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和白云的爱情 [复制链接]

rosia

浮游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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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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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2-17 09:38: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昨天，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蓝天白云。那个丫头说过如果你是蓝天我就是白云，那时我还取笑她说，你不会江郎才尽了吧，这么庸俗的比喻。可是昨天，我真的希望我是蓝天她是白云。

　　她叫路琪。我曾经在巴黎春天看到过她，那天我正陪着我的董文君在那里选购女式内衣，而她，在戴安芬柜台流连。我敢肯定那是她，虽然她的眼光斜斜的掠过我最后停留在董文君身上，装着一副陌生人的样子。但她那种看人的眼神、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就算隔得再远一些，我依然能够认出她。

　　那已经是二年前的事了。这两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她。而去年的秋天，我和董文君正式喜结连理。也是去年秋天，我过完33岁生日。

　　我是在一个文学笔会上认识路琪的：微卷的头发，紫色欧莱雅的眼影，长长的睫毛。黑色大衣下面娇小玲珑的躯体。

　　路琪的文学天分很高，她在多种杂志上发表文章，并被几家著名的网站同时邀请撰写专栏。所以那时候知道那个文学界耳熟能详的路琪就是她的时候，我是有一点点诧异的。

　　因为她非常动人。应该说属于美丽那一种类型。隐忍、文静的那种美，很有气质。而且审美独特。笔会上，很多男人有事没事过来和她寒暄，我冷眼旁观，看到她是有一点点不耐烦的。

　　后来去杭州西湖采风，我常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杨柳下面孤独的看湖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我给她送矿泉水、送牛肉干。我记得她在一篇文章里提过她喜欢吃牛肉干，而且是带辣的那种。显然她是满意的，因为她总是对我回眸一笑，虽然从不说谢。但是在我眼里，她的笑比她说谢更让我心动。而在这之前，我一直习惯了别人用谢字表达感激。

　　笔会很快结束。我听说有一个诗人在追求路琪，那个诗人留着一头长发。而在路琪的散文里，我曾经看到她写：男人喜欢用留长发来表述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另类，事实上，一个人思想要真正的前卫和另类，靠外形表达是肤浅的……那个诗人，为什么不先看看她的散文，再去追求她呢！

　　我听到关于路琪的传闻也只这一点，但是她的魅力却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很大一个空间。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将所有我所认识的女人和她做比较，竟然发现没有一个让我觉得是在她之上的，这真让我沮丧和害怕。我一向不太喜欢女人，我认为女人都是红颜祸水，都是白蛇和青蛇变的。路琪的微笑常常压住这些念头，我越想坚定自己的立场，她的微笑就越灿烂迷人的浮到我面前来。

　　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那时候我孤家寡人，还没有董文君。那一年，我二十六岁。路琪比我小一岁。

　　　　　　　　　　　　　　　　　
　　　　　　　　　　　　　　　　　
　　　　　　　　　　　　　　　　　
　　我很快情不自禁的加入追求路琪的行列。这种感情来得如此自然，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不喜欢女人的。我觉得她就是我想要的女人，完全跟红颜祸水、跟白蛇青蛇占不上边。我是那样的希望和她在一起，单独在一起。

　　所以我找许多借口去找她，我说我的小侄女喜欢看你的书，叫我到你这里请求作者亲笔签名。我也会说最近想写一篇长篇，请求你这个有名望的大作者的指点。当然最多的，我还是会真情流露：我只是想看看你。我觉得文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是丰富的，那就是绝对的大胆，而且脸皮厚。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遭她拒绝我会怎么样，真的，从没想过。也许是从没想过吧，所以还真没有遭过她的拒绝。我脸皮厚吧。

　　其实我对路琪还是了解的，通过她的文章。但是我了解的是她内心最精彩的那部分，而她的家世、她的亲朋好友，她的现实里的一切，我却知之甚少。说真的，我其实喜欢的真的是她灵魂里的那部分，那一点点疯狂、一点点另类、和一点点独特。她文字里那点淡淡的忧伤和自怜总是如此深的打动我，叫我欲罢不能的想要作她的护花使者。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她也开始主动来我的城市看我。我们保持着淡淡的距离，可心灵上，常常激烈的触碰到彼此。

　　接触多了才知道，她其实是内敛型的，常常盯着一处景色大半天不说话。眼神是忧郁的。我有时候会不明白，她文章里可以那样爽朗和舒展，为什么现实里却是这样的低调。问她，她会玩笑着说，我饱经沧桑啊。

　　我非常相信她说的话。虽然我不知道她的饱经沧桑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想我会慢慢了解到她现实里的那部分，而且我一直觉得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沧桑，我都会接受并因此而更加爱护她、疼她。她真的是我二十六岁那年想要的女人。

　　那时候对她常常会无端的生出许多的怜爱来，也常常的希望能有时间在一起。所以一个休息日的上午，两个人安静的坐在一起的时候，路琪忽然对我说：如果你是蓝天，我就是白云，虽然白云总喜欢四处飘移，可蓝天是它最坚强的后盾的时候，我的心理真的有诸多的感动。那是我印象里路琪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动情的话。她永远比我含蓄一百倍。就算我们在最深情的时候，她也时刻保持着和我的距离。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压抑自己。爱和被爱，在她那里，永远不是幸福。直到后来我完全了解她的生活和状态后，我才知道，在路琪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幸福这个词。

　　路琪的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带着她和姐姐改嫁。那时路琪只有12岁，姐姐15岁。母亲改嫁的那个男人嗜酒成性，常常在酒后粗野的对待母亲，还顺手打两个小孩。那时候姐姐早熟，继父也略微手下留情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带些好吃的东西给姐姐、并且给她买衣服。路琪那时候很羡慕姐姐，总希望继父对她也能够好一些。但是她懂事以后才知道，这好一些的代价是什么。

　　那天学校早放课，路琪和以往一样回家，意外的是，姐姐不在她的房间里绣花。姐姐绣花是为给这个家贴补家用，也顺便给自己准备嫁妆，母亲是这样说的。所以姐姐每天一刻不离的在她的绣花架前，什么事也别想分她的心。所以姐姐不在，路琪觉得很奇怪。但是她很快听到了姐姐的哭声，是从母亲房间里传出来的。路琪跑过去。

　　路琪在房间门口碰到继父，他正在向外走。她看到姐姐躺在母亲的床上，没有穿衣服，身子底下的床单上一滩猩红的血。姐姐正抱着被子哭。路琪那时候并不知道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从来没看过姐姐哭得这么伤心和绝望。她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母亲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在一个继父酒醉的黄昏，母亲用刀子捅了他。
　　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开始长途跋涉，东飘西荡。
　　但是路琪20岁那年，母亲还是被警方带走了。那一年，姐姐嫁在了贵州农村，丈夫是一个略有残疾的人。而她自己也一年比一年苍老。
　　路琪不甘心命运的摆布，开始走写作的道路。但是她从来不在自己的文章里写自己的故事。

　　　　　　　　　　　　　　　　　
　　　　　　　　　　　　　　　　　
　　　　　　　　　　　　　　　　　
　　我在听完路琪的这个故事时曾经非常冲动的想要马上把路琪娶回家，用我一家人的爱来温暖她沧桑的心。虽然那个时候路琪连我的父母都没有正式拜见过。但是我很快有了有条不紊的计划。我决定先让我的父母接受她。虽然许多人都说我有一个挑剔的母亲，可我相信只要是我看中的儿媳妇，母亲断然没有挑剔的理由。更何况路琪是这样的美丽。

　　但是路琪居然不肯见我的父母。这令我很伤心。我找不出理由。如果爱一个人，总是希望双方被彼此的家庭所认可。除非她不爱我，不想步入我的家庭，不想和我共同生活一辈子。否则真的没有理由。
　　　　　　　　　　　　　　　　　
　　罗子阳，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曾经是男儿身。因为从小喜欢作女孩儿，22岁那年作了变性手术，加上我身材矮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是，你，我却必须让你知道。那天傍晚，夕阳很眩目，我们在一起散步，路琪这样幽幽的告诉我。我想我的神情一定让她很吃惊，因为她站在原地再也没有移脚。而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的神情了，只知道那时候心理的感受，只想逃。是的，逃。

　　路琪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试探我的意思。她说得很慢、很坚定。她肯定考虑了很久，她也肯定做好了失去我的准备。既然她要告诉我真相，我就由不得自己不听。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我是宁愿她不告诉我这些的。不是说在最爱的人面前也可以保留自己的隐私吗，我宁愿这是路琪永远的个人隐私，就算是我，也无须要告诉。

　　而我在知道这些之后，完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看到她的长发，我会想，她男生的时候一头短发是什么样子的；看到她夏天里耸起在薄薄的衣衫下的乳房，我会想，那里边是不是全是用硅胶填充的；我还会想，她到底和正常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反正想到这一切，我心胸里充彻的是恶心的感觉，我还想到泰国的人妖。我真的无法接受作过变性手术的一个人来作我的老婆。哪怕她的外表美丽如路琪。哪怕她真的很有女人味如路琪。我还是接受不了。

　　所以她不愿见我的父母，所以她总是和我保持距离。原来她一开始就猜到我会放弃她。

　　那晚的夕阳一点一点的变得灰暗，我一个人匆匆赶回了家。第二天我希望对路琪说明点什么，但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她。

　　我曾经收到过一封信，里面是一幅漫画：绚丽的夕阳，孤独的女子，垂手可得却终究丢失的爱情。画上的女子说：你以为那样的爱情是你这样的女子能够拥有的吗。然后我仿佛看到画纸上泪水滴过的痕迹。

　　我一直以为我非常了解路琪，我也一直以为我可以爱她到最后，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终于还是和凡夫俗子一样，欣赏的只能是外在的一种美。并且容不得半点瑕疵。

　　尽管这样，我还是低迷了好一阵子。我拒绝和女人接触，我再也不奢望美丽的爱情。直到我的父母也感觉到异样，开始一拨一拨的叫人给我介绍对象。所以我认识了董文君。那时候我已经31岁。

　　我在和董文君的交往中开始渐渐忘却路琪。我偶尔也会告诉董文君我和路琪的那一段。文君说：子阳，以我女人的敏感可以断定，路琪是爱你的，而且她也是希望嫁给你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她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隐私和盘托出。没想到她对待爱情的这种坦诚态度，反而使她失去了你。你对她的伤害一定很深。

　　我对着文君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许多时候，我忽然会非常清晰的听到她说：如果你是蓝天，我就是白云，虽然白云飘移不定，可蓝天是她最好的后盾。也许，我曾经使路琪充满勇气去爱一个人，也许我曾经是她唯一的赌注，可是，她输了。你以为那样的爱情是你这样的女子能够拥有的吗，你以为那样的爱情是你这样的女子可以拥有的吗，画上的女子将她的自尊重重包围，眼泪，顷刻落满一纸。

　　多年以后我就是这样去理解她的，她的自卑、她的自傲、她的自怜。但是那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将要娶董文君为妻。

　　我陪她去买内衣，然后我就在巴黎春天见到了路琪，她还是那么美丽，但是没有生气。完全颓废的一张脸。见到她的那一刹，我曾经有一种冲动，想要跑过去抓住她的手。可是我忍住了。罗子阳，你有什么资格再去抓住一个你曾经放弃的女人的手。就算时间洗去了你的浮躁、洗去了你对路琪的种种偏见，路琪也不是那种你要就要、不要就一个人跑的女人。我真的有什么资格再去抓住她的手呢，更何况还有董文君，我置董文君于何地！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我不能再伤害另一个。

　　后来辗转的，我从媒体上得知路琪的地址，给她寄去了结婚喜贴。我总希望她再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哪怕只是面对面的看对方一眼。可是她终于没有来。

　　　　　　　　　　　　　　　　　
　　几天后，我收到她寄来的漫画，全是蓝天和白云。画上只有一句话：你们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