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原创连载）除了爱我们之间什么都有了

厨师

前言：
印象中，这是馒头MM的首篇连载作品，处女作哟，呵呵，我原文是发在浮云论坛的，我保留了，转到海浩，与大家分享。


作者：馒头
创作时间：2002-03-16

1、
     一开始收到这样的采访任务，我失眠了一个晚上，婚外情、情伤，多时髦的故事啊，说不定今天我可以一举成名。不要说记者没有同情心，我们没有的话，谁给你们看这么多真相？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见方亚晴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眼睛上还蒙着纱布，
     “是陈小姐嘛？你很准时。”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悦耳。
     “是的，”我搬过椅子坐在床边，打量了一下房间，双人病房，但是另一张床是空的，“弟弟今天没有来吗？”
     “他去参加课外小组了，今天是户外写生。”她微笑的回答，声音里是母性的快乐。
     “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还可以吗？”
     “没有另一个人呼吸入眠，我已经习惯了。”
     我看着她脸上的轻描淡写，再一次感觉到眼前的女人有多坚强，是她自己打电话来报社，愿意接受参访的，“我只是想把故事说出来，不是要博取同情。” 当时，她说。
     “医生说你的眼睛。。。”
     “应该永远都看不见了。”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悲哀。
     “章驰骏还在逃吧？我想，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警方还没有消息，我想，应该还没有落网。” 我很惊奇，她竟然没有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做了她8年的丈夫，做了他们儿子5年的父亲，亲手从自己妻子的脸上把她的眼睛挖了出来，又与情人在逃，没有自首，没有告白。。而她竟然还可以心平气和的说出他的名字。
      “我们的故事，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她的声音有资格主持电台节目，这么轻易的就引人进入了她的回忆。。
            ***********************************************
      16岁的方亚晴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失败”，她是与生俱来的成功者，学习一流、相貌动人、人缘绝佳。所有人都在她的光辉里仰望她的完美，对她来说，爱情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虽然她只有16岁，但是她相信总有一个可以给她一切的男人有朝一日会带着爱情出现。

厨师

2、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去争取，是没有任何的东西唾手可得的，虽然只有16岁，但是她已经深深懂得这个道理。
     方亚晴已经不记得她生父的长相了，他死得太早，来不及给她留下什么爱的记忆，反而倒是那种抹不去的自卑。
     她九岁那年，母亲终于改嫁了，这次嫁的很好，继父是政府里的一个科长，而方亚晴也转去了另一所政府小学，换了个身份，换了个环境，她也渐渐开怀起来。小孩子的满足是很轻易的，物质环境安定了，父母的态度温和，她自己也很快乐。
    “晴晴，你爱爸爸还是爱妈妈啊？”
    “都喜欢。”方亚晴总是很圆滑的回答，其实她想说的是“爸爸”。因为她发现她的母亲总是有着挥不去的阴霾，小孩子都是势力的，对精神熠熠的人特别有好感。
     “你们母女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话听多了，方亚晴只是低头不答，可是心里，她觉得的确如此。她甚至有时候想，为什么母亲不早点嫁掉，她就不用过这么多悲惨的日子了。唯有她不太明白的，就是为什么母亲的眼神里总有隐隐的泪痕，而在生活中，常常答非所问，魂不附体。但是继父又仿佛不在意。
     一个夏天的晚上，亚晴忽然被噩梦惊醒，她本能的起身，走去父母的卧房，在屋外，她听到了奇怪的哭泣声，是母亲的声音。亚晴吓了一跳，明明知道不该偷听，还是忍不住把耳朵贴近了门板。
     母亲极力忍住的哭泣间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击掌。。那到底什么声音呢？？

厨师

3、
     人类就是这样，越想忘记的东西，越会在不经意之间想起。已经过去了1个多月了，方亚晴已经几乎忘记了奇怪的夜晚听到的古怪声音，但是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下午的自修课临时取消，方亚晴回到家，客厅、厨房都没有人，她轻轻敲了敲母亲的卧房，没有人回应，于是她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实-----她看到了母亲背上的伤痕，遍布整个儿背的伤痕，鲜红的、深紫的、淡红的，像个红色系调色盘一样，重重叠叠。于是一时间，方亚晴的眼里只有各种的红色，用各种不同的笔调绘成。
     “他打你？”方亚晴觉得自己起码窒息了一个小时，然后她轻轻的问她背伤痕簇拥着的母亲。
      “是皮带。” 母亲黯然的回答，熟练的往伤口上药。
      “你，做错什么了？”方亚晴直觉的认为是母亲犯了错误，受到的惩罚。
      “这是我们为了现在生活付出的代价，我只有这样才能讨好他。” 方亚晴忽然觉得很恐惧，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母亲那种漠然的态度。
      她静静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药，小心涂在伤口上。
      也许，她天生就是不幸的，所有的快乐都要付出加倍的代价。
                               ********** **********
      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不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但是当你看到了一个坏的时候，你就开始看到一万个坏。
      方亚晴渐渐知道，或许那些背上的鞭痕才是第一级的地域，而真正的地域。。是没有尽头的。
      她开始学会什么都不问，什么表情都没有，默默帮母亲上药。
      也许她可以当作不知道，看到的恐怖可以在第二天的早上被忘掉，但是有一天，母亲说什么不肯让方亚晴进她的房间，方亚晴站在母亲的门外，觉得胃里好像被人塞进了放了一个礼拜的鱼内脏，一阵一阵忍不住想呕吐。
     听说极度紧张会让人晕倒，方亚晴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昏倒在母亲的门口，而母亲，正用那种麻木的表情，把整个儿从肢体上断落的双脚用针线盒里的缝被针缝合。

厨师

4、
      “结果呢？”我忍不住打断方亚晴的叙述，插话进来。
      她挑着嘴角：“你以为呢？”
      “你妈****脚。。。”
      “那只是我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她微笑起来，好像很开怀的样子，“真相是我过了好几年才明白的，你确定要知道？”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生过孩子吗？”
      “没有。” 我不解的回答。
      “你知道么，生头胎的时候，常常需要在划开阴道口，然后再缝合。”她解释，“不过通常都打麻药。”
      “挺吓人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有点“毛骨悚然”，但是似乎又觉得方亚晴的话有跑题的嫌疑。
      “他用缝衣服的针和线把我妈****下面也缝了起来”方亚晴忽然压低声音，用很暧昧的语气趋向我耳边，“和生孩子不同的是：没有打麻药，也没有消毒。所以我妈妈下身常常化脓出血，走路的时候。。。”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缺氧，失去回应，手脚冒着冷汗，一阵的反胃，不是说采访一个婚外情伤人事件嘛？怎么变成了变态虐待狂了呢？
      “陈小姐，不如今天到这里吧，我有点累了。” 我想，方亚晴是看出了我的失态，故意放我回去。
      “嗯。。。好，好啊。”我忙乱的答应着。
      “对了，明天早点好吗，陈小姐？我迟些要换药”。
      “好啊，当然可以，那么，我明天提前一个小时来。” 我定了定神，总算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明天见，陈小姐。”她说着，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子背对着我躺下了。我当然马上收拾录音机，走出了病房。
      ********* ******** *************************
      陪达人吃好晚饭，我把碗洗干净，替他泡了毛峰，替自己泡了袋泡红茶。他在电脑面前检查日间写的程序，我则坐在我的书桌前，看老总给我的关于方亚晴事件的资料。
      方亚晴的继父在她16岁生日的那天发生意外过世，而她的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两年后也去世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平静，是因为方亚晴诡异神秘的态度，还是她太过血腥恐怖的故事？ 反正，明天一切谜团就会层层揭开。

厨师

5、
      关上了台灯时，我看了一眼闹钟，已经过了午夜两点，也不知道竟然过了这么久。
      达人的鼾声很平缓，大概睡熟了，我小心的钻进被窝，体温的热度、爱人的气味、熟悉的呼吸节奏。。我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把整个儿脸庞埋进他的后颈。
      “才睡啊，几点了？” 达人被我弄醒了，迷迷糊糊的问。
      我没有回答，假装已经睡着，然后，他挣开我的怀抱。
      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不肯抱着我睡，也不愿意我抱着他睡，“热，两个人的热度，我睡不着”，他总是这么说。
      难道可以疯狂做爱的两个人却无论如何不能相拥而卧嘛？热，热不是借口嘛？我们已经住在一起3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过去，我是不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鼓励自己不负责任的去接受一个完全看不清楚的人。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爱到可以自己骗自己，而且还是骗一时是一时的最蠢的骗法。我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达人挪开的身体在我们之间造成了一个空位，冷冷的空气渗了进来吹散了原本的温热，我转过身体，用被子把自己裹禁，可是总觉得空空的背后冷的刺骨。也许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本来就是寒冷的事情，就算有温暖的被窝也温暖不了心里的凉意。
      忽然我有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章驰骏是否也曾抱着方亚晴入睡呢？？还是在他们的被窝里也有一道永不融化的冰墙？
           ************** *****************
      我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医院，方亚晴还是很端正的坐在病床上等我，然后很客气的打招呼。
      “好啊，陈小姐。今天天气很好吧？”
      “哦，是啊，太阳好大，晒的我眼睛都有点发花”，我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盲人，“对不起。”
      “没关系，我闻到阳光的味道，不知道弟弟的被子有没有拿出去晒。”
      我望着方亚晴，觉得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一个非常宠爱孩子的母亲，那么前一天那个有着女巫一样诡异神态的方亚晴又是谁呢？

厨师

6、
       “陈小姐，你的小学生活快乐嘛？”
       “唔，”我想了想，基本上自己是个很好强的女孩子，什么都喜欢做最好的，所以回忆起童年倒是没什么痛苦的感觉，“很普通，除了第三年落选班长有点耿耿于怀。”我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还对这样的小事情念念不忘。
        “有没有吃过很特别的午餐？”
        “啊？”我有点不解。
        “呵呵，我记得那时候我妈妈还没有再嫁，我在学校里非常受气，因为我妈妈只不过在学校厨房里洗菜而已，” 方亚晴声音里有一丝没有掩饰的无奈，“有一天中午，我被一个女生叫出去替她到办公室拿作业本，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的饭菜上洒着一层白白的粉末-----是粉笔灰，然后一群同学跳过来，嬉笑着说‘加料午饭，吃下去，吃下去啊’，呵呵。。陈小姐，你知道粉笔灰混在饭菜里是什么滋味嘛？”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也的确不想知道。
         “好像吃豆酥糖一样的口感，可惜没有甜味，也不会融化，统统堵在咽喉，好像可以把人噎死。” 她说的时候，似乎嘴里还含着一口粉笔灰一样，“不过我什么抵抗也没有，很爽快的把整盒儿饭菜都吃掉了，他们闹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了，就散了。”
          ”过了些日子，他们就都忘记了，可是我还记得。“方亚晴撇了撇嘴角，有一抹残酷的笑意，“过了一个学期，我妈妈再婚了，我也很快要转学了，有一天上体育课正好是练单杠，我帮那个带头欺负我的女生做保护，然后我‘不小心’的失手了，她从单杠上摔下，牙齿碰到了杆子，敲掉了半颗门牙。哈哈哈~~~”她大笑起来，“你想到一个少了半颗门牙的人说‘刮风’的样子嘛？？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是后脑着地的，头部受到影响，听说后来有了癫痫。”她叹了口气，“我没想过会这么厉害，总觉得有点亏欠她，然后不久我就转学了。”
         “的确让人遗憾。” 我也没想到孩子间的矛盾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呵呵，今天我跑题了，我还是接着昨天的话题吧。”
          ****************** **********************
          方亚晴从继父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的力量---可怕的创造力，他表面上是这么一个平庸的男人，可是他所想出来折磨人的方法真是斐咦所思，原来他所有的智慧心力都花在了这里。
          但是她的母亲，就好像不断退化变成了婴儿一样茫然，渐渐的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她对疼痛也麻木了。也许她已经选择把自己放进自己的保护层里，隔绝所有的感觉、羞辱、痛苦和眼泪。
          也许任何一场表演都喜欢有对手戏，她的继父开始对没有反应的母亲失去兴趣，他的注意力落在了方亚晴的身上。她虽然只有14岁，但是发育成熟，尤其是眼里那种像小动物一样的倔强和愤怒更是激起了他莫大的兴奋。

厨师

7、
       “亚晴，洗好碗来一下我们房间。” 方亚晴在洗碗的时候，继父过来说了一句。
       尽管她很反感，还是答应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方亚晴知道她是无处逃避的。
       敲了敲门，方亚晴打开了父母房间的门，这一瞬间她知道她打开的还是通向地狱的门，从此走进去了，从此接受了所有的邪恶，从此背负了被诅咒的命运，从此，她只好用伤害来补偿伤害。
      母亲本来像盲人假眼一样毫无情感的眼神因为看到了方亚晴而忽然涌出了一系列的情绪：惊讶、羞耻、痛苦、和仇恨。然后她开始反抗，躲闪，想要挣脱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可是继父手里的鞭子还是很准确也很有节奏的落在她赤裸的身体上。
      方亚晴不知道是自己被眼前的场面惊吓到无法移动、无法闭上眼睛还是因为她母亲眼里慢慢淌下的泪水让她不能转过头去。
      “不要，不要。。。不要让亚晴看到，我求求你了”
      她听到母亲微弱的乞求，那种卑微的苦苦哀求声让方亚晴明白了自己的人生是无法选择的与众不同，因为没有一个人14岁的女孩子会被迫充当一个虐待场面的观众，没有一个女儿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别人像牲畜一样迫害。
      然后她用力咬紧自己的双唇，把那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诅咒痛骂都锁进紧闭的口里。因为她看见了继父因过度兴奋而发红的眼里那种深深的欲望，他在等着她的失控，等着她的崩溃，等着她的痛不欲生带给他的极大满足。
       所以她要控制自己，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他左右她的意志。方亚晴承受着从心灵深处被凌迟的痛苦一言不发，她用一个信念支持自己：不能顺从他。然后她静静的站着，望着眼前几乎被绝望和羞耻杀死的女人--她的母亲，和因为欲望没有满足和充满了破坏力和残酷性的男人--她的继父。方亚晴不知道时间有多慢，她也不知道原来痛苦是可以这般永恒的，忽然，她看到了那个从单杠上摔下的小学同学。然后她在心里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在这场表演结束后，方亚晴搀扶着伤痕累累的母亲到自己的房间上药，走过继父的身边时，他已经脱力的躺在了床上，谁也没看见，这时的方亚晴眼里竟然有股说不出的畅快笑意。

厨师

8、
       “被这个故事吓到了吧？” 方亚晴忽然停下来问我，“你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听到这个故事都可以觉得恐怖作呕，那我呢？？你可知道当事者的感觉嘛？”
       “我只是，我只是宁可这个故事只是个故事。”我深深呼吸了一次，缓慢的回答她。
       “但它很不幸的发生在一个真人的身上，” 方亚晴的声音开始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整整两年，我被迫参与这个令人作呕的噩梦演出，知道吗？到后来他已经不再满意我做一个观众，他甚至要我代替我母亲的角色！”
       “啊！”我忍不住失声惊呼，“可是你只是个孩子。”
       “我有说过他是个正常人嘛？”她斜过嘴角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微笑，“你不知道变态的人都比较喜欢没有成年的小孩嘛？因为他们天生喜欢折磨弱者。”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发现我一直了解的世界开始暴露出了见不得人的一面。
       “但是，我不是他想象的弱者，”方亚晴扬起美丽的头颅，“所以我在16岁的时候送给了自己一份很棒的礼物。”
       鬼使神差的，我想起来我看到的方亚晴的资料，她的继父就是在她16岁生日那一天死去的，死于意外。这只是巧合嘛？
       “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嘛？”方亚晴忽然用很天真又很神秘的口气问我，然后俏皮的笑了，“那么明天请赶早，我忽然又觉得很累，不想说故事了。”
       我怔了一下，只好决定告辞，看来今晚要被心里的悬疑折摸得难得安睡了。
        “那么明天老时间。” 我走出了病房，看着户外的阳光明媚，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 ****************
       一回家就看到了达人贴在电脑屏幕上的留言“今天去赶一个project, 晚上不能回来，自己小心。”
       我一个人简单的煮了面，做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非要为做给他吃才是值得快乐的事情，但是为了自己却无论如何打不起精神，还记得我们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几乎翻烂了3本菜谱，但是至少，我留下了他的胃。
       打开台灯，把采访的录音带放进随身听里，我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作为一个记者，我知道应该遵守我的职业道德，忠实的记下整个故事；但是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却不应该把这样的故事推到大众的面前。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的深处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我只有在极度困扰的时候才抽一支，达人则从来不吸烟。然后我关上灯，拿着烟和打火机站在阳台上，为自己点燃一支烟。
       望着黑夜替城市装点的美丽轮廓，我想到了方亚晴那张美丽的脸，但是同样黑暗的美丽，总有挥不去晦涩邪恶，也许这就是我们说的“灵魂的烙印”，因为灵魂是诚实的，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它都会忠诚的记录下来。我本来以为做一个记者就是做这个社会的灵魂，但是这一刻我忽然茫然了，难道这样的邪恶也值得被纪录嘛？？我不知道。。

厨师

9、
        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空空的病床，我吓了一跳，急忙走去问护士，“方亚晴啊，她在花园，我刚才推她去的，她说想晒晒太阳。”
        “方亚晴。。她是个怎样的病人？”我忽然想从第三者的口中知道方亚晴的为人。
        “嗯，很合作的病人，没有什么情绪，”护士小姐想了想，“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暴躁、悲伤、自暴自弃，完全应付的好极了，值得称赞的坚强女性。”
        “谢谢。”
        我谢过护士小姐走下楼去，远远看到方亚晴一个人坐在花丛边的椅子上，脸色平静。
        “方小姐。”我走过去，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找到我花了些时间吧？”
        “还好，我问了护士。”
        “你一定在想一个看不见的人怎么确定时间的吧？”方亚晴饶有兴趣的问我，“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时间的概念比较空洞。你可以自己决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是一个小时还是半个小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却做不到。知道嘛，陈小姐，失去双眼的这些日子，我才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那么你以前一直在为什么不安呢？”我抓住时机想要探寻事情的最深隐情。
        “如果你是我，你就会明白，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是我。”她幽幽的舒了口气。“我想我们昨天说到我的16岁礼物。”
        “是的，我想，和你的继父有关吧？” 我大胆的说出我的猜测，“因为他刚好在那一天去世的。”
        “陈小姐，你的确是个很聪明也很敏锐的女性，”方亚晴直接的赞赏我，“不错，那一天，我做了一件我很早就想做的事情。”
        ***************** *********************
        这个计划，方亚晴已经设计了很久，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去怀疑一个16岁的女孩子。
        那天下午，方亚晴没有课，她继父也从政府请假，说好全家一起庆祝的，这里用“庆祝”有点可笑，听上去好像有什么值得高兴一样。对于这一对每天生活在黑暗地狱的母女来说，任何的人与物都与快乐无关。
        方亚晴的家在二楼，方亚晴在一个礼拜天把放晒衣杆的铁架撬松了，然后迟迟没有找人来修，因为她知道这一天，继父一定会利用休息的时间自己来修理的。所以在下午放学后，她在本来应该参加的合唱社排练前偷偷溜回家，把那个放在公用储物事的梯子的最后两隔的钉子卸出了一大半。然后她赶回学校心平气和的参加大合唱排练，那天的曲目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方亚晴的笑容也像花儿一样特别亲切美丽。
        方亚晴回到家的时候，一切如她所想，继父被送去了医院急救，隔壁的邻居等在方亚晴的门口，告诉她她的父母都在医院。
        手术室的灯很久都不熄，方亚晴和母亲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脸色一样的苍白，别人看了一定以为她们在担心她继父的伤势，但是，方亚晴看到母亲用手帕擦拭眼睛时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她知道母亲心里和她想的一样----她们在希望手术失败，他死去。
         五个小时的等待，终于手术结束了，方亚晴和母亲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毫不虚假的迫不及待要知道结果，看上去像一对真正担心焦急的母女：“他怎样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方亚晴和母亲面向彼此投向了一个除她们之外无人能解的欣喜眼神，“具体情况有点特别，本来伤势不是很严重，但是到了手术4个多小时的时候忽然颅内出血非常严重，无法控制，很对不起。”
        不不不，千万不要说“对不起”，方亚晴在心里狂呼，是谢谢你！！医生的手，不只只可以拯救世人，亦可以惩戒魔鬼。

厨师

10、
      方亚晴和母亲怀着一种极度亢奋的心情却伪装着悲痛欲绝，把后事办完了，然后方亚晴在众人的同情眼光里慢慢的把快乐找寻回来，这里的快乐是真正的快乐，不是她平时用来迷惑旁人的那张笑的面具。
      接下来的两年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继父竟然留下了不大不小的一笔遗产，足以让她们母女过上不错的生活，同时也因为继父生前在政府工作的缘故，方亚晴一直受到相当多来自学校和政府的照顾。忽然从地狱爬会人间，方亚晴也很惊讶自己竟然适应得这样好。
      但是母亲的身体忽然就像垮了似的，一下子老了好多，什么病都冒出头来，最后因为癌症彻底被宣判了死刑，静养在医院里等着死神的感召。
      恐惧消失了，压力不见了，生命却也萎缩凋零了。方亚晴一头做着成堆的作业，一头在医院和家里奔波照顾病重的母亲。
      唯一让方亚晴欣慰的是，母亲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性格，温和体贴，说起话了慢条斯理的可是语气总是特别的温柔。她常常和方亚晴讨论那支歌好听，什么地方的菜做的好吃，哪个护士的制服特别紧身。
      这样的日子慢慢拖过了两年多，母亲被转进癌症病房的第3个月，方亚晴已经看不出母亲的原来样貌的，死亡就是这样摧残人的，从外表和内心毫不留情的毁灭生命。有一天晚上，方亚晴没有回家，在医院守夜，半夜被母亲摇醒。
      “亚晴，我就快要离开了，有一件事情，”母亲的声音在寂寞的夜里有些不真实，“其实你继父是我杀死的，你不用一辈子背这个十字架。虽然这是罪恶的，但是我一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开心过，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妈。” 方亚晴怔住了，其实她和母亲之间从未说过这个话题，似乎一切的过往都被她们相互的默认了。
      “那天下午他跌到地上，我就知道是你做的，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母亲忽然发出了顽皮狡谐的笑声，“我先去检查了存折，里面的钱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们不需要再转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然后我从卧室的窗口看了看你继父，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于是我走下楼，用一块砖头用力敲了他的后脑，巧得很他本来也是后脑坠地的。”
     方亚晴完全像听到一件来自其他世界的事情一样瞪着她的母亲，黑暗的病房里，只看到母亲消瘦如鬼魅的轮廓，方亚晴几乎怀疑眼前的已经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其他什么生物在用这个躯体编着莫名的故事。
     “然后我出去买菜，哈哈，你知道嘛，那天我和每个摊主讲价，真是畅快。”母亲的声音的确有种发自内心的舒畅。
     “所以他是我杀的，亚晴，你的一生刚开始，还像婴儿一样洁白，我很快就要带着我的罪恶死去了，他的死亡，也算你不中用的母亲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这一番谈话就在黑暗中又默默的结束了，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仅仅一个黑夜的玩笑而已。
     方亚晴的母亲在一个礼拜后过身。

厨师

11、
       坐在书桌前面，我简直手足无措，老编的电话已经来了7，8个，我一直磨磨蹭蹭、推三阻四，他终于火冒三丈：
       “陈洛君！！这篇稿子要在这个礼拜五的《伦理与道德》专栏里面发的，你到底写了多少啊？？你得什么懒病了？”
       我实在被逼无奈，这样的故事，照实写了，可就不该进什么伦理道德栏了，倒是比较合适法律专栏，“对不起，老编，有个电话进，插播一下。”说完我直接挂断，然后把话筒搁在一边。我也没办法，只好过一时是一时，看看我的智商135的大脑能不能发挥出什么作用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采访事件。
       我不知道别人在这样的时候会做什么，我选择烹饪，烧菜或许是我逃避生活压力的方法。如果有人问我在烧菜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呵呵。。我一定会回答：一片空白。对了，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手在忙，可是大脑是完全休息的，好像躲到月亮的背面一样。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是直觉、是本能。
       今天烧的是达人最爱的糖醋排骨，红烧素鸡，蚝油生菜，家常豆腐，鲜蛤蒸蛋，还有我喜欢的素炒西兰花，汤还是清淡的紫菜虾皮汤。本来两个人是吃不掉这么多菜的，但是我顺手顺脚做下去，发现的时候已经把冰箱里的材料都用完了，菜也堆了一桌子。
       好不容易吃的七七八八，两个人都不想说不想动，达人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转去了他最爱的“动物世界”，我也丢下一桌子的锅碗瓢盆把头往达人的腿上一枕，横躺在沙发上。记得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达人很惊讶的说：“没想到你这么爱做菜的人，竟然会是一个这么懒的人。” 不错，我就是那种没有事情宁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做白日梦也不愿意找点事情让“人生更有意义”的人。
       “达人。”
       “嗯？”他应了一句，眼睛却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你很久没有叫我大头猫了，是不是我长胖了？”
       “嗯？”他还是没有看我。
       “因为胖了就不觉的头大了啊！”
       “哈哈。”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特别的透明，“没有胖啊，你别乱想了。”然后他美丽的眼珠又转向了电视屏幕。
       我有点委屈，把脸埋进他的裤子里，粗糙的牛仔布擦着我的脸，这个我所爱的男人，我理解他嘛？我了解他嘛？我知道他穿30 32的裤子；他喜欢穿灰色的棉袜；如果你不叫他他会忘记换下穿了一个礼拜的衬衣；他早上起来喜欢喝热的牛奶而且要加糖；他不吃鱼肚子上的肉；他只喝绿茶，但是如果没有人泡给他，他就宁可喝白开水；他只听老歌；他睡着了会打呼噜，但是如果把他推醒了，他就会生气。。。我不了解他吗？他的每一个小细节小毛病我都知道，可是他心里想什么呢？当他淡淡的琥珀色眼睛牢牢看着电视屏幕的时候，他那颗隐秘的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我一度以为自己了解他，我甚至强迫自己相信自己了解他，但是现在我还是妥协了，我承认，我对他的内心一无所知，但是有什么意义呢？我还是爱他，越想从他身边走开，越被他深深吸引。
      我信奉了20年的理智爱情论，看到他就全盘被否决了，理解和爱是没有关系的。我甚至都不在乎他爱不爱我了，我的爱是不是很没自尊?
      我枕着他的腿静静的躺着，胃里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一点没有舒缓的感觉，但是更糟的是，我的脑子里开始堆满了方亚晴的故事，天啊，我要怎么下笔啊？
      “你说是因为爱产生的伤害多，还是因为恨产生的伤害多呢？”我忽然发问。
      “嗯？”看来他还沉迷在黑寡妇怎么把猎物毒死的画面里。
      我只好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想，是爱。”他想了想回答我。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呢？明明爱着，却拼命要伤害。”我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做的不知道是伤害，因为我们太爱对方了，所以想要为他/她做一切，牺牲一切。”他慢慢的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心情是否和自己一样深深投入这段感情而故意做出一些事情来刺激对方的反应呢？”
      “这个。。。”我看到达人的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好像逃避什么一样，“我从来没有往这个角度考虑过。也许，也许是有这种可能的。”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也就没有继续下去，我起来把桌子收拾好，洗净了碗，泡好了两个人的茶叶，反正今天是不想写这篇稿子的了，于是我躺回达人的身边，陪着他看电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晚上，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难道是因为我问的问题么？我不知道，我觉得很饱也很累，枕着达人的腿，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厨师

12、
       虽然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每天按时去采访放亚晴，她的故事像所有不正常的、脱离常规的、光怪离奇的事件一样深深的吸引着我。
       “上次说到我母亲过世，接下来我很顺利的考取大学，本来我应该可以摆脱过去一切了，因为我的母亲已经替我把一切的过失都承担了，可是你知道吗？一个人做了错事，不付出代价是没有办法从往事里逃脱的，因为这个世界的惩罚无处不在。。” 方亚晴今天的情绪似乎特别低落，我想，是因为她的故事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她的心态也随之改变了。
       “你爱上过不爱你的人嘛？陈小姐。” 方亚晴低低的问。我的思绪也被她牵引，开始动摇。
       “叫我洛君吧。我想是的。” 我黯然的回答她，虽然不知道她问题的原因，却被这个话题控制了。
       “但是你至少不会自欺欺人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她接着刺中我的弱点。在爱情的规则里，聪明人从来也占不到便宜，知道又如何？知道就可以不爱了嘛？
       我苦笑了一下，“你高估我了。”
       她却自顾说下去：“从很早起，我就知道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手去拚去抢，但是除了爱情，我总以为爱情是上天的恩惠，会自自然然落在我的头上，结果呢，哈哈，结果呢。。”她有些疯狂的大笑着。。。。
       进了大学的方亚晴不管怎么看都是天之娇女，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她美丽聪明，深得老师同学的喜爱，也就弥补了她没有亲情之爱的缺陷，最难得的是，她性格十分乖巧有礼，更是有很多男孩子对她趋之若骛。
       在这些追求者里不乏聪明能干、英俊倜傥的人选，但是方亚晴还是接受了当中最佼佼者的追求--一个比她高2年的风云人物，高才、多金、俊美、风趣、浪漫，能从一个恋人身上要求的全部优点都可以在一个人身上找到。。。。。除了忠贞。但是可惜当时的方亚晴一点也不明白这一点的重要，就算明白，她也不可能在意，因为恋爱中的方亚晴完全失去了她自我保护那些本能，她不再是那个心平气和卸开梯子上钉子的方亚晴；不是那个在医院里陪着母亲伪装出一脸伤心城府不见底的方亚晴；不是那个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从不放松的方亚晴。。她只是，一个恋爱了的普通女孩，为了恋人的小打小闹心情低落流泪；为了恋人的甜言蜜语欢欣确跃；为了一个热吻脸红心跳不能平静。 她是放弃了剑的骑士，但是她的王子却是个骗子。
       这个海誓山盟的多情人毕了业，把承诺遗忘在了校园，也把心碎留给了方亚晴，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了，因为他的爱又给了别人，所以他的多情伎俩也易了主，戏永远只有一部，对白都不用换，可是观众却一直在变。方亚晴忽然发现自己对恋爱也是个可怜的被害者，因为她相信了会从天下掉下来真正的爱情，所以她注定被欺骗。
        面对这样的启示，方亚晴决定她的爱情就可以泛滥这么一次，太过足够了，从此她的一生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心计算。
        2年后，她毕业了，完全按照她的计划，她嫁给了所有追求者里总分最高的一个：章驰骏。工商局副局长的儿子，个性内向懦弱，长相是普通里的普通。但是同时可以供给方亚晴最好的生活，以及如同对待女皇般的尊敬崇拜。
         *************** ************************
       我不想说方亚晴是对是错，她有时候是受害者，有时候又是凶手，她在感情上跌了跟头，她得出了她的结论，并且把她的结论运用到了她其后的人生里面。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失恋，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一天达人毫无留恋的走出我的生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杀了他嘛？会杀了自己嘛？会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嘛？会选择堕落来麻醉自己嘛？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去猜测自己的反应，我推测不出失恋对我的影响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恨他，就算他不爱我，就算他离开我，因为我不能在爱情里面找对错。
       但是看到了方亚晴，我却很想痛扁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因为她的一生就这么一次走到了正常人生活的边缘，本来只要他伸手拉一把，方亚晴就可以抛开过往的畸形人生，走回我们的真实世界，体会所有我们这些平凡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他却狠狠推了她一下，硬生生把她推回了那个充满了仇恨、利欲、虚伪和伤害的地狱。就这么一次，她可以被拯救，可是却被放弃了。。
       我静静的望着用冷谈的语气陈述她自己的婚姻的方亚晴，她也曾经和我们一样，是上帝宝贝的一个小天使，但是她掉下了人间，上帝也许没有吻她，就让她掉落人间了，所以她被魔鬼纠缠。她这么的美丽，整个脸的轮廓像画家最得意的杰作，可是她的灵魂呢？谁想过要救她要帮她？谁真正爱过她，试图了解过她？我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悲哀。。。

厨师

13、
       回到家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脱力，想倒在谁的怀抱里面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从日落眠到清晨，从静止眠到精力充沛，我会不会太自私？
　　说真的，采访这个故事已经让我耗尽了我的精神，以及我的情绪，我可以有自己的情绪嘛？我的情绪已经在和达人恋爱开始被列入禁止启动的程序了．．．
　　但是今天回到家，我的浑身都好像虚脱一样，我觉得，我的人生有许多问题都是胡乱对付的，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看着方亚晴的半生，我总觉得我或缺了什么，我爱了，我爱的不计代价．可是我快乐嘛？
　　也许太多的爱会杀了你，就像会杀死我一样．．
　　就像我们初识一样，我听着隔壁的一遍一遍的放着那首”too much love will kill you”, 我的好奇心升级到了顶点，我发了疯一样想知道这个隔壁，没日没夜听着同一首歌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他是不是爱的太多，找不到出口？
　　多少个夜晚，我就这么站在阳台，陪着一墙之隔的这个寂寞的男人听这这首寂寞的歌，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上Queens,只因为他爱，我们都是对方的俘虏，我一点逃避的欲望都没有，我甘心，因为我不相信我的爱会最终杀死你．．．
　　你信吗？有个女人，处心积虑还装作无心之选，要你来修她的保险丝，她的家里正好放着Queens的歌，她的厨房正好有美味的饭菜出炉，她的心正好寂寞的等待你的慰冀．你怎么会相信一切都是“正好”，不是我用心创作的巧合呢？
　　你以为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爱情，却是我处心积虑一个多月的产物，我不是爱神，我只是爱人，爱的太多的人．．．
　　我疲倦的窝在沙发里面，我觉得累，我觉得自己用心太多，我爱你这么多，你却从来不在乎过，是不是我变得贪婪了，达人？是不是我忽然开始要求太多了？
　　当我回忆起你的失神的时候，你知道吗？我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不知道男人在作爱的高潮也会走神，我不知道在心情的顶点，你也会分心．．我不知道什么塞满了你所有的思想空隙，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一个太热切的奉献者嘛？
　　如果我可以一辈子装作了忘记和不知道，如果我一辈子都沉浸在你的“too much love will kill u” 里面，我是可以自始至终欺骗自己的．．但是我终于还是累了，是我的爱累了嘛？还是因为我做了太多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　　
　　总有一个爱人是来拯救我的，但是我知道我来拯救你，可是谁又可以来拯救我呢？把我从对你莫名思绪的猜测里拯救出来，我可以告诉自己你不爱我，但是我怎么逼我自己相信呢？我被自己欺骗太久，我已经忘记真相．．．
　　你今天还是不回家吧？我还是没有理由做饭，如果有一天真相就在眼前，我怎么做呢？杀死谁吗？不如杀死我自己．．
　　我是不是疯了？听了一个疯女人的故事，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我做的一切，我的用心，我的努力，我对爱情的付出．．．难道一切都是我的独力苦撑？也许人生要的就是那些不经意的运气，而我．．．我只是一个像方亚晴一样的女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一切都是手段．．．那我的目的呢？得到达人就是我的目的．我无力的叹了口气，有时候采访就是一面镜子，让我更加看清自己，很可怕的经历，可是很真实的经历．这个时候我忽然决定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至少，也是写给自己看．

厨师

14、
       “我知道我不是天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失去，你知道吗？？不失去比得到还要难。”这是今天采访方亚晴的开场白，我要承认，我比一个普通的记者更加投入这个采访，因为她已经触动了我的人生，我的忧患，我的。。。无限失去的爱情。
       “我想我能够体会你的意思，说下去吧，你们的婚姻。。怎么出现问题的？”
       “章驰骏是很好的丈夫，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别人觉得他是个狂暴的疯子，洛君，以你的采访到了今天，我想，你更能判断这个婚姻里面的疯子是谁。” 她无奈的微笑了一下，无力但是坚持，“第二年我就生下弟弟，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母亲的感觉，我想我做得很过分，我搬去弟弟的房间睡，我甚至连敷衍章驰骏都懒得做。他总是想我会改的，但我没有，非但没有，而且还越来越厉害。其实我可以体会他的情绪，爱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可惜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觉。有了弟弟，我的世界忽然就不再空洞寂寞，知道吗？我忽然有种人生完满的感觉。我的爱终于有机会被解放。”
        “然后他遇到了他的中学同桌，两个人很亲近，慢慢产生了感情，然后他来同我谈判，女孩子怀孕了，他们非常需要结婚。”她想了一下，“这时候他们在一起也有2年了，但是离婚的情形对我很不利，我的公公婆婆不可能放弃弟弟，我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我做了。”冷静的杀的死人语气，我的心头一冷，“我私下去找了他外面的女人，那个女孩子很简单，而且的确很爱他，面对她我甚至很自卑，他们可以爱彼此，但是我却不可以，我好像是个感情上的残疾人，我只有弟弟。于是我软欺硬吓带她去医院做了堕胎手术，这个孩子虽然是无辜的，但是它不是她的一切。弟弟却是我的一切。我这么做一点后悔也没有。我要为我和弟弟争取我们的生活。”
        “他知道以后发了疯一样，但是因为没有了孩子的缘故，离婚的事情反而阁下了，而他们之间的交往倒是更加频密了，我知道对于他，离婚是他不变的终极目标。要得到孩子，我必须做一些事情让他让步。我亲自跟踪他们，我还私配了他们住所的钥匙，装了摄像机。和他谈判的时候，我只是把录影带放给他看。他当时简直气疯了，我记得他那时说的那句话：方亚晴，我恨你的眼睛，你的眼里从来没有爱，只有冷淡、不屑、仇恨，只要你看着我，我就觉得被魔鬼注视，你一定是魔鬼的女儿。”
        “所以他。。。” 我看着方亚晴脸上的纱布，想象着纱布背后空空的眼眶。
        “所以他挖掉了我的眼睛，他恨我，你一定不相信，我一点也不怪他，我觉得现在的我是付出了所有代价，得到和失去均衡的自由人了，我得到了儿子，得到了平静，虽然失去了双眼，可是我还是觉得是我捡了便宜。”那是真正解脱释怀的声音。
        我注视着方亚晴，手头上没有她的照片，但是我可以想到，她一定有一双美丽但是冷酷到了极点的眼睛，没有人的感动，没有人的喜悦，没有人的激情，永远在零下闪烁的眼神，也许她说的对，仿佛失去了双眼的她，身上的魔咒也被解开了，故事里不总是这样嘛？只有血才能破除咒语。她自己的血，终于救回了她自己。我也相信，她的厄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什么时候拆纱布？”
        “还有2个礼拜，届时我会考虑装假眼，空空的眼眶总是吓人的。”还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有时候平淡背后的代价却是让人始料不及的。
        “警方那边怎么样？”
        “应该找不到的，我也不希望他被找到。”的确，处在她的立场，还是不要让什么公堂相见的场面出现好。“其实他现在很快乐，他们是一起走的，驰骏从来都是父母的乖儿子，这一次他至少按照他自己的选择做了。” 这是第一次，方亚晴说到章驰骏的时候，声音出奇的温柔，我忽然明白，她不是不爱，她只是不会爱也不承认爱而已。。
        “祝你早日康复。”
        方亚晴准确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相见，她告诉我这个故事，因为她需要解放，说出整个故事是她解放自己的最后一步，但是她的故事，她的痛苦，她对于代价的诠释会慢慢渗进我的生命。
   ********************* ***********************************
         挑灯苦写了一个晚上，我终于赶在老编精神崩溃以前把稿子交到他的手上。我是个很称职的记者，我知道怎么写能有最好的“社会教育性”，其他的内容都忽略好了，我只写了大众能够接受的部分，老编很满意的放我一天大假，让我“医治我的黑眼圈”。
         不知道睡了多久，电话响了又响，我千百个不愿意的拿起听筒。
         “洛君啊，这个婚外情系列很不错，我们打算做下去，由你负责，具体的事情，你明天来上班，我们再谈。”
         “不要吧。。。为什么都是这些让人不愉快的话题，求求你了，老编，让我写那个见义勇为什么好不好？” 我简直是“低声下气”到了极点。
         “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得写！！”
         电话在老编的怒吼中被挂上。。下一个。。天啊，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很久之后，我都但愿我从来没有开始过这个系列的采访，因为下一个对象。。。带给我更为可怕的经历。。。。

厨师

15、
      挂上了电话，我又接着睡下去，直到口渴醒来，跑去厨房找水喝，倒过了一杯水猛灌下去，忽然发觉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除了我。。达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我不是没有打过他的手机找他，可是总是关机，以前他也有忙的时候，但是都会通知我，这一次，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我的睡意再也没有办法在我的头脑中重新聚拢，虽然我一直相信睡觉是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最好的办法，但是我已经根本了无睡意了，他去了哪里，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的女人寻找自己的爱人一样不顾一切，吵醒他所有的朋友、打遍所有与他有关的电话。。我做不到，因为我害怕，我怕他会因此对我厌恶。
       我们之间维系着关系的是什么呢？无论是什么，我想，都不是爱情。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我可以听到碗碟寂寞的呻吟，缺少了一个主人，它们的世界也开始不完整。而我呢？我的世界什么时候完整过？我用我的泛滥的爱情去弥补达人心灵上的空洞，我不停的给、给到自己透支。现在他不在眼前，我的疲态全都涌了出来，我看到了什么叫做无谓的关系。
        就是除了爱，什么都有了的关系。
        我像看悲剧一样看别人，看他们用仇恨、骨血、伤害、背叛、嫉妒都填不不满的关系，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悲哀。
        这样的夜，看来是睡不着的，不如找点事情做做，我打开冰箱，找出了材料和隔夜的剩饭，打算做一个扬州炒饭。就在细细的洗，密密的切里，所有的痛苦都被忘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世界走的太快，连悲伤的时间都舍不得给我们。。
         **************** *********************
        “时间”是一间很小的酒吧，我坐在角落里的位置等着今天的采访对象，这个酒吧是他选定的，“你可以试试他们的特色饮品，'重返天真'，幻幻最爱这个。。”
         我当然没有尝试他的推荐，因为今天我是来工作的，采访这个失意的男人，这个同时失去妻子和情人的双重失败者，我心里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他想得到双份，自然也要失去双份。
         “陈小姐？”眼前的男人和猥琐完全扯不上关系，失意倒是100%的，如果不是那种落漠的感觉，他实在可以算非常英俊的男人--在他的年龄，40岁上下，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种不刻意的高贵，眼角的细纹让女人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抚平，连苦笑都完美无缺。
          “蔡，蔡暄德先生吧？”我很快的恢复了冷静。
          “是的。你到的很早。要喝点什么嘛？”
          “不客气了，我喝水就好了。”我礼貌的谢绝了他，“我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开始采访。”
          “嗯，好的。我可以叫杯喝的嘛？”我点了点头，他很熟捻的叫过服务生，点了一杯“重返天真”。
           那是一杯有点像化学药品一样闪着荧光的饮料。让我想起了朱丽叶喝下的毒药，或者是电影东斜西毒里面的忘情酒，总之是一种与他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的饮料，因为那个年轻的她吧？
           “我和我的妻子结婚的时候一无所有，她是大小姐，我是穷光蛋，但是她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从来没有居高临下，她给我一切，我才能有今天，我的事业、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我的品位，全部都是她给的。我曾经像尊敬女神一样爱她、崇拜她，你不要误会我用'曾经'，其实现在我也一样尊敬她，爱她，但是我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力，我自己放弃了这个权力。”

厨师

16、
“我的妻子，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她宁静、高贵、平和、温柔。她拥有一切，但是她从来没有高高在上过。完全相反，我们婚后不久，她就把整个公司交给我负责，她的父亲也移民到国外养老。她一手把我捧到了事业和权力的顶峰。说真的，一个妻子可以给与丈夫的所有扶持和自由，她都完完全全的给了我。她从来没有参与公司的决策。我真的爱她，你不明白，我真的爱她，让我为她死，我也不会犹豫。”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些光辉岁月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脸上看不出欣喜和满足，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
      “那你的妻子从事什么工作呢？”我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他妻子的形象，总觉得充满了距离感。
      “她在一家机构做义务的古董修复工作，她以前就是读欧洲艺术的，哈哈，她总让我自惭形秽，知道吗？？她的工作是艺术，她从来没有碰过钱，可是她把我捧成了一个最成功的商人。。一个在成功但是浑身铜臭的生意人。。她就站在高高的神坛上微微笑着。”他饮了一口面前的饮料，泛起了一个苦笑，“我猜她本来就是神的女儿，那个叫做‘道德女神’的，她怎么会是我们呢？？她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和人生疾苦打交道的平凡人。。”
       “所以这个时候你遇到了你的‘诱惑女神’，她鲜明、美丽、任性、她是贴心贴肺的真，真到正好补上你心里那个总填不上的空。。”我替他补充。
       他有些意外，却慢慢的低下头，又饮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她叫做天真，甄天真。”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点这种饮料，因为“天真”，也许他的每一口，都好像把心爱的人吞下肚里，肉体上的交融才是最真切的，好了散了都一目了然。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他心里有个怎么也填不上的洞。我想起了村上春树的书里有一段话让我深深感动，很想说给这个男人听。

       “我觉得自己空空的。”
       “是嘛？”
       “嗯。”
       闭上眼睛眼泪竟莫名其妙的涌上来。眼泪不断顺着脸颊落下。身体细微的颤抖着。三宅先生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静静的抱紧她，但她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很久以后她才哑着声音说，“真的完完全全空空洞洞。”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嘛？”
       “这种事情我相当清楚。”
       “怎么办才好呢？”
       “好好睡一觉醒来，大多会好。”
       “没那么简单。”
       “也许，也许没那么简单。”
[/COLOR]
       不是也许，是永远不会这么简单，我们在孤单的人生里前行，不知不觉就失去了一切最最重要的东西，但是无论我们都多远、无论我们睡多久，我们都不可能摆脱这种空洞的感觉，因为我们就是空洞本身。
       我们都在等那个可以说“这种事情我相当清楚”的人，就算他/她不清楚也好，至少他/她可以把那个致命的空虚感驱走。
       “你说的对，那种飘浮高空的美丽，只让我更加无措，直到我遇到了天真。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实。就像这杯饮料。。。让我体会到了手中的冷，”他想了想，重复了一遍，“手中的冷，手中的热。你一定以为一个40岁的男人爱上20多岁的女孩子不是鬼迷心窍就是另有所图吧？？”握住饮料杯，他很温柔的看着荧光的饮料，“我想都不是，她让我过回真实的生活，她的不之所以的亲近，毫无道理的耍性子，暧昧的情意绵绵，忽然就把我从3500光年外的宇宙飘浮中解救了。”

厨师

17、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已经在同情这个男人了。在爱情里，他是简单执著的，他甚至是浪漫多情的。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把整杯的天真饮尽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正在开高层会议，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说有一份紧急的文件给她们的部门总管。结果自然是严厉的被她的主管批评，然后眼睛红红的跑了出去。”话语中夹着深深的溺爱，“我一看就知道有人欺负新人，这种麻烦事情叫她出头，可是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偏偏觉得特别有趣，也没有阻止她的主管骂她，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以后，她还常常为了这件事情和我闹别扭。。”他的眼神已经望去了那些他沉迷的过往，也许这就是他的避风港吧，只有在回忆里面，才看不到他的苦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呢？”我不得不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我们的采访。
       “公司的嘉年华，她请我跳舞，她说‘我的生日礼物，就是你的一支舞，好嘛？’她的脸红的像刚摘下的苹果，她的眼神像个等糖吃的孩子，我可以说不好吗？？她在我的怀里轻盈得像风，那个时候我忽然有种平安着陆的感觉。你体会过嘛？”他转向我，认真的询问我，“在旋转不停的时候，在目光晕眩的时候，却觉得好像从太空回到了陆地，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避开他询问的眼神，逃避着这个问题，我并非不知道答案，但是我怕极了这个答案：我知道这种忽然安宁的感觉，这种毫无缘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因为我在达人的身上也可以深深体会到。只有在他的身侧，在伸手可以触及他的地方，我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这样的感觉，让我无法自拔，心甘情愿溺死在对他的爱里。
       “后来你们又如何走在一起呢？”我岔开他的问题，把自己的心绪收敛。
       “我调她做了我的助理，很傻吧？”他自嘲的笑着，却没有什么悔恨的感觉，“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的妻子。。。她好像从来没有过吃醋、猜疑、盘问的举动。她给了我这么多特权，我却第一次享用，不过享受特权的感觉真不错。幻幻从早到晚都在我的身边，有时候我觉得每天工作的唯一动力就是看着她情绪变化莫测的脸，笑容过后，这么快就挂满了泪珠。顺便说一句，她也是个很称职的助理，不仅迷人而且聪明。”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天真可能根本就是一个聪明至极的女孩子，靠着自己的年轻、生动、鲜活进入这个男人的世界，迷惑着他，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我望着眼前的人，他这么入戏，他完全看不出她的用心，或者他根本不想看到她的用心，我无法说出我的推断。
        “我什么都可以给她，真奇怪，如果给别人这么多，我一定会觉得对方贪得无厌，但是对幻幻，正好相反，我给的越多，越觉得不够，觉得亏欠她。有很多次看着她早上醒来迷迷蒙蒙的眼睛，我都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拱手送给她，只为了看到她的‘眼前一亮’。有了她我才明白我以前的岁月简直都是浪费生命，或者说我只在等着被她的一颦一笑解救。”他好像怀着懊悔的心情，似乎没有把自己完全奉献而自责。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的，明明是自己拼了命的爱了，还是总觉得给的爱不够，辜负了对方。”我轻轻的安慰他。
         他感激的对我微笑了一下，但是看得出他的笑容还是很勉强。
         “所以我决定要和妻子离婚，然后和她在一起，完完整整的两个人。”

厨师

18、
      “她这么一步一步渗透到我的生命，在我已经完全适应充满她的生活的时候，她就忽然不见了，走的这么彻底，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除了这杯饮料，她什么痕迹都不肯留下。”厚重的痛从他的身体深处飘浮出来，弥漫了整个空气，只有被伤到最深的人才会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我静静的等着他从沉默中醒来，继续这个故事，呼吸着他制造的沉重空气，我发现感情就是一列驶出的火车，没有尽头的飞奔，除非撞毁燃尽是不会停止的。飞奔的过程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的过程，我们走的这么快，我们这么呼啸而过，我们如此狂放不羁，只因为我们燃烧自己作为能量。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和我的妻子协议离婚，我放弃了公司，放弃了事业，放弃了地位，放弃了尊严，放弃了成就。。” 他猛然抬头用完全不知所措的眼神向我茫然的凝视着，我忽然明白，他想问的对象不是我，他的目光焦距在我身后遥远的地方，那个没有出口的思念花园，“我的妻子哭了，我说要分开时，她的眼泪让我觉得我全身无力，我以为我会脱力倒在她的眼泪里，我以为我的一部分粉碎了，但是我却站得笔直等着她说‘同意’，因为我总觉得无论我因此失去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有幻幻，只要有她的世界就什么都不缺了，什么都因此补齐。”
        我透过他的故事，间接看到那颗美丽泪珠，它从最高贵的女人眼眶落下，只为了最卑微的理由：她失去了一个男人。无论她有多美丽多高尚，她还是没有留下一个男人的真心，她给的太高太原，他陪不上。她站在高处太久，已经忘记还可以走下神坛，她只是在高处洒下了一颗眼泪悼念她的失去，可是眼泪之后她还是她，她有她的牢笼，她走不出来。
       “眼泪，”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眼泪说了很多和过去的故事，然后眼泪走了。”
       被我的话打断，他停下注视着我，“眼泪走了，眼泪和过去私奔了。”
       我微笑，为了他的善解人意，也为了自己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的尴尬。
       “你的天真呢？？没有回来吗？？”我支开话题。
       “她就这么消失了，已经1个月了，就这么无声无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离开，不告而别的离开。她撑起了我的世界又任它毁灭，她让我知道了天堂的甜蜜，又迫不及待把我赶了出来？？”一个劲儿的问着眼前的玻璃杯，他的样子让人怜悯，不是因为他痛苦，而是因为他的天真，他以为自己得到又失去，却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得到。他在空旷的舞台跳着一个人的华尔兹。
       “至少你不再是空的了，你从此被她填满，被回忆、期盼、怨恨、猜测、想念充满，她给了你很多。”我静静的告诉他，有些残酷，却有些喜悦。可是他已经深深沉入他的世界里，他从此活在天真里，他的人他的心，都被封存在那杯散发着诡异荧光的“重返天真”里。他和他的饮料做着只有他懂的白日梦。他已经忘记我在眼前。但是至少，至少他忽然拥有了完整的内心，没有空隙，完整得要满溢。
       离去时远远回望酒吧的玻璃，只看见朦胧的酒色，似乎人影和酒色已经分不出彼此了。我拉高衣领，觉得风吹的有些像说寂寞的呻吟，达人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了。。。为什么我还没有崩溃？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去？我的爱多的给不出去，为什么还没有把我自己溺死？
       too much love will kill u....and me............where are u......

厨师

19、
        有些人用酒精来麻醉心痛，有些人用睡觉来麻醉心痛，也有些人用伤害自己来麻醉心痛，我选择工作，或许该说：我不得不选择工作。因为忙到天昏地暗，手忙脚乱，我才可以把自己的心痛暂时忘记。
     他还没有离开我，对嘛？？他只是不见了，消失了而已。
     回家忽然变成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每次都带着莫大的希望推开房门，看到的都还是自己一个人，我快要变成没有影子的人了。。因为寂寞，因为失去吾爱。我爱上了灌装汤，每次换新的口味，5种轮着喝，至少它是真实的，永远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柜子里，等着为了我粉身碎骨。难怪李碧华说男人不如电冰箱。。。我打开冰箱的门，让冷气溢出完全把我包围，就算拥抱是冰冷的，也胜过没有。就算爱情是施舍的，也比消失好！！是不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有多怕失去你，还是我说太多想留住你？？为什么你就这么不见？？你的衣服，你的袜子，你的记事本，你的书，你的Queen，你的留言还在电脑屏幕上，可是你的我，已经快要死掉了。
        ************ *********************
        冰箱的爱抚终于让我感冒，老编在我快要晕倒之前把我送回了家，我好像拍言情片一样紧紧抓着桌角，有气无力的喊着：“我不要回去，我要工作。。我不要回家。。”
        “你死在这里，我还要算你烈士呢，”他一把把我背起来，“快回去吃药睡觉！！”
         **************** **********************
         我躺在寂寞的床上，醒来过，又昏睡了，再醒来，又再昏睡，不知道老编给我的是什么要命的感冒药，怎么和蒙汗药差不多呢？？总在梦里惊醒，醒来却只记得达人的眼神--从未看到过的炽热，将我惊醒，因为眼睛里的人不是我。是预感嘛？？这样的梦，还是我的幻觉？？
         “洛君，洛君。”
         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是谁是谁，难道还是梦？？我勉强的张开双眼，看见达人。
         “唔，还是做梦。。”我咕哝着，又想闭上眼睛。
         “醒醒，洛君！”
         “啊？？”为什么做梦却要睁眼？我恍然明白，达人，是达人回来了。。。我的上帝啊。。。真的是他！
         “达人！你回来了？？你去了哪里？怎么连电话都没有，你。。。”我的目光撞上了他的眼神，怎样的眼神啊？！有什么东西天荒地老的在他的眼里燃烧着，一下子就灼痛了我的眼睛，烧断了我的话语。
         “你怎么病了？”他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声音也像以往一样温柔。
         “没什么，着凉了，一个人睡总是冷的。”我极力忍住要掉落的泪水，因为他的手，那种熟悉的触觉是这么温暖，温暖的让我想哭，但是我不想哭，因为我知道，从此为了他的眼泪是流不尽的。我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洛君，我知道现在是个最坏的时候，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想。。”
          “我想喝水，帮我倒杯水好么？”我轻轻的打断他。我何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听这样的话，哪怕多拖延一秒也是好的，一秒也让我在欺骗我自己一次。我可以蒙住我的眼睛，不看不听。
          “水来了。”达人扶我起来喝水，然后把杯子放下，坐回床边。
          “很久没有听音乐了，关上灯好嘛？放点音乐给我听吧。”我柔声请求达人。
          他走过去开了音响，里面的cd老是忘记被取出，还是Queen，总是Queen，永远的Queen，永远的伤心。。
          “........everything i do, is driven by u....... ”
          歌声一首接一首，我们都在黑暗中寂静无言，这是最后一首了，我知道，也许我已经退无可退了，我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号啕大哭，愤怒疯狂，理智沉静，还是楚楚可怜？我不擅长一个失恋者的角色正如他不擅长扮演抛弃者。我们同样的无措。
          “你找到那个人了？”我默默的问。音乐声有点响，但是他却明明白白知道我的问题，不是耳朵，不是眼睛，是心灵。。。
          “是的。”他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我找回她了。”
          “那个让你差点被太多的爱杀死的人，良心发现回来了？？”我开始不受控制的提高声音，“那我呢？？我做了什么？？我给的都是浪费？？”
          他沉默不答。任我和高亢的歌声无力的对抗。。

厨师

20、
        音乐声停止，也中止了我的话语。我开始为自己的激动指责后悔，为什么这么苦苦相逼呢？也许他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你怎么找到她的？”我恢复平和的口吻。
        “巧遇，就在书店。”他简短的回答。
        我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命运，我如何去抗争？？他们可以就在人海茫茫的街上遇到，没有谁找谁，没有谁削尖了头不顾一切，我拿什么和她比？我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而已，她放开他，然后又找回他，我呢？？我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过渡品，把他从过去的她那里渡到现在的她身边。我简直多余的可笑。
        “你们多久没有见过面了？”我继续问个不停，似乎把什么都弄清楚才是我今天的唯一目的。也许是压抑我太久的问题，今天是最后得到答案的机会吧。
         “3年多了，我们分手后我就离开以前的城市到了这里。”
         “没有想到她也会来。但是她还是来了。”我有种完全失去力量的感觉，无论我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不是嘛？？我就像划过天空的流星，也许我所能给的，只是一个愿望，然后我就要默默消失。
         我把自己掏空了，可是眼前的人却什么都没有收下过，我用力补他心上的空，却把自己也用尽了。从今以后，我没有了你，没有了睡觉的温度，没有了烧菜的快乐，没有了谈话的喜悦，甚至没有了望着你的满足。。
         我从背后抱着他，隔着衣服想要把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的皮肤的触觉都完全吸收在我的身体里。如果可以用这些孕育出一个你来，该有多幸福？不知道什么可以缓解我身体里的真空感，我把拥抱变成禁锢，拼命的收紧手臂，要把自己塞进他的身体里去。
         “我爱你。。”我无声的说，然后眼泪把我的思绪淹没。没有你的聆听，所有的情话都是找不到家的孤儿。
         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他心里的痛苦，他从来都是个善良的人，不是嘛？？除了对我残忍。或许该说，爱情本身就是残酷的，是生存者的游戏。
         不知道这样多久，眼泪打湿的衣服被体温慢慢蒸发，我把嘴唇贴在他的后颈，开始疯了一样的吻他，然后撕扯他的衣服，好像这样的绝望里面，只有身体才可以说点什么。
         眼泪混着吻，我吻着他，也吻着自己苦涩的眼泪，做一次看不见未来的爱吧，在疯狂中死去，好过在理智中麻木。
         “洛君，”达人忽然回过头，捉住我的手臂，正视着我的眼睛，那么亮的双眸，在黑暗中把我的眼睛也刺痛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要走了。”
         在他的话语里，我的身体骤然的冷却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说得对，做没有爱的爱，只是想逃避现实而已。
          抽回双臂，我坐回床的里面，然后我开始微笑，泡沫的微笑，人鱼公主化成泡沫消失前，也这样笑过，可惜她的王子看不见，就像我的王子一样---我的王子已经看不见了，因为我已经不在他的心里，我的笑容多苦涩都渗透不了他，就像我的眼泪多灼热都烫不到他一样。
          “除了爱，我们之间什么都有了，”我慢慢的说，“现在你连分手的伤痛都给了我，我们的故事里面什么都有了，除了你的爱。。。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一字一句，我重重的伤害着我自己，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平衡他给我的痛苦。“带着你的行李走吧，请把Queen留下，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爱可以杀死你了，还是留下杀我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说得这么不愠不火，但是在心里，我知道我已经不小心看到了美杜沙的眼睛，开始慢慢变成石像了。我的生气已经死尽了，你走吧你走吧，因为就算你看到我的死去，你也不会悲哀。。我不要你的怜悯。。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