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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了 [复制链接]

任盈盈

浮游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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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4-4-14 12:50: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

“你将来会找什么样的人？”
“嗯，丰神俊朗，象古代的书生。”
“哈！你回古代找吧。”
  “也许真的有，在某时某刻等着我。你呢？”
  “我呀，要找一个一米七四以上、长得帅、家庭条件好、事业有一定成就，做饭做得好、会体贴人……”
  “好了好了，天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尽。”云锦忍不住笑，敏儿自己也笑起来。
  “哎，差点记忘了，许强今天要来。”敏儿一说，俩人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收拾房子。刚收拾好，就听见敲门声，是许强送来敏儿要的东西。  在宿舍里聊了一会儿，敏儿说，“许强带我们兜兜风吧。”“好呀。”
这是云錦第一次坐许强的车。以后，她们经常坐许强的车出去兜风。云锦刚工作，工作压力不大，业余时间反正闲得无聊，坐车出去转转，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后来，敏儿谈了对象，只有云锦一个人坐车兜风了。即使敏儿没出去也不和他们一起兜风，只是不断地提醒云锦：“他可是有妇之夫噢。”
云锦长得并不算漂亮，在人群中不注意一点儿也不打眼，但耐看。一张小脸，五官精致，皮肤稍黑了点儿，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披着长发。许强常常一边开着他的客货车，一边偷看她的脸，觉得美极了。有时候他们会聊到许强的家。说得深了，云锦知道他们的事也越多，也不觉得她知道了别人夫妻间的事有什么不妥。据许强说，许强和他老婆结婚是迫于无奈。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来往没多久，许强没经住诱惑，两人发生了关系，等他认为俩人并不合适的时候，女的已经怀了孕，只好匆匆地结婚了。结婚后很快有了儿子，一转眼，儿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许强和他的老婆关系不好，经常吵吵闹闹，所以许强一生气，下班以后不按时回家，休息日也早出晚归的。认识云锦以后，最多的，就是带着云锦在小馆子吃吃饭、大戈壁滩转悠。
有一次停车休息，天太冷，再发动的时候发动不着了，许强下去看车，云锦也下去陪着。零下二十来度的天气，云锦一会儿就浑身颤起来，许强弄完车，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再抱上车。她什么也没想，伏在许强怀里慢慢地静下来。平生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着，自然而然的，好象并不觉得特别地意外。后来许强干脆整个儿把她搂在怀里，开始轻轻地吻她，他的嘴里有一股烟味。冬天的戈壁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庄严静穆，太阳在雪面上闪着温柔的光。
云锦开始认真地想她和许强的事。一切都出乎意外，许强不是她想要的丰神俊朗的书生，长得不帅，但健壮结实，自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而且细心体贴，跟她的毛头男同学完全不同。可是，可是他已经结婚，孩子都不小了。她还没有想清楚，许强亲她、甚至把手伸到她衣服里的时候，她也没表示对反对。春天来了，雪已化尽，漫天都是浮尘，模模糊糊的，到了傍晚仍是到处混沌一片，阳光也是昏黄的。许强送云锦回宿舍，走的时候突然抱住她，吻着她说，等我离婚，嫁給我好吗？云锦没有回答，听着许强越来越重的呼吸，许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在她耳边说，你还没有被男人要过吧？这话让她有些难堪，是不算小了，也不由觉得好奇，就这样，她把自己交给了许，很疼。云锦没想到男女之间关系会亲密到这个地步，她知道自己是非嫁许强不可了。

二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云锦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但每次听到许强重重的呼吸，都难以拒绝。终于，云锦怀孕了。等许带她去省城做完手术，经过钻心的痛，总算回复正常，不复怀孕时处处都不对劲的感觉了。
这一段时间，许强一面悉心照顾云锦，一边和老婆大闹离婚。
云锦休息了几天回单位上班，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周围人看她都怪怪的。然后领导找她谈心，原来是许的老婆告到了单位上，要求领导严肃处理这个小狐狸精。领导让她迅速结束和许强的关系，否则……
云锦不知天空地厚，才不把领导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想怎么跟父母交待。
父母自然是坚决反对，云锦是家里学习最好文凭,最高的孩子，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接受不了自己的大学生女儿嫁给一个开车的司机，尤其接受不了那个人不但已婚还有一个八岁多的孩子。只要她一回家就不停地跟她唠叼，母亲气得差点犯病，让她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一个又一个地见别人介绍来的对象，又一两句话把人吓走赶跑。这样闹腾了一年多，谁也没赢得了谁。
云锦知道父母当然是为了她好，只是她不能自拔。敏儿跟她说：“你们俩根本不是一类人，完全不合适嘛，将来都没法沟通，日了怎么过呀？”云锦总是答：“怎么会？他对我很好，我从不觉得我们的沟通有什么困难呀？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好。”云錦对这个很自信。敏儿只好摇摇头，她眼见云锦所受的各方压力，不忍再说什么了。
云锦这时已经被赶到服务公司干杂活了，不是出门卖菜卖鸡蛋就是到鸡场养鸡，包得再严也免不了晒得更黑也显老了。许强常常心疼地捧着她的脸，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待她。所有的人都不禁对她侧目相看，没人能像她这样，连好好的干部都不当，只为了找一个已婚的男人。所有的这些都不能改变云锦，风吹日晒、家里的逼迫、所有指手划脚的流言都不能！许强的老婆来找过她一次，只是一次而已，但她说不过她，云锦横下心来，睥睨天下人，嘴巴也十分地凌厉，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许强动粗给她狠打了一顿，威胁不许再去找云锦。
云锦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孩子自然是不能要的，她存了心不瞒她的父母，老实的父母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经过两年的斗争，他们知道是赢不了的了，只好由她，发誓不再认这个女儿了。许强也终于离了婚。两人领了证，再问单位要了房子就一起过起日子了。
两人手上都没有什么钱，双方家里都反对不予支持，房子收拾得很简单，许强说云锦眼睛不好，坚持买了34吋的电视，知道她爱看书，为她布置了书房，还奢侈地买了一只价值不菲祖母绿戒指。结婚后他们过得果然很好，儿子是判给女方的，来得很少，就他们俩过着小日子。许强很心疼云锦，连饭也不让做，他本来擅长做饭，换着花样来，云锦很快就吃胖了。云锦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连敏儿两口子来看他们，也不由得羡慕，夸许强的饭做得好吃，他们吃得真不算少。
大概过了半年多，云锦的父母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女婿，许强很会来事，嘴甜，勤快，老人要回老家的时候，许强早早地排队买车票，再找车把老人送到火车上，让老人觉得这个女婿还算行。

三

许强的儿子上四年级的时候，成绩越来越差，孩了的奶奶打电话把许强严厉地教训了一翻，让他把儿子管起来，“他可是我们家的根！”
许强一想也是，儿子跟着那个没文化的妈能学什么好来，跟云锦商量接儿子过来。云锦已经跟单位签过不再要孩子的合同，当时她没有多想，不要孩子就不要，反正许强已经有一个了。她是想拿那孩子当自己的一样，许强一说，哪有不答应的。
那孩子从来不叫她，一有机会就想回自己的妈妈那里。她给他辅导功课时，还算能听去，云锦跟他的老师联系得紧，让孩子没法不面对学习，总算成绩有了点起色。儿子并不领情，云锦能感到他明显的躲闪和敌意，尤其每次从他妈妈那里回来的时候。这让她难过。一次去敏儿家里，看到敏儿两岁的女儿跟妈妈异常亲呢，好象片刻都离不开，看到敏儿抱着女儿一幅坐拥江山的神气，才忽然明白有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回去不由大哭了一场，无论许强怎么问她，都没有说出来。
许强有时候会和一些朋友喝酒划拳，偶尔还小赌几手，云锦已经明白那本是他的生活，没什么。后来单位效益越来越差，许强连车都不好好出了，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的就多了。再后来，单位改制，反正效益不好，许强干脆买断。买断后，许强虽基本上只是偶尔给人帮忙个忙干点杂活挣点零花钱，家里的收入只靠云锦了，还有一个正是花钱的儿子，日子过得很紧。云锦几乎不买新衣服了，旧的一直穿着,有时把姐姐不要的衣服拿回家穿。
于是许强承包了一辆出租车。开了没半个月，就不愿再开了，出租车哪和在单位开车一样？哄着再去开，早出晚归的很辛苦，时不时还有磕碰，跟人话不投机动一下手被叫到局子里去问话、车子被小碰一下等等，但总算是一个月挣一些，让家里缓缓劲儿。这么过了半年，又出事了。是撞了一个醉酒的人，其实许强早已看见他在路的右边，车子便往左边打，但临到头那人变方向过来，等他刹住车，已经太晚，他的速度委实的快。主要责任不在许强，但毕竟死了人，赔了三四万块钱，虽然到处找人奔波，驾照仍给吊销了半年。
有大半年的时间许强无事可干，闲晃着，有时候和朋友喝酒吃饭，两三天都找不到人。有时候赌输了，云锦还得想办法给他补上，过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两个人发生冲突成了必然，越吵越多，后来，不免也动了手，动手吃亏的自然是云锦。有时候许强过后会哄哄她，有时候理也不理、干脆就摔门出去。驾照拿回以后，许强给人开大货车专跑长途拉运。但两个人的关系仍没有好转，似乎成了惯性，谁也不能改变。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云锦知道他打过他的前妻，教训儿子打起来也厉害，就是想不到自己会到这一步，而且有时候是当着孩子的面。生活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天，许强不在家，云锦无聊地放下手头看的书，抬起头，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许强的车了。

四

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有一天云锦从父母家回来，天已经晚了。她进了屋子发现许强在床上已经睡着，全无心事地打着呼噜，于是轻悄悄地褪了衣服，枕在他的肩上。枕了好一会儿，眼泪忽然无声地流下，她不敢动，怕惊醒了许，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奔流，被子一片洇湿。等许强迷迷糊糊把她揽在怀里，她有些恍惚，一霎那间几乎觉得幸福重来。可云锦已经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曾经的曾经。
多年来许强的家里还是不接纳她，每次到许强的父母家，一家人当她不存在，好似个透明人，只有宝贝孙子才希罕,还问孙子他的亲妈怎样了。许强很孝顺,全当是没看见没听见,要云锦每星期必须给父母打一次电话。工作上，云锦一直干着工人干的活儿，哪里需要就派到哪里。评职称她考的英语过了三年期重考，再评不上又得重考了。许强利用以前在单位当司机的关系，请客吃饭送礼，总算是评上了，工资也长了，但云锦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好转。上班工作下班回家，除此之外，过着几乎离群索居的生活，朋友同学同事几乎都不联系了，唯一联系的是敏儿。敏儿曾劝她考研，问她以前的雄心壮志呢？考研不是没想过，家里经济情况一直不好，就是考上了又怎么上？上完了呢？这些一想起来就茫然，所以云锦也很少想。
第二天早上匆匆地上班，她想了一天，云锦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百折不回。晚上等许强回来，她径直说：“咱们离婚吧。”许强愣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不！”问为什么，云锦答我们已经不爱了。许强勃然大怒，“你爱上谁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云锦听了这话一阵刺痛，脸上的表情却坚决。许强挥手打在她脸上，云锦想也没想按他说的话滚出家门。
回到父母家，一进门她对爸妈说，我要离婚。她的父母看女儿的脸不对，母亲没说话，父亲说两口子闹打闹有什么，还离婚。正说着许强的电话已经打来，云锦接过电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既然说了要离就一定要离。”两个人在电话里大吵起来，许强的话也越说越难听，云锦的父亲听不过，接过电话对许强说：“你好好想想云锦这么多年有过对不起你吗？……”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云锦坦然把姐姐不要的衣服带走的样子，不由哽噎，说不下去了。云锦抢过电话，对许强说：“你有点男人的尊严好不好？”许强在那边气得说不出话来——云锦已经知道怎样对他了。
云锦对父母说：“我想考研究生。”父母的眼睛哗地亮了，他们是传统的父母，坚信学习总是好的，十年来对云锦的失望又蓦地升起希望。父亲说：“想考就考吧，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本来一直给你留着一笔钱。”
因为许强已经没有工作，又带着孩子，担心他们过不好，云锦说什么也不要。自从出家门以后云锦没再回去过，许强也不让她回。云锦的妈妈去拿云锦的随身衣物都不让进。云锦趁许强不家偷偷回了一趟房子，把自己的东西装了一只箱子，拿出来。
提着箱子出来的时候，正是红日西沉，草坪上的雪化了又结成冰滑在一个个草窝子里，草窝子被日光一照反射出片片诧眼的金红色，异常地美，只是太冷。

五

两年后，云锦放假回来，离家越近，看到原野上厚厚的白雪，心里不由得柔软，想起往事。
一天下午她忍不住坐车到以前的房子。以前的房子是个二楼，楼道里还是油绿漆的墙裙，还是那个老式的钢窗的防盗门和里面油绿的木门。云锦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其实她知道许强一年多前已经另买房子结了婚，这所房子也卖给了别人。
回去的时候她打了的，让司机开到城外边的路上。淡蓝的天空飘着些云纱，夕阳西下，映在微微发蓝的雪地上，到处是一片轻淡的粉色光。轻粉的光穿过车窗一直映到云锦的脸上，低头看看手上翠绿的戒指——她一直戴在手上，要褪下略一迟疑又把戒指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