用鞋底刨地,背着身和高四儿他们再见。
潘云飞他们要上的那辆车停靠了,慢车,里面满是人,老远就能闻到里面浑浊的气息。
几个人上去了,潘云飞黄老歪横眉立目,撞开一个地方,松散的站了。
潘云飞问:建明呢?
李勇说:刚才还在,是不是去厕所了?
黄老歪说:我下去看看吧。
潘云飞说:他上来没?是不是挤前面了?
李勇说:应该上来了吧。
三个人就往里去,身材魁梧的黄老歪在前面开路,大喊滚蛋滚蛋。
见是三个孬人,客人们让的很快。
走过一截车厢,没找到楚建明。
列车缓缓开动了。
李勇趴到窗边去看,站台的洋灰地上,楚建明挥着手追赶。
此时列车越来越快,李勇一拉车窗,纵身跳了出去。
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李勇爬起来大喊:云飞,你们走,建明我俩一路,他没有经验!
黄老歪此时掐着一个痞子的脖子,这个痞子有五六个同伴,潘云飞虎视耽耽盯着另几个。
等听到有人说跳车了,他们还没明白过来。
列车呼啸而去了。
李勇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额头象被锉子锉了,渗出了血迹,腿也疼的厉害,胳膊好象也脱臼了。
楚建明跑过来,将他胳膊逮了几下。
楚建明说:咱咋办?
李勇坐在那里说:又没具体地方,咱也往西。
楚建明说:你身上装钱没?
李勇说:装了点。可惜咱不会偷,要是象高四儿他们,去哪都不怕。
楚建明说:刚才高四儿给了云飞不少钱。
李勇说:是啊,可是都装在云飞的口袋里。别怕,饿不死。
楚建明说:也许还会碰上他们。
李勇说:那最好。咱到西安下,估计他们也在西安。
为了省钱,当一辆西去的列车停靠时,李勇狰狞着双目奋力拍窗,里面人打开窗口,李勇先钻了进去,然后是楚建明。此时已经华灯初上。
两个人在车上没再张扬,来到车厢对接处,隔着人缝看外面。外面漆黑一片,偶尔有村庄稀落的灯光一闪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瞌睡了,蹲下来,闭上了眼睛。
应为列车拥挤,没有碰到查票的。
到西安已是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大摇大摆出了车站,出站口没人盘问。他们身上什么包裹也没带,检票人认为他们是当地的无赖,懒得盘问。
在车站广场转了半天,没有看到潘云飞黄老歪。怅然了一会,李勇说,走吧。
走街串巷,在一片老居民区摸了很久,终于问到一间私自朝外租的房子。那时侯租房是悄悄的,都说是自己家亲戚,住上去很安全。
李勇交了两个月的钱,身上所剩无几了。
小屋不大,光线灰暗,生着煤炉。煤炉是主人刚引火点燃的。
一张大床,有锅有碗,生活用品一应具全。
主人走后,两个人坐在床上,拥着被子。
李勇说:不行去抢一下,要不没法过了。
楚建明说:好的。
抢劫和偷不一样,抢劫沾上就是大案。就比如后来的绑架和非法拘禁不一样一个道理。绑架通过托关系可以定为非法拘禁,非法拘禁三年以下,绑架起步就是十年。
为了不惹火烧身,李勇决定离开西安,去别的地方动手。
熟悉了两天地形,两个人出了门。他们在这两天里,在新华书店买了地图,趴床上一直研究。
那天早上出门,摸黑回来,身上有了钱,二百多块。
李勇说:可以老实半年了。
楚建明说;要不要朝家里那边打个电话?
李勇说:不打,反正出来了,以后再说。
楚建明说;那你给我讲故事。
李勇就给楚建明讲劳改队的故事,希奇古怪的。
他们就这么平静的过着,游览了西安的一些名胜,能翻墙他们都是翻墙进去的。
期间李勇吐血了,楚建明让他上医院,他坚决不去。
李勇说:死不了,就怕传染给你。
楚建明说:那就传染吧,一起难受好一些。
李勇说:哈哈建明,不打架时候,你看起来特别老实。
楚建明说:你谈过恋爱没?
李勇说:没,你呢?
楚建明说:我也没,我姐还没谈呢。
李勇说:爱国说你姊妹几个都很孝顺。
楚建明说:恩。我十六岁时候,徒步背着我父亲去过北京,省下来钱看病用。我从记事起,我父亲就有病。
李勇说:人这一辈子啊……
这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无风,门口向阳处,坐着几个晒太阳的闲人。他们穿着老棉袄,戴着棉帽,手揣在袖子里。
李勇和楚建明也是闲人,两个人出了家门,四处游逛。
就是这一天,李勇遇到一个姑娘,凄美的爱情之花悄然绽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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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两个人裹着军大衣,都是瘦身材,走在西安的街道上。楚建明头发长,很厚的遮去了眉梢。李勇头发适中,不大的眸子眼观六路。
灰色的街道,灰色的高墙,阳光下两个影子长长的。
这里的街头照例能看到凶悍的成帮结队的年轻人身影。
彼此擦肩而过时,互相扫视一下。
两个人看到一个区里面的文化站,一个大厅在办什么展览,就走了进去。
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展览,老山的硝烟。
两个人边走边看。
前面坐着一个姑娘,齐耳的短发,丹凤眼,面如凝脂。她穿着红色鸭绒袄,坐那里打毛衣。
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胸前别个牌。
大厅里几乎没人,清晰的脚步声。
两个人路过她时,姑娘抬了下头,李勇突然如触电了一样。
李勇冷酷的心扉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那里挂着把锁,等着一个人来开,这个姑娘就是那个开锁的人。
楚建明已经走过去了,此时回过头。他看到窗外的一缕阳光打在李勇脸上,李勇呆若木鸡。
姑娘看了一眼,又收回眼光,可觉得那个男人奇异,再次抬起了眼皮。
对方是个清瘦高挑的小伙子,眼睛不大,面皮白净。小伙子目光凝滞在她脸上,很圣洁的目光。
姑娘笑笑:你怎么了?
李勇依旧呆呆的。
姑娘说:你认识我?
李勇说:你叫杨帆。
你怎么知道?
你牌子上写着。
杨帆又笑了:你倒诚实,我以为你会编个故事。
李勇说:我突然知道了。
杨帆说:你知道什么?
李勇说:我知道这些年来,除了铁血生涯,还在等待着什么?
杨帆说:铁血生涯?你说话好奇怪。
李勇说:我说错了。
杨帆说:你没说错,你的眼光告诉了我。
李勇说:那我走了。
杨帆说:告诉我再走。
李勇低下头来,捏着衣角。
楚建明说话了:冲锋枪,突突突。
杨帆说:什么意思?
楚建明手指墙壁上挂的宣传画:和那一样。
杨帆说:你没有他诚实。
楚建明双眼圆睁:我说瞎话死全家!
李勇拉着楚建明走了。楚建明刚出道,社会经验还不丰富。
李勇告诉楚建明,杨帆将是他的爱人。楚建明裹着衣服,斜眼看他。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们,李勇一双眼变的很柔情,楚建明觉得他有些傻比。
后来得知,杨帆十七岁,戏校刚毕业,在文化站当讲解员。
两个人又去了几次文化站,杨帆见了他们就刨根问底,他们就是不说,越不说杨帆越问,这样子就熟悉了。
杨帆对他们的了解是,外地人,高个的叫李勇,二十一,稍低的叫楚建明,十九。
两个人说是跑出来的,为什么跑出来,不说。
杨帆觉得这两个小青年身上的阳刚之气特别重,也愿意和他们接触。杨帆很想知道他们的身世,尽管他们不说,但他们诚实,没有编故事。杨帆想,也许他们背后,有着特别引人入胜的故事吧。
杨帆有很多追求者,李勇和楚建明已经见到了几个。也许是杨帆对他们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吧,那些追求者都很有分寸,有的看到李勇和楚建明,还打声招呼。
这天杨帆下班,李勇和楚建明陪伴着她走在大街上。李勇和杨帆并排,楚建明拉在后面。只要三人在一起,每次都这样。
杨帆说:建明,走快点。
楚建明说;我不走快。
杨帆说:李勇,我想谈恋爱了。
李勇一下子紧张了,偷偷看杨帆,杨帆也正看着他,一双丹凤眼扑闪着。
杨帆说:你喜欢我不喜欢?
李勇说:……喜欢。
杨帆说:那你搂我腰呀。
李勇更紧张了,四处看了看,又看一眼楚建明,没敢搂。
杨帆说:还铁血呢。
李勇搓着手,差点被拌那儿。
杨帆说:你亲我一下,敢不敢?
李勇说:不……敢……
杨帆说:没血性,你走吧,别跟着我!
李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着杨帆蹭蹭蹭走远了。
李勇喊:以后还见面吗?
杨帆头也不回的大声说:不见!
如果刚才李勇搂了杨帆的腰,亲了杨帆,两个人以后就没故事了。杨帆这天心里烦,故意这么做的。昨天晚上一个追求者突然抱着她亲吻了,杨帆用力挣脱了。还没明确关系,就这样了,杨帆很伤心。
杨帆离开李勇时想,这个家伙其实人不错。
李勇却误会了,伤心了一晚上。他的眼前都是杨帆的影子,一举一动,音容笑貌,叫李勇心碎。
这天晚上他又吐血了。
楚建明说:划不来,那么浪。
李勇说:建明,我以前没骂过你。
楚建明说:咋啦,又要搂又要亲。
李勇说:她不是那种人,这么长时间了。
楚建明说:恋爱这么麻烦,啥意思。
李勇说:也许我以后不会恋爱了。
楚建明说:要是黄老歪,我才不跟着去,早烦了。
李勇说:睡觉吧。
楚建明说:明天去医院,你说啥也不行。
李勇说:我啥也不说,就不去。
以后的几天李勇他们没有再去找杨帆。杨帆起初没察觉,后来突然象少了什么。又过了几天,她怅然了,那个瘦瘦的有些可爱的青年消失了。
到现在杨帆才察觉,她居然一直没有问他们住在哪里。
又过了几天,李勇对楚建明说,离开这里吧,继续往西。楚建明说好吧,离开了好。
李勇这一段时间一直无精打采的,看什么都伤感。李勇用毅力克制了自己,不再见杨帆。
两个人到了火车站,买了票,这个时候是中午时分。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此时西安的街头已经有了零星的出租车,不打表,讨价还价。
李勇突然说:给杨帆告个别吧。
楚建明说:又来了。
李勇说:走吧。
拉着楚建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地方,人家说三块钱,李勇说给你十块,一会再把我们拉回来。
这天的天色阴沉,街头稀疏的行人和车辆。李勇和楚建明坐在后排,眼看文化站越来越近。李勇的心止不住的撞动着。
杨帆出事了。
李勇将两张车票用力的慢慢的撕碎了,指缝里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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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被人豁了一刀,左脸,是用双面刮胡刀豁的。伤口切面整齐,长达五厘米。当时那肉就翻开了,就象沙发豁了一下那样翻开了。
就在大街上,杨帆下班的路上。一个人影窜出来,从后面箍住杨帆脖子。等那个人推开杨帆逃进一条巷子,杨帆叫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快速流淌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在医院里,杨帆接受了公安调查。杨帆的左脸已经包扎,纱布横一道竖一道,在她脸上缠的很厚。
她的面部浮肿,泪水一直没断。
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公安初步锁定了一个目标。
这个人叫黄斌,曾用名黄跃进,现年二十五岁。黄斌家住西安旁边一个城市,父亲是政府的一个官员,很有背景。
据目击者称,凶手个头很高,约一米八零,略瘦,长发,刀条脸。黄斌符合这个特征。
黄斌是复员军人,回来前工作就安排好了。他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会突然莫名发火。他在单位几乎不上班,一般见不到他影子,也不请假,没人过问。这个人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
他和杨帆早在一年前就相识了,那时侯杨帆还是学生。学校应邀去那个城市演出,在一个政府大礼堂。外面大雪飘飞,里面温暖如春,场面热烈。
演出空隙里,在后台,身着单薄演出服的杨帆和几个同学在说笑。
一个男青年突然出现了,手捧一束塑料花。
青年很高的个头,披着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整齐。
他来到杨帆面前,鞠了个躬,将花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没说一句话。
在同学们的轰笑声中,杨帆脸绯红。
演出结束时,大礼堂领导对杨帆说:送你花的是黄主任的公子,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
同学们没听到领导的话,领导是单独和杨帆说的。杨帆扑闪着丹凤眼,手里拿着那束花,这时她悄悄背到身后,松了手。
以后杨帆再没见到他。
半年前的一天,杨帆在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无意中朝门口一看,一个青年靠门站着。青年梳着整齐的头发,雪白的短袖衬衣,笔挺的黑裤子。
杨帆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但想不起来。
青年的目光直视过来,杨帆回避了。
散会的时候,那个青年不见了。杨帆和两个同学推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出了校园。
此时杨帆还留着辫子,辫梢的红头绳一跳一跳的。
校园门口有着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一辆轿车停在阴凉里。
杨帆又看到了那个青年,勾着头,麻花着腿,胳膊支在敞开的轿车门上。
走过去了,青年一声喊:杨帆。
杨帆和两个同学站住了,回过头来。
青年走了过来,面带微笑:我是黄斌,你去演出,我给你送过花。
杨帆回忆着。
黄斌说出了时间和地点。
杨帆想了起来。
黄滨说:一起吃顿饭吧。
杨帆说:不。
黄斌说:我那么远赶来。
杨帆说声非常感谢,和两个同学迈上车走了。
杨帆和黄斌的正式交往是在半月以后。黄斌托了关系,找到杨帆母亲的领导,领导找了杨帆的母亲。
领导说:给你闺女介绍个对象吧。
母亲说:她还小。
领导说:这个青年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领导大致讲了一下他的情况。
母亲想了一会说:他那种家庭……
领导说:不是那种家庭,我还不介绍,杨帆那么漂亮。
母亲说:那先处处吧。
结果那天领导领着黄斌来到了杨帆家。领导满面春风,黄斌有些拘谨。杨帆母亲对他印象很好,这青年这么好的,一点也不跋扈。父亲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出于礼貌,杨帆和他交往了。
黄斌很会讨杨帆母亲欢心,每次来,都带了土特产。
话语不多的黄斌被杨帆母亲接纳了。
杨帆则不然,也就是和他吃吃饭,逛逛公园,很正常的交往着。
秋天的时候,黄斌盛邀杨帆和她母亲去他那个城市。此时杨帆已经工作了,在文化站做讲解员。
尽管杨帆不乐意,母亲还是给杨帆请了假。
舒适的轿车,剪影一般晃过的风景。
黄斌说:阿姨,叫杨帆去我那边上班吧,好工作随她挑。
母亲很高兴:小帆,听见没?
杨帆手托着下巴,一直看着窗外。她没有回答。她对黄斌没一点感觉,只是把他当个大哥哥看待。
杨帆和母亲住在了黄斌安排的宾馆里,铺张的设施,让母女略微感到了不安。
黄斌说:这都是小事情,在这个城市,我什么都能办到,不管你们提出来还是我想到的。
黄斌本来说他父母要来的,可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住了两天,天天盛宴。黄斌车载着她们,游览了一些景观。
回来的路上,杨帆不说话,神情疲惫。
以后黄斌再来,杨帆不冷不热的,也不跟他出去了。
母亲在一天晚上问了她:闺女,告诉妈,怎么了?
杨帆说:妈,他不好。
母亲说:还有比他好的吗?
杨帆说:在宾馆,一个跟你一样大的服务员阿姨,因为踩了他的脚,他吐了阿姨一脸,叫阿姨给他擦干净。妈,阿姨是流着泪给他擦的。
母亲说:居然这样。
母亲又说:他对你好不就行了。
杨帆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面害怕他,时间越久越害怕。
母亲说:你还小,能找上这样的人家,多大的造化,多少人羡慕,你知道吗?
杨帆说:我爸爸也不喜欢他。
母亲说:你爸爸一辈子就吃这样的亏。
杨帆说:妈,你让我仔细想几天好吗?
母亲说:闺女,妈只说一句话,黄斌这么好的条件,如果错过了,这一辈子再也别想碰到了。
寒冬来临时候,杨帆坚决不理睬黄斌了。黄斌那次喝多了,张牙舞爪的说出了杨帆和母亲那次去,自己父母为什么没来。
他们就不同意我和你交往,因为你是戏子!黄斌醉眼朦胧着说。
你还给我摆架子,你以为你是谁!黄斌还在喝酒。
老子他妈还没这么窝囊过呢!黄斌喊了起来。
你别不识抬举!黄斌最后说。
杨帆是含着泪水离开的,跑的飞快,纱巾在风中飘落,挂在了冬青树上。
黄斌后来给她一跪到地,就跪在文化站里。此一刻的杨帆简直快崩溃了。
你不理我,我就不起来。黄斌说。
就在杨帆心烦意乱时候,李勇和楚建明出现了。这是两个颇有神秘色彩的男孩,他们眉宇间的不凡气势让杨帆有了许多遐想。这应该是两个胆大妄为的人,可李勇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却是那般的羞怯,这种羞怯没有一丝做作,纯自然。
杨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觉出了和他们在一起,既有安全感,又很快乐。
她不知道厄运正在悄悄来临。从那一天黄斌突然抱着她强行亲吻了,厄运就象张网,悄悄张开了。
黄斌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杨帆一耳光打到了黄斌脸上。
无耻!杨帆说。
你是我女朋友!黄斌喊。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黄斌哭了。
你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没答应我为啥和我吃饭,为啥和我逛公园,为啥一直给我留个想法,不给我来个痛快的!
杨帆这才知道自己从头就错了。
后来的一天,黄斌在杨帆下班的路上,拿把双面刮胡刀,将自己的左手食指削去了一块肉,他就那样伸着指头,让鲜血水龙头一样流出来。
你做不做我女朋友!黄斌说。
不做!杨帆斩钉截铁。
你别逼我!黄斌的双眼此时十分狰狞。
杨帆害怕了,尽管边上很多围观的人,她还是害怕了。
最后问你一次!黄斌说。
杨帆跑了,人行道上是她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完蛋了!黄斌看着她背影大笑起来。
几天以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血淋淋一幕。
受伤的那几天,那些追求她的人都来了,又都心情复杂的离去了。杨帆一个不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几天来一直泪水没停,父亲抽烟不止,剧烈咳嗽。
李勇和楚建明来了,他们打听了杨帆的地址。
杨帆意外的打开了卧室的门。
母亲有些惊讶,父亲香烟久久举在半空。
这是两个陌生的男青年,从来没见过。
杨帆的惨相让李勇眼眶一热。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呜呜的哭声传了出来。
李勇和楚建明出来后,楚建明一脚踢到了大树上。
靠他奶奶,谁干的!楚建明骂。
李勇一言不发,双目渐渐冷酷。
杨帆拆线那天,大家都陪着去了医院。拆完线,杨帆是嚎啕着出来的,她照了墙上的那面镜子,左脸颊卧着一道毛茸茸蜈蚣一样的可怕疤痕。
那些追求者都默默无语,背过了头。
杨帆一路狂奔出了医院,把父母甩在后面,父母在大声呼喊她。
李勇和楚建明大步赶了上去。
这次李勇坚决的架起了她的胳膊,楚建明架起了另一条。
两个人高昂着头颅,忧郁的目光。
追求者们都悄悄的溜了。他们都掐着这一天的日子,他们想看到最后的希望。
希望彻底破灭了。
回到家,杨帆发疯一样摔东西,哭喊着叫李勇和楚建明滚。两个人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杨帆父母大汗淋漓赶回来。
此时李勇和楚建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而且知道凶手在那个城市落网。
杨帆父母回来后,杨帆又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李勇劝慰了杨帆父母一会,和楚建明离开了。
我觉得这事情不对头。李勇说。
咋不对头。楚建明说。
黄斌应该关押在案发地,怎么在那边关押了?
不懂这些。
里面有文章。
那咋办。
看着办。
果然又过了几天,杨帆母亲哭着告诉李勇和楚建明,黄斌释放了,他没有作案时间,有许多人证明他。
杨帆母亲还说,当时西安公安去抓捕他,被那边抢先一步,将黄斌抓了,说黄斌在那边有案,拒不交出黄斌。西安这边没办法,只好等待。后来那边把案卷拿来,说黄斌没有作案时间。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母亲哭诉着。
再次离开杨帆家,两个人双手揣在兜里,低着头走路。
杨帆知道了,要伤心死的。楚建明说。
我不能让杨帆伤口上再撒盐!李勇说。
靠他奶奶,咱去弄他个龟孙!楚建明眼睛里一团火光射出
黄斌先被送进了看守所的一个小号吃特灶。第五天天黑两个小时后,他跪在父亲的书房里听着父亲的大声训斥。
父亲训累了,告诉他两条路。一个是在小号里继续蹲三个月,等风声过了再出来。一个是去南方的舅舅家,但对外说是三个月以后查无实证解除刑拘,一两年以后再回来。
黄斌哪条路也不想选。他偷偷瞄了眼父亲满是血丝的怒目,嗫嚅了几下。那我去舅舅那儿吧。
早晨蒙蒙亮,李勇和楚建明踢着铁轨边上的石子走来了。趁着火车减速,他们在进站前的拐弯儿跳了车。
李勇,你想好咋找这个龟孙儿?
靠,先问他在不在号子里,要在,咱俩在公安局门口打一架就关进号子里了。弄死他个龟孙咱就跳墙跑。
哦。
楚建明又低下头踢石头,一颗,两颗。
他俩绕到了站台前面,李勇拉着楚建明要向一个早起的面馆儿过去。
一辆轿车吱地停在楚建明旁边,下来的高个青年推开车门差点儿打着他,楚建明略一撤步,躲了过去。这一下挡着了高个青年的下车路。高个青年随意推了楚建明一把,不料自己却退了一步。
后面车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声音颇具威仪,小斌!
高个青年背起一个包,绕开楚建明跟上中年人。
李勇拽了楚建明向另一边就走。
干啥?不吃面了?
那个是黄斌。我见过他照片。
两个人远远地瞄了黄斌一行。跟进候车室看了车牌。
绕进站时间不够了。
两个人悄悄地跟着铁路工人从通勤口进了站。
火车低声咆哮着来了,黄斌父子上了6号卧铺。
下一站是城南站,距离很短。黄斌早上走得急,去看了两趟厕所,都不开。
出了城南站十分钟。厕所开了。
黄斌走过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这趟车启站票的不少,可厕所旁边没什么人,只有个瘦高个朝向车门外吸烟。
好像有点眼熟,黄斌内急,匆忙推门入厕蹲下。
正畅快着,突然听见头上响动,抬头满眼都是一只绿色的军胶鞋。
李勇听见厕所门销喀达喀达两下打开关上的声音,丢下烟,朝车厢里挤去,挤到另一头,拍了一个要上厕所的肩膀,告诉他东西掉了,那人一回头,李勇进了厕所。伸头瞧见后面车厢的厕所外有一个脑袋在看他。李勇侧身低头,钻了一半在外面,再一纵,双手反抓着车窗向火车前进的方向跳了下去,紧跑了十几步,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后襟。
我还以为你不敢跳了呢?
日,车厢里人海厚。
又路过几个小站,这个车厢的人谩骂着拥向其它车厢方便去了。
有个大肚子的妇女向列车长反映了。列车长打开厕所一看没人,严肃地批评了列车员。
列车员疑惑地又去开另一个厕所,一股臭气熏得过道里掩鼻散避。
一个高个青年全身屎尿一直埋着头蹲在里面哭。列车员喝令他提上裤子,却发现他的两只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式翻在身后,十只手指都分散向各个没见过的方向。
列车员一桶温水当头浇下,青年一个激凌,木然抬头,青肿的双眼,额头上赫然三个字:对不起。还在一滴一滴地渗出红红的血丝。
黄斌的父亲大发雷霆,市里成立了专案组,可黄斌怎么问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撞伤了眼掉到了厕所里。
三天后,专案组撤销。黄斌父亲的秘书给杨帆家里送去了三百张大团结。求她放过黄斌。
妈勒比,你咋不弄死他龟孙去球?
日!弄死了你出钱给她整容?
靠,稀罕!
李勇拎着水果自己去了杨帆家。
狄爱国后来听说楚建明单挑一个一米八的复员军人,竟在复员军人额头上刻了三个字,先是敬畏,后来竟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 本帖最后由 sock 于 2006-4-30 20:1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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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斌这些天胡子拉碴的,很高的身躯佝偻着。
夕阳西下时候,黄斌走在灰白色彩的街道上,年根的鞭炮声突然就炸开了。
几个办案的公安请他吃饭,邀请几次了。
在号里他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待遇,这种待遇让那些久闯江湖的人感到万分失落。号里给黄斌腾了单间,三个犯人伺候,主要陪他打牌,四个人正好。每天的饭菜是从市里的一家著名饭店送来的,有关部门给配了辆送菜专车。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陪他的三个犯人一下掉进了人间天堂,逢人就说,哈哈,一不小心天天过年。他可以随便出入,但所长握着他的手,所长每次握着他的手都激动。市里面已经风传黄斌的父亲要当市长了。这么一双手,要不是这么个非常时候,所长一辈子都握不到。
所长说黄斌啊,我可是肩负着重托,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千万别自己出大门。
黄斌每天还是出一次大门,有公安荷枪保护,去洗澡。
后来安全了,他就释放了。拘留所里所有的管教都不舍得他走,都觉得时间太短了。
那时侯时兴平反昭雪,还给他开了个大会。
释放后的黄斌没回家,他和父母拌了嘴,去单位住了办公室。他在单位有房子,一套空房,没有进去过。他甚至连房间模样都不知道,他不满意房间的朝向。
住进了办公室,别人就不能办公了,办公室那几个人正好有借口不来上班,领导也不过问。
一应生活用品自然有人送来。
夕阳西下的街道,黄斌披着呢子大衣,微风中一双忧郁的眼睛。
单位外面是个湖泊,一些没有叶子的垂柳,一道蜿蜒的栏杆。黄斌出来时就看到栏杆上坐着两个青年,很消瘦,都是军大衣裹身。一个高个,一个中等。中等的青年前额被长发蒙了,高个的则手拿一枝笛子在吹。是一首忧伤的曲子,就是后来被迟志强改编后搬上舞台的那首铁窗泪。
两个青年看他的眼神有些独特,有些犹豫,好象把握不准的样子。
黄斌没有在意他们,甚至这两个青年看到他,跳下栏杆,问着后面出来的单位人什么,他也没有在意。
因为他很快看到了来接他的公安,两辆北京。
饭店其实很近,他不想坐车,很久没有这么走路了。他挥挥手,踽踽独行,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跳下来,陪他走路。
两辆北京就这么慢慢的开。
黄斌还是走在前面,不说话。
饭店到了,气派的门楼,古色古香的建筑,也许它过去压根就是一古建筑。
定的是二楼的包房,楼梯是木制的,岁月蕴在里面。
前面两个公安引路,黄斌走中间,后面又是几个公安。
上了二楼,很宽敞的走道,灯光亮堂着。
来到包房门口,灯突然全灭了。有些乱,许多包房打开门嚷嚷。服务员手里举着蜡烛乱跑。
几个公安这时候不见了黄斌,也没想那么多,进包房等候。
包房里蜡烛的烛光跳跃着。
很快就来电了,外面传来了尖叫声,公安们心头一惊,跑出去一看,墙壁边躺着个人,被呢子大衣蒙着,汩汩的血流淌出来。
掀开呢子大衣,此人被砍的面目模糊,嘴里面塞着袜子。
正是黄斌。
黄斌被捅砍了十几刀,后来抢救过来,他叙述说,是两个穿军大衣的青年下的手。
停电的时候乱糟糟的,先过来一个高个青年,很亲热的搂着他,说着普通话。黄斌以为是认识他的人,被搂着朝里走。这时候又过来一个中等个的,说黄斌,你是不是害牙了?黄斌说没有啊,张开了嘴。中等个的青年出手飞快,把一双毛线袜子塞了进去。这时候他胸脯上被接连刺了几刀,倒下去时候,脸上被猛砍。
这是一次预谋的杀戮,电闸被人拉下来了。
电闸上没有留下可疑指纹。
全市轰动,这几个请客的公安倒了霉。
嫌疑人指向了杨帆。
杨帆是突然被那个城市的大批公安带走的,母亲哭天抹泪踉跄着阻拦,父亲悲伤的站立。
时间是半夜,风中的杨帆短发飘舞,左脸上那道疤痕在路灯下触目惊心。
杨帆被带到了那个令她伤心的城市,才知道黄斌被刺。杨帆的脑海里马上闪现出李勇和楚建明的身影,只有他们两个,就是他们两个。这两个青年热血滚烫。
她什么也不交代,几天下来,披头散发的她象换了个人。
西安那边的摸排工作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很快排查出了两个青年人。
这两个青年是外地的,事发前后曾和杨帆有过多次接触。住址不详。
继续提审杨帆,杨帆说知道这两个青年,但哪里的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杨帆说那个高个的追求她,文化站认识的。杨帆说确实不知道他们在西安的住址,我一个女孩子家,刚接触,根本不可能跟他们回住处。
春节很快到了,大搜捕展开了。
谁也没想到,杨帆此时竟然和李勇见面了。
李勇和楚建明收拾完黄斌,扒车回了西安,回家后睡了两天。这天上午,他们去杨帆家,才知道杨帆被带走了。
两个人沿着古西安的街道慢慢走着,谁也不说话。
后来李勇突然说,我要见杨帆。
两个人又扒车去了那个城市,在杨帆被关押的那个区,在一个派出所门口,楚建明站的远远的,李勇将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打翻在地,无缘无故的。他拿一块砖,将三个青年头上都开了瓢。
派出所人跑出来,将李勇捉了。
李勇编造了籍贯和姓名,说坐火车没钱了,就在这里下了车。
他被拘留了。
拘留所当时还没有笼子,号门打开,就是院落。打饭也不象后来,号门轮流开,当时是都开了一起出来的。
李勇进去的那天下午,就看到了杨帆。
女号在那边打饭,李勇大声和一个管教骂了起来。
李勇一口普通话:***,我就用砖头把人头上打俩窟窿,为啥拘留我十五天,靠你奶奶!
管教扑上来揍他,他高昂着头颅。
杨帆的眼光看了过来,目光对视时,杨帆的眼里一下溢满了泪水。
杨帆听明白了他的话,杨帆知道他是用这种方法来看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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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G决定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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