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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欲衰竭,味蕾过劳死的人一般都身居要职,象洪先生这样的小公务员因为饭局密度尚未达到饱和所以对吃还怀抱理想,怎么吃才能更有味呢?
洪先生在妻子面前总是刻意地感慨: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家里的清粥小菜。这是一个为大众普遍接受的饮食宿命,所以有朋自远方来最厚道的接待方式是食宿自理——饮食的宿命在于自己打理,诚哉,斯言!
嘴上恋家的男人都追求花天酒地红旗不倒的境界,洪先生的理想当然也不足为妻儿道,可是在这样一个食之无味年代想在餐桌上突围谈何容易。
这天,一位有求于洪先生的个体户向洪先生进言,要论吃天下之大一食城耳。
洪先生濒死的食欲又焕发出第二春,目标:食城。
去食城只有一条水路,浆声灯影,乌蓬的船。拥挤的河道却还有序,去的都是客,来的船里装载的满是泔水,把船身压得很低。齐般舷的菜叶和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一漾一漾地,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
食城出奇的静,洪先生脊梁骨一阵凉意,掌船的食导幽幽的说:先生,看您的神色慌乱,心里一定在发毛,对吧,您先收收汗,食场无生亦无死,您以往吃得没味是因为您吃得不专注,吃得心不在焉,来食城修炼第一紧要是收心。
食城不是城,象科考的考场,一人一桌一侍者一丈见方的厢房罗列左岸。洪先生忐忑坐定,侍者轻声说道:先生此来最想吃什么?洪先生究竟是见过世面的,稍一定神:日前听闻南方有女体盛心颇向往之。侍者嫣然一笑:来食城的吃客多是酒囊饭袋,象先生这样尚存幻想者很少见的了,一般应我问话的都只道你们有什么最拿手的尽管上便是。
洪先生不禁脸一红,没曾想这样一个无耻的念头在此地居然受人吹捧,此行定是不虚了。侍者接着道:先生您可知我为什么对你有一赞吗?心为六神之主,若没了念想食无味、寝无眠、生不如死矣。
洪先生心下大悦:言之有理。侍者递上一杯清茶:先生您慢用,我这就吩咐厨房备菜。洪先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怡然道:此地果然名不虚传,好茶。续水的当儿侍者正色道:先生您可能还不知我们这儿的规矩,我们食城讲究的是品,凡入口之物皆不可入肚,饱肚乃食之最下品,想先生也是惯看山珍鱼翅,其中奥妙自不必多言。
洪先生闻听面有惭色,每日觥筹交错确非图一饱,吃别人的是给人面子,再好的东西吃下去也未必是营养,三五日一醉有时吐得连肠子都要翻出来,食不甘味便是极自然的事了。
先生您何以对女体盛情有独钟呢?洪先生对曰:食色,性也,食与色全然一体想来必是锦上添花,美味的平方。
侍者笑答:先生差矣,食乃文化之本,文明之肇,岂是这般叠床架屋的机械合成,在下先前赞先生只因先生心存幻想,人之感官非独用无以臻化境,盲者擅于乐,聋者敏于察皆由是也,而境由心生,五官所感必有心声相和方可穷四极而游八荒。由是观之,女体盛实乃乡野鄙陋。
洪先生大汗,侍者指壶中春色言道:先生可知此茶的来历?
洪先生欣然道:明前龙井。先生所言不错,但其采制颇为不俗。
愿闻其详。
采此茶需二八少女焚香沐浴辟谷三日,于朝露未收时素罗铺道裸身赤足挑最嫩之细芽以口含摘。
洪先生适才正单手把玩茶盅,听得此言忙不迭以双手供奉。
炒茶一节亦是纤纤玉手翻绿浪,薄汗青衣透。
洪先生不禁痴迷,浅浅含漱一口通体三万六千五百毛孔无一不舒服,无一不熨贴。
先生感觉此茶比女体盛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侍者掩口轻笑,其实先生所饮亦是寻常市井之物,只不过经我一说顿觉与众不同。
洪先生起身拜曰:受教了。
侍者连忙让过,先生言重了,在下只是随便说说,有得罪之处望勿见怪。先生此时还想吃些什么?
洪先生慨然道:我们真正想吃的是未满足的欲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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