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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女子改名风波
想改日本名就是汉奸?
大洋网 (2004-12-25)
1972年中日建交后,王徐英的公公柴冈文雄成为日本战后第一个回中国探亲的人。想改名“柴冈英子”的王徐英,图中手持的是公公的“第一号探亲报告”
12月17日,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57岁的王徐英走出法院大门,神情落寞而又固执。她想改个日本名字的官司败诉了,但已决定立即上诉。
在过去的57年中,她只有“王徐英”这一个名字,而现在,她想把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柴岗英子”。
今年9月9日,王徐英向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上钢新村派出所递交了改名申请。两个月后,派出所交给她一张“不予更改”的审核表。第二天即11月10日,她一怒之下将上钢新村派出所告上法庭,理由是派出所行政不作为,干涉和侵犯了她的姓名权。
日本儿媳
“他们早就叫我‘柴岗英子’了,在他们看来,我就是柴岗家的儿媳,柴岗家的英子。”王徐英所说的“他们”,是指她的日本亲戚和朋友。
1947年,王徐英出生在当时的上海川沙县一个贫穷家庭。1940年代,姑妈和她的无锡丈夫一起“跑洋单帮”,去了日本。1970年代,姑妈病逝,姑父也从此不再联系。“但我总有种感觉,在日本有我的亲人。”王徐英说。
1988年,担任中学化学教师的王徐英,再婚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时任上海市金山邮政局党支部书记的徐建国。这次婚姻除了再次带给她一个家庭以外,还给她带来了新的日本亲戚。因为她的丈夫有一个日本继父。
徐建国是一个遗腹子。1930年代,他做导游工作的的母亲结识了在上海的日本人柴岗文雄,并与其结婚。在40多年后的回忆文字中,柴岗还清楚地描绘了第一次见到徐建国的情景:柴岗抱起3岁的徐建国大喊,“这就是我的儿子!”柴岗为徐建国起了一个日本名字——柴岗龙清,意为“柴岗家的龙的传人”。一年后,柴岗与徐建国的母亲生了一个儿子,即徐建国的同母异父弟弟——柴岗龙男。
柴岗文雄是日本共产党员,日本侵华之前,柴岗在日本劳动组合书记部工作。发动战争后的日本陷入法西斯恐怖之中,劳动组合书记部被迫解散,日共党员柴岗文雄来到中国,在上海中央市场西部蔬菜场任管理员。日本投降后,柴岗文雄到日本侨民民主主义报纸《改造日报》任编辑。后因《改造日报》倾向中国共产党的言论引起国民党政府的不满,1946年,报社员工被遣送回日本。
毫无准备的柴岗文雄被迫与上海的妻儿分离,回到了日本北海道的家中。
在回忆文字中,柴岗文雄写道,他无时不刻不想回到中国,回到家人身边。在中日两国还未建交时,他甚至试图买通渔船老板进行偷渡,只是没有人敢接这趟生意。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柴岗立即向两国政府申请到中国看望家人。经过两年的不懈努力,柴岗终于成为日本战后第一个回中国探亲的人。
探亲3个星期后,柴岗返回日本,5年后病逝。柴岗战后在日本娶了一个妻子,但妻子柴岗芳子曾在广岛原子弹爆炸时受过核辐射,一直没有生育。如今仍然健在的芳子把徐建国视为自己的儿子,书信往来不断。
2002年,王徐英第一次跟随丈夫前往日本,在丈夫的继母柴岗芳子家中,芳子郑重地对王徐英说,你是柴岗家惟一的儿媳,你应该叫“柴岗英子”。
在日本,徐建国夫妇还结识了一些日本朋友,这些朋友都叫她柴岗英子。在书信往来中,日本朋友在信封上也大都写着:柴岗龙清、柴岗英子收。
改名之争
今年9月,已经70多岁的徐建国有了一个想法,去派出所在自己的户口本上添一个“曾用名”———柴岗龙清。因为日本来信的收信人名字与身份证、户口本名字都不符,徐建国与送信的邮递员总是大费周章。
王徐英说,9月8日,在上钢新村派出所里,接待徐建国的户籍警先是惊讶地打量徐建国,随后要求徐建国回家准备一份申请和相关证明材料。
同行的王徐英被户籍警的话激怒了。她回到家中,在一天的思考之后,她告诉丈夫,曾用名就是要加,而且她自己还要改名,要叫柴岗英子。
徐建国说他当时吃了一惊。按照徐建国的本意,曾用名能加当然方便,不能加也就算了。徐建国试图教育妻子:我们都应尊重政府机关的决定。
王徐英一句话顶回了徐建国,“应该先尊重法律,法律赋予我姓名权!我们中国是个法治国家!”
王徐英还向本报记者解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听。在上海话中,“徐英”有“逐渐熄灭”的谐音意思,曾有多个同事和朋友拿这个开她玩笑。而上钢新村派出所的态度是促使她决定改名的“催化剂”。
王徐英说,我就是想赌口气,如果派出所同意我改名,我只要求把柴岗英子放在曾用名一栏里;如果派出所还是不同意,我就一定要求改名。至于选择的新名字,王徐英说,这些年别人称呼我不是王徐英就是柴岗英子,也没想到别的名字,“不管改成什么,就是个名字而已。我要维护我的姓名权。”
但派出所并不认同王徐英对于姓名权的看法,依据《上海市户口管理暂行规定》(下称《暂行规定》),上钢新村派出所驳回了王徐英的申请。
在12月6日的庭审中,王徐英说,《民法通则》第99条明确规定公民享有姓名权,有权决定、使用和依照规定改变自己的姓名,禁止他人干涉。
对于派出所依据的《暂行规定》,王徐英认为,《暂行规定》及其《实施意见》是上海市的地方性法规,与国家的《民法通则》及《户口登记条例》在相关规定上冲突。《民法通则》并未明确限制公民更改姓名的条件;而《暂行规定》及《实施意见》却规定,只有符合“姓名登记时错误,同名过多,姓名谐音有损人格等特殊情况”时才予更改。在审理案件时,法庭应以国家法律为准,而不是仅仅以地方法规为依据。
6天后,浦东新区法院判决认为,派出所依法享有对其辖区内居民更改姓名作出决定的法定职权;公民依法享有姓名权,但姓名的更改必须符合本市的户籍政策和户口登记机关的相关规定。
判决指出,王徐英以“柴岗家惟一的儿媳”作为更名的依据,不符合上海市相关规定;且王徐英认为本名谐音有损人格,是封建迷信,更不符合规定。另外公民随意更改姓名,将对稳定的社会秩序造成不良影响。因此驳回王徐英的诉讼请求。
王徐英当庭表示难以接受判决结果,拒签法律文书,并表示提起上诉。
但她的上诉也胜负难卜。有律师认为,姓名权是公民不可侵犯的私权,而公安机关对姓名更改的限制和管理,可归属公共行政权。当公权和私权冲突时,司法实践很难厘清。对于近来出现的多例因改名而起的官司,惟有专门立法才能彻底解决。
目前,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已经受理了王徐英的上诉,并将在1个月后开庭审理。
想改日本名就是汉奸?
自从跟派出所闹上法庭,王徐英就开始钻研起法律条文。年近60的王徐英,如今可以流利地背出一条条和姓名有关的条款。
但周围的人开始对王徐英有了看法。在小区居委会,很多人认为“她有些固执”,甚至有人说她是“神经病”。
上海有媒体刊登评论说,王徐英改名“不能不说是缺乏文化认同感和民族归属感”;网上也出现了针对她的连篇累牍的谩骂帖子。
“我是个认真的人,我教30年书就是教学生认真,自己当然身先士卒。”王徐英说。她指着法院的判决书说,“我是30年的老党员、无神论者,他们凭什么说我封建迷信?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说到这儿,王徐英忍不住掉了泪。
“我知道改个日本名字会有额外的麻烦。”王徐英强调说,“我很爱国,没其他意思。”
其实,因为日本亲戚,王徐英和徐建国都已经吃过苦头。因为姑妈在日本,“文革”期间,王徐英的姐姐大学毕业后没能进想进的科研单位;王徐英的弟弟以川沙县第一名的成绩小学毕业,却没能读成初中。
而徐建国的同母异父弟弟——柴岗龙男,中文名徐建民,由于日本血统从小受人歧视,性格忧郁内向。柴岗文雄回中国探亲后,徐建民想尽办法要去日本却不能如愿,又在旁人“汉奸”一类的指责声中,于1976年精神分裂。
1998年,徐建民终获移居日本并入日本籍。日本政府以“中国残留邦人”标准对待徐建民,拨给房屋居住,每月发放10万日元生活费,并派专人护理其生活。4年后,长期精神分裂的徐建民病逝于日本横滨。
徐建民病逝后,徐建国与王徐英前往日本料理后事。这是王徐英第一次去日本。王徐英说,去之前,她打心眼里排斥日本人,觉得日本人没一个好的;临行前她的老母亲甚至警告她,别去日本,小鬼子太坏!
但与徐建国的日本亲人和朋友的交往改变了她的看法。日本方面很重视“中国残留邦人”抵日,新闻媒体跟踪报道。他们偶然结识的日本朋友岩崎还在《神奈川新闻》上发表文章,纪念两人的日本之行,并对日本侵华战争进行了反省。
岩崎写到,“明治维新后,我们的祖国日本,给周边的中国和朝鲜(专题,图库)以及亚洲其他国家带来了最最残忍并且非人道的主权践踏”,“日本人应牢记在心,使日本成为一个不让朋友羞耻的祖国”。
旅日期间,日本方面认为徐建国也是“残留邦人”,再次希望徐建国考虑入日本籍。徐建国婉拒了,“我还是做中国人好。”
徐建国对本报记者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公安机关不同意改名就算了;但如果能改,可能会对中日民间友好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他特意拿出了柴岗文雄的回忆文字,上面写着,“这真是奇妙的姻缘,两个男女因日中关系而得以维系,两个孩子又代替两个老人成为新中国的建设人才,我为之感到高兴……”
王徐英也从没想过成为日本人。但她改名的决心日益坚定,“上诉再被驳回,我还会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申诉。”坐在高高一摞法律书籍前,王徐英,或未来的“柴岗英子”有些困惑,“难道以上海之大,就容不下我一个日本名字?”
刚在网上看到,这也是中日遗留问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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