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都知道生活是一样的生活,喜怒哀乐的只是我们的心。所以不要太为难自己,打开心里的结,去享受眼前的生活吧。
文琴又做了同样的恶梦,梦里的风使人感到刺骨般寒冷。丈夫出差了,孩子升入高中开始了住校生活,她一个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翻来覆去不能再次入睡。今天天气不错,圆圆的月亮闪着银白色的光。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寂静的夜了,静的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静得使她想起从前… …
文琴生在农村,父亲在县税务局工作,母亲是村里的会计。文琴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和小一岁的妹妹,应了那句俗语“大的惯,小的娇,当间里的受气包”。刚四个月大的文琴被送到舅舅家寄养,按说四个月大的小孩应该不会有清晰的记忆,但文琴却深深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风大的像要把人卷进黑黑的夜色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文琴就经常做同样的梦,梦里她又回到那个漆黑的大风夜。
文琴三岁大的时候被接回家里,回来的当天晚上娘给她洗了个澡放她坐在炕头,她就穿着兜兜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家。娘收拾完了坐到炕边说:“到娘这来”,她静静的坐着没有动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娘吹灭了煤油灯,黑暗中把她搂到怀里。后来,每每提起这事娘都满怀愧疚的唠叨说家里那时条件不好,又怀了三儿没法子,等等。
娘总觉得亏欠她,尽量照顾这个总像在瑟瑟发抖的小孩。当哥哥妹妹争抢饭食的时候她总默默的只吃自己碗里的稀粥,像个局外人。然后轻声说自己吃饱了,就跑出去看别的孩子玩。她在场院看着别的孩子疯闹时觉得后背热热的,回头看时娘朝她神秘的眨眨眼睛,她会意,伸手接住偷偷跑到一边才发现是个鸡蛋。
孩子都是自私的,总会接受不了家里突然多了人争宠的,哥哥每每向她挑起事端时都会喊:“别在我家待着,回你小刘庄去。”母亲听到会斥责哥哥,但父亲却从不做声,好像她真的应该回舅舅家一样。所以,小时候的文琴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好才会被寄养也因此才不能得到父亲的疼爱。
到了上学的年纪,文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终于觉得不用可以在家惊醒的做事。她跟哥哥一同入学,虽然年纪略小些却从来都是考第一名的。这在一个农村土教室里的第一名虽然不值得一提,但对小小的文琴来说是莫大的安慰。她喜欢老师带着宠溺的眼神说:“小琴这次考得很好”,甚至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无忧无虑的坐在教室里。
她优异的成绩的确帮了她,当家里迎来第四个孩子时父亲想让她退学的,说让哥哥自己上学她跟妹妹帮家里看孩子和做事。她第一次执着的反抗,为了心里最后的慰藉。于是她每天都在大人还没起床前悄悄爬起来去学校,等放学以后赶紧去打满满一筐草,然后带着愧疚不安的心回家。她还记得爹严肃的对她说:“以后早起给家里做饭,然后吃了饭再去学校”。她高兴的咧开嘴笑了,用力的点头,她知道无声的固执最终得到了家里的认可。
那个时候没有一家是富裕的,但文琴的家有个在县城上班的爸爸,妈妈除了在大队当会计还会帮别人做衣裳挣钱,所以家境虽不算富裕但孩子们还是吃得饱穿得暖的。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做了一名民办教师,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一个也看不上,跟高中的校友自由恋爱了。那家穷的叮当响,一共六个儿子没一个能娶得上老婆。爹娘死活不同意她嫁给这个男人,她的执着与倔强还是使得父母再次退让,但她的婚礼是没有任何嫁妆的。俩人在她做民办教师的宿舍中结婚,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艰苦岁月。
说来好笑,她跟命运又一次抗争竟是为了自己的宝贝能像城里孩子一样上幼儿园,她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很苦,不想再让孩子受到任何的不公正。虽然那时办个城里户口比现在办北京户口也容易不到哪里去,她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托人调到市区的小学任教。她在小学校旁边的大院里租了间小平房,拿出家里所有的钱给丈夫买了一辆嘉陵。在远远小县城当工人的丈夫每天骑一个多小时的车赶路回来,冬天的时候丈夫到家浑身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那时小嘉陵的轰隆声牵着三口人的心,女儿总在听到摩托声时喊“爸爸回来了”。在奔波了足足3年以后,丈夫才也调到市里工作。他们一起拼搏的日子也吵过也闹过,也哭过也笑过,有所有那个年代夫妻的悲欢离合。
时光是个神奇的东西,风风雨雨的岁月再回头看时仅是一片片零星的记忆。孩子转眼已经上高中了,丈夫事业也蒸蒸日上,一批批的学生也在自己的注视中长大成人。突然觉得很释然,她又重新躺在床上,睡着了。梦中她回到自己的童年,被送走的那天依然刮着风,但跟平时不同,那风是暖的… …
[ 本帖最后由 莫离 于 2009-3-17 12:1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