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线时间
- 832 小时
- 最后登录
- 2013-11-8
- 阅读权限
- 100
- 积分
- 2804
- UID
- 17712
- 注册时间
- 2002-12-20
- 帖子
- 1943
- 精华
- 14
|
还有什么比大年初一摔个碗更让人心惊肉跳的呢?
建芬脸煞白,捂着胸口只有一个念头:明天赶紧去天宁寺烧香。三十好几的女人真要没了工作哪个单位肯要啊!
一开年,五十元香火钱就算白扔了,工厂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每月两百来块救济金,各自找找活路吧。建芬的眼泪吧嗒掉下来了,孩子刚上小学二年级,以后难道全靠自己男人来养活这个家?
“凑合过吧,日子总能过得去。”丈夫天生与世无争。
“你也就恁长恁大了,我能指望上你?”建芬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发作了。
拿份薄薪的男人自然气短,瓮瓮地腹语,埋头去看孩子的作业。
一礼拜的工夫建芬应聘了三次,虽然手里纂着张计算机本科文凭,但这些年在厂里除了打打字、造工资表学校学的东西早还给老师了。
我的要求很高吗?只要能有厂里的工资水平,社保、医保等等,一周能休两天,我就很满足了。建芬觉得自己已经够低三下四了,可是看来看去都是冷眼和怪笑。
建芬一直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这下更小心了,杜绝所有可能的奢侈品,包括笑容。阴郁能打磨人的听觉,一连几天建芬晚上都不容易入睡,车声、人声、狗叫声还有窸里窣落好象老鼠在搬家。
你神经过敏,丈夫翻个身又呼呼睡去。建芬只好使劲闭上眼,数数,1,2,3,……499,500,501,502……
早上把大的小的都打发完,建芬便支着脑袋恹恹的打瞌[目充],而楼上的装修队准时开工了,一时间锤铲刨锯铙钹齐喧,建芬噌的就惊起了,焦躁的在屋里揩台抹凳,她总担心楼上的灰尘会弄脏她的家。
楼上原先的住户刚把房子卖给了对门,于是张姓的那家决定将两套房子打通重新装修,看架势是要大兴土木,工程开始其实有日子了,不过建芬还上班的时候赶不上他们闹动静,现在她躲也躲不掉了。
人家日子越过越惬意自己跟人一比就比了闷气,楼上的张太太不用上班,人家老公虽然是个小科长但神气活现的不得了,毛50岁的两口子还经常在家跳跳舞,真是鬼出现,这下欺负到头上来了,敲他娘的活死尸,再这么敲房子不要塌啊!建芬越想越气,拔脚就去房管所举报。
张太太的马蜂窝都敢捅,建芬觉得自己真象走投无路的人,小时侯就听父辈们开导别人寻死不如闯祸,三十好几终于尝到了被抛弃的感觉痴胆果然一下子大了起来,泼妇又怎么了,我就是要惹你。
第二天,有穿制服的到楼上走了一圈,建芬贴着门缝听,终是没听清什么,但不久张太太的狮子吼立即招来了许多闲着没处落脚的耳朵,建芬起先还暗自好笑,但往下越听越不是味,张太太夹枪带棍的将全楼里的怀疑对象先群殴了一遍,而后渐渐吃牢了自家没本事、找工作没人要、看别人发财还红眼的人。这分明是说自己嘛!建芬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冲上楼和那疯女人大吵一通。
晚饭建芬赌气不吃,丈夫和女儿都来劝建芬就是不吃,这个烂货,我饶不了她。
还不定谁饶谁呢,建芬咬牙切齿的时候楼上的狗男女居然骂到门上来了,建芬涨红了脸死死啄了丈夫一眼,关键时刻丈夫还是粘不拉叽的丝毫没有挺身而出的意思,建芬一把推开他摔门而出,又是一场大战,直吵得天昏地暗,要不是张家女儿横插一杠还不知如何收场,她捂着耳朵尖叫:爸,妈你们给我回来,屁大的事有什么好吵的,我明天还要考试呢!这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张家夫妇悻悻地撤退。
这晚建芬觉得比死还难受,尤其是男人的表现让她伤心到极点,她这里咬着嘴唇噼里啪啦掉泪,闷葫芦丈夫就搓着手一旁立着陪,末了,丈夫总算找到一句宽人心的话:我看你还是找份工作先干起来吧,这样老在家憋着别把身子憋坏了,我有个朋友缺个帮手,工作比较辛苦,所以我一直没跟你提,要不你干几天就当散散心吧。
有班上的感觉真好,比起厂里那是辛苦多了,但这至少让建芬又找回了生活的感觉。老板林宏很会折腾,生意做得很杂,原本只卖计算机耗材,现在开了一个什么网上商店,什么都卖,每天上班就是守着计算机,神神怪怪的还不让看。建芬经常要给客户上门送货,每天回到家都累得骨头散架,丈夫挺知趣地抢着烧饭做菜,只是手脚挺笨,建芬苦笑笑,有了工作心情好不少:还是我来吧,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
现在人真是想得开,买东西都不肯出门,建芬每天送货总觉得奇怪,老板的生意好象越来越好,网络这东西看来真是有前途,难怪老板不让人看,怕被人偷学了生意经吧。我要是也能在网上做做生意倒也不错,可惜的是自己学业不精,在厂里实在太舒服了从来也不知道多花点时间学点东西,悔啊。
每天回家家务都忙不过来,现在再谈什么学习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了。建芬对老板的业务只是好奇而已,然而这好奇带给她巨大的不安,那天她忍不住在途中打开了手里的东西,包装都很严实,建芬曾经和丈夫开玩笑说林宏不会是在网上贩毒吧,那样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吃官司。包里不是毒品,是毒药,建芬抄下了瓶子上的英文说明对着字典弄明白的,她送的货是迷奸药。天哪,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呀?建芬差点想立马辞职,丈夫恐怕也不知道他这个狐朋狗友的新营生,可是,建芬转念一想,自己不干总会有别人干,我一时半会上哪去找合适的工作呢?话说回来,反正我是伙计,老板让干啥就干啥,真吃官司也轮不到我啊。
何况,建芬回想起见过的客户,和他们在一起的女的多半也都妖冶的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经女人也不会去交那种流里流气的男人,被人占了便宜的也没有报警的嘛,可见,那些女人是天生贱,就象楼上的疯女人给人算计100次都不值得同情,对了,怎么没人去暗算她呢?我出药钱好了,建芬想着想着吃吃笑了,心情轻快了许多。
令建芬叹息的是客户中有些明显是稚气未脱的学生娃,小小年纪就想这些龌龊的念头真不可思议,但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建芬努力让自己仅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脚夫角色,别去想这些吧。
没过几天,建芬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坦然,自己挣的可是辛苦钱,勤快些指望老板能多给点奖金呗。快六一了,答应女儿给她买身新衣服的,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才小学二年级就知道要漂亮要打扮了。这天,建芬主动加班,多跑了一家,门一开探出个男孩的脸。你要的货,请签收。建芬一脸的冷漠,满怀鄙夷地往男孩身后找,果然,客厅里坐着个女孩,但,居然是张家女儿!没错,是她!
“媛媛你出来,你妈找你。”话出口建芬都觉得奇怪,自己是怎么啦,去管别人的闲事。
“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跟我妈说过的呀,我同学过生日,我……”
“别废话了,快出来,你们家的事我才懒得管呢,没急事我能找你来吗?”
媛媛满脸疑惑的和同学告别下了楼,建芬等她走后又折回楼上,敲开刚才那家的门。男孩又探出头,这回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建芬猜得没错,男孩有预谋的支开了父母,是建芬坏了他的美事,经建芬又是臭骂又是恐吓的早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建芬这个爽啊,这么理直气壮地骂真解气,要是能这么骂楼上的张太太那该多美,哎,自己真是多事,让他们家倒倒霉有什么不好的!这回头,媛媛那小妮子还当我有意作弄她,往后肯定会象她娘老子一样给我脸色看,我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三天后,建芬再次下岗了。
三个月后,林宏打开自己的网站,发现主页被人改成一句话:本网站涉嫌违法活动暂时关闭。同时林宏收到一封警告信:第一次警告,下一次举报,好自为之。落款是:网络卫生员。
建芬虽然还没找到工作不过她觉得自己还算充实,因为她渐渐喜欢自己网络卫生员的工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