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云的重量

一朵云

那是她刚刚六岁的时候。有一天被母亲带去参加一个女友的婚礼。那天的阳光很好。几朵恬淡的云懒懒地卧在五月的晴空，阳光的金线就大把大把地射下来，洒在主人家的院子里，花坛上，葡萄架下。

人们都在忙碌着。母亲照顾新娘去了。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自得其乐。她很快就被主人家的那条长长的爬满葡萄藤的走廊吸引。她走过去，仰头看那些绿色的藤叶，将熟的葡萄躲在浓密的绿色中。阳光见缝插针地从叶隙里钻出来进入她的眼睛，她觉得像被一支支温柔的小箭射中，不疼，暖暖的，痒痒的。她伸出右手来遮在额前眯缝起眼睛，从指缝中过滤阳光。突然有个黑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她睁开眼睛，看到有个美丽的男人站在那里——她那时还很小，形容好看的人或者事物一律用“美丽”。她想这个人美丽得不同，可是她不知道用别的词汇。她觉得那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有点像她死去的父亲，可是眉眼比父亲更舒朗。[/COLOR]

一朵云

“你挡住我看云彩了。”她说。“是吗？”他让开，一身黑色的衣服后阳光重新冒出来，仿佛他藏起了阳光，又变出来了。“小家伙，你是谁家的孩子？”他微笑着问她。她仰着头研究他的面部，然后命令道：“把我抱起来。我要看云彩。”他抱起她，她的粉色的蕾丝花边的裙子起了皱。她很认真地将褶皱抚平，转过脸来很勇敢地面对她好看的脸。“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他看着这小姑娘清亮的眼睛。她忽然问：“我重吗？我妈妈就说我重，她说只有我爸爸才抱得动我。”他对着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回答：“不重，你很轻。”“有多轻？”“恩……”他指指天空，“像那些云彩一样轻。”他顿了顿，笑起来，仿佛他只会提问和微笑，“小家伙，你爸爸没告诉你无论你轻还是重你都是他的好宝贝吗？”“我爸爸不在了。”她告诉他。他怔住，看着她坦白的眼神，有着大人一样的决绝。他说：“哦，那么，爸爸在很远的地方爱着你呢——就像那些云一样远，知道今天为什么有云彩吗？”“为什么？”“因为今天有个新娘要嫁给新郎，它们都 聚在这里想看新娘呢—你想看吗？”小孩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睁着清亮的眼睛考虑这个问题，未来及作答，母亲循声找过来，嗔怪道：“快下来，怎么没礼貌？！”她被放下，重新开始仰视他。她听着母亲和他聊着婚礼的事，问道：“妈妈，今天谁是新娘啊？”母亲指给她看走出屋子来的一个穿白色纱裙的女子说：“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是薇姨。”她看着被叫做新娘的美丽的女人停下来向他们招手，他走过去，牵起她，两人一起穿过葡萄架，人们鼓起掌来，她却独自把头扭过去。整个婚礼她安安静静地呆在母亲身边，只是抓着自己的小裙子，不说话。[/COLOR]

一朵云

她伸出手遮在额前，眯缝起眼睛看云，再放下来，已经是十八岁时的天空。她在上高中，也许是城市小，压力并不大，她有着很多的时间骑着自行车慢慢地在马路上面，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让车轮慢慢地压过干净的柏油路，城市的天气总是很好，很少有雨，热的时候也并不逼得人没有退路，她喜欢重要温和明朗的天气，像她和母亲在一起的生活，直白而单纯。五月的季节，谁家的墙头开满大朵大朵的蔷薇，香气宜人。她有时会叫个小男孩爬到墙头给她摘一朵白色的，别在自行车车头，像一朵云栖息在上面。有时，会遇见从城市那端散步过来的薇姨夫妇。她很奇怪他们夫妇为什么总有时间不慌不忙地散步。薇是外交人员，一星期要飞两次，却执意在这个不大的城市定居。她母亲告诉她，薇出身外交世家，说三门外语，写一手好文章，在外面漂泊，为了他留下来。他是这个城市一份主要报纸的新闻版记者。她扶着车站定，看他们远远地走过来。薇美丽典雅，他英俊灿烂，他们是她十八岁的生命中看到的最完美的事物。薇比他大四岁，可是这并不妨碍爱情。她记得母亲一次跟她说，从小到大和薇的交往中，喜欢并且爱慕薇的多是女性。薇是女性，凡间的男子不能爱，一爱就会亵渎了她，所以只能由同性来爱慕，连一丝妒忌都掺不进去。但是他除外。从他十四岁是第一次见到薇，他一直等了她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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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现在女神向她走过来。身边是她英俊的丈夫。薇老远看到这十八岁的少女，加快轻盈的步子到她面前，笑道：“一个人散步啊，我的小朋友。”薇敬爱她的母亲，也怜爱着她。她应着，脸上漾上一抹酡红。她并不很漂亮，可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苗条和纤细，秀眉秀眼。然而她也许是不知道自己的美。她望着面前的爱情经典，半垂着头。他站在妻的身边，隔着遥远的距离向这十八岁的少女微笑。“到我们家玩啊，小朋友。”薇摸着她的头发，“跟你妈妈一起来摘葡萄，你妈妈最爱吃了。”她点头，再抬头，夫妇二人手牵着手飘远。
十八岁那一年过得很幽静，日子对于她们母女来说只能用“幽静”。母亲每天到电台播音，整个城市安静的天空都是母亲美丽的声音。在家时，母女两人各坐一隅，广播的音乐流淌着，各自看书。那段时间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国家在打仗，她从广播里听到一片废墟的声音。薇开始飞往那个国家。
她母亲在一个上午接到了薇的越洋电话。他因事故伤了腿，要在家休养两个月，薇无法回来。这个城市他们的亲人都已不在，请她母亲代为照顾他。她母亲答应了。她起身去收拾行李。
母女二人走进这飘满月季花香的院子。她拎着自己的箱子站在七月的葡萄藤下，伸出一只手来遮在额前看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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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他坐着轮椅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说：“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母亲说：“薇就好比我的妹妹，你不必客气。”她放下箱子，走过去推他。他笑道：“小姑娘，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她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她必得花很大的力气捂住心里的某些东西，她怕它们叫风吹起一角，被人看见。
护理的工作也很简单。每天早晨，母亲起很早，做完早饭收拾好屋子，然后去上班。她推他在院子里走一会。早晨的空气湿湿的，周围都是雾。她们在花坛里。很多月季花，白的，粉的，黄的，玫瑰红的，桃红的。她不知道这样普通的花竟也可以这样娇美动人。“这都是你薇姨种的。”他指给她看，“她最喜欢玫瑰红的。”她蹲下来，抚摸一多玫瑰红的花瓣，露珠在花瓣中心沉睡。她小心翼翼地掸去叶上的灰尘。他在一边说：“别担心，这些花没刺的，我早拔掉了。”她依次地走过去，在一朵白色的月季花前停留了下来。他问道：“小姑娘，喜欢白色是吗，我注意到你以前的自行车上会插着白色的蔷薇花。”她回头看看坐在雾里的他，说：“这是一朵云掉到你家的院子里了。”他笑起来，他的头发被雾打湿了。“你喜欢孩子是吗？”她突然问。“不，”他摇头，旋即一字一句地说，“我很爱孩子。”“小的时候也想过将来会有孩子？”她问得坦然而直接，睁着一对洁净的眸子。他又笑，像突然回到十四岁时懵懂羞涩的少年，用他自小就坚定不移的口吻说：“一直都想，将来要有很多孩子，不要很漂亮，可是个个都活蹦乱跳的，brisk，轻轻灵灵，在早晨的花园里吵吵闹闹，个个都胖胖的——我可不喜欢太瘦的孩子，抱在怀里像空气，就要那种沉甸甸的，像厚实的云彩，又松又软。”她听得笑起来，说：“这个比喻太奇特了。”他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小朋友，原来你也会笑啊，并且，笑得很好看呢。”然后她推他去吃早饭。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肺里也叫这雾气和香气浸润透了。她光脚穿月白色的拖鞋，长裙没到细细的脚踝。她的步子又轻又快。他坐在轮椅上笑：“我像是有了四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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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look

Oh, let us make a pledge to meet in September

璨璨

那是她刚刚六岁的时候。有一天被母亲带去参加一个女友的婚礼。

俺看到第一句时想起一个很恐怖的故事了：（

左儿

会发生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么？

一朵云

上午的时间她把他推到院子里晒太阳，给他膝上放上书、笔和纸。她坐到葡萄架下看自己的书。她有时会突然停下来注视对面这个男人。他还很年轻，脸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她想起薇也是，岁月似乎在美丽的人身上打了个转，又缩了回去。她设想他和薇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薇不能有孩子。她只是奇怪在他身上为什么找不到平静和欣悦以外的东西，比如抱怨，比如遗憾，比如惋惜，连一丝掩饰都没有。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那里自他十四岁开始，该隐藏了二十二年的忠贞的年轮吧。她看着他，神思恍惚起来。仿佛回到她六岁的时候，被他抱起来，那样近距离地研究他。
黄昏是他练习走路的时候。有时他的助手会来，帮他换掉衣服、洗澡，然后扶他迈步子。他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她站在路的尽头等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很多这样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地晕旋，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背景，他却一点一点地凸现出来。
夜晚来临。吃完晚饭，三个人分坐在客厅的地上。她和母亲帮他在背后放一个大垫子，这样可以坐得舒服些。然后开始聊天。多是关于母亲和薇小时的事情，这些他都熟悉的旧事。他听得很专注，从来不打断她母亲的话。偶尔，她母亲也会提到她的父亲。“他是个很好的人。”她奇怪母亲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语言为什么一到父亲那里就变得钝觉和稀少。关于父亲母亲从来都是这样说。他专注地听，微笑着望着母女二人。两个成年人交谈着，有时各自进行各自的回忆，有时这些回忆交错着，引出两条线，一条通向薇，一条通向她父亲。最终，线并在一起。两个人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那里静谧安详，仿佛孕育着永久的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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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她只是长久地倾听。不是没有插话的空隙的，她只是不愿意。她想，也许他们都当她是个孩子，她渴望听到一些深入的话题，于是她躺下，入睡。母亲和他不久便进入一些有关生活的东西。每一个温文而雅敏锐深邃的谈话都有一个忠实的听众，仔细地倾听。她母亲和他许久都浑然不觉。每想到此，她都不自禁地狡黠地微笑。有一晚，母亲和他谈到爱情。“爱情和生命有关系吗？”母亲问。他顿了顿，回答：“我不知道。”这个答案让她意外。母亲笑道：“说实话，活了四十多岁，我自己至今也没明白。”“那么什么是爱情？”他问。“不知道。”母亲回答，又说，“十几年前他出事之后，世界之于我已经坍塌了一角，而我能活下来的唯一的理由，就是孩子。”他咳了一声，道：“其实，我跟薇，对您一直都很尊敬，甚至，我们很崇敬您，因为您是母亲。”他一直称呼她母亲“您”，不是出于客套。她感觉到母亲摇了摇头：“不，你们不明白，你和薇，我很尊敬你们。你们是降临在这人间的一对天使。”他坐正了身体，她微闭着眼睛，看到他的面孔微微发红。“不，”他说，“薇是天使，而我，只是人间那一个幸运得可以守护天使的凡夫俗子。薇之于我，是上天降临的一个奇迹，如果生命是第一个奇迹，那么，薇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奇迹。”他的声音开始透着些颤抖，“我常想，上天对于我为什么这般厚爱，赐我生命和感觉。我曾是个瞎子。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母亲，于是我看到了这世界的一角；当我第二次睁开眼睛，我看到了薇，于是世界在我眼前豁然明朗。阳光，雨水，虹，露，晨蔼，暮色，都开始变得有意义。”屋子里静下来。她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她听到母亲轻叹了一声：“你们要是有孩子，该是什么样？”他又笑起来：“已经够了。上天已经给了我两个奇迹了。”她听着，沉沉地睡去。坠入一个无涯的黑暗中，梦里感觉到母亲在抚摸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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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过去，每一晚谈话的内容都不同，可是仔细回忆，每一晚的谈话又都雷同。她不止一次地做过这样一个梦：光着脚在花园里跑，突然被一只月季花刺扎破，血溅了几滴到花瓣上，白花竟成了玫瑰红。
八月末的时候，天增了些凉意。母亲突然忙碌起来，她每天早出晚归，在音乐和散文之后，多了一份长长的外交人员死亡名单。母亲和他一天都见不到面，中间人只有她。她突然怕见母亲，又怕见他。
一个早晨，她突然无端地惊醒，睁开眼睛在晨蔼透进的房间里四处搜寻，许久，她才明白自己在等母亲的声音。她起身拉开窗帘，朝霞堆在青灰色的天空里。阳光的手在云堆里试探着。母亲的声音响起来了，真美，她想，那天母亲的声音格外清润和美丽，透着些醉酒的醇厚，像玫瑰浸泡在酒里，甘美而芳醇。她陡的害怕起来。她熟悉母亲，她从来都是坚韧而清朗的，从来不曾这样甜美过。到了国外时事的部分，母亲似乎停了一下，声音越发明润、清澈。
她拉开房门，赤着脚在露水重重的小院里奔跑，群角沾满了露水和泥土，几分钟的路程她像跑了几个世纪。她冲进他的房间，拉上窗帘，转过身，发现他穿戴整齐地坐在轮椅上，晨曦打在他的面上，可以瞥见他漆黑的眼睛。她再背过身，紧紧地抓住窗帘，想以自己纤细的身体挡住什么。挡不住。母亲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上空，如一把小锯，讲那个早晨的天空锯成两半，一半红霞，一半青灰。她听到身后轮椅倒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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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下雨了。那年夏天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场雨。她坐在他旁边望着他。他躺在床上昏迷着，烧得厉害。他一动不动，安静极了，仿佛睡着了一般。她不停地加冰毛巾在他额上，还是烧。她做着这些，似乎有些满足，仿佛十二年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他不再强健高大，等他像现在这样脆弱而无助。有一阵子，她看着他突然害怕起来，以为他是死了。这念头吓了她一跳，她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她听到它滴血的声音。她伸出手来放到自己的胸口，感到自己的心也在跳动，知道自己还活着，她恍惚起来，以为两颗心脏是在一起跳动了，一样的频率，一样的速度，一样的痛楚，这念头让她满足，甚至幸福。
她母亲疲惫地回来，进他的房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一个在床上，一个伏在床边，都在安静到睡着。
他的腿迅速地好了起来。他们三个人，每天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谁也不说话。月季还在继续花期。他有时指着花坛对她说：“小姑娘，去摘一朵吧，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她走过去，摘下一朵玫瑰红的，放到他窗下。
最后一个夜晚，他们三人坐在客厅的地上。母亲交代了一些家务事项，他静静地听，突然问道：“战争结束了吗？”她母亲顿了一下，道：“结束了。”“我要去。”他说。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去。
九月的晴空下，她和母亲，他，各自提着行李。她们是要回到城市的那一端，他要一直往前走，直到薇去的那个国家。她站在那里看他走远，头顶上方是澄碧的天空，几多恬淡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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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他在那个国家投入了再建设。所有的物质建设都被毁掉了。他有时站在城市的废墟里产生了错觉，以为身在家里的小院，薇像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微笑着向他走过来。他每天工作到很晚，第二天醒得很早，继续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有过几个女人追求他，他对她们只说一句话：“我永不会背叛我的妻。”
他再回来已经是九年以后。这个城市依然有着澄澈的天空。他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拉着收养的小女儿去拜访故人。
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答应。他试着推了一下，门开了。他走进院子。蓦的看见对面的客厅门口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小家伙，你是谁？”他问。“我是我爸爸妈****孩子，我奶奶的外孙。”她清脆地回答。“那你奶奶在家吗？”他笑着问。小女孩点点头，回身叫道：“奶奶，有人来啦！”他们走进客厅，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见到他们，眼睛闪过一丝惊诧，握着毛线球的手抖了一下。
“回来了？”“您好吗？”他说。她母亲道：“还好。真没想到是你。”他坐下，小女儿乖乖地偎在他膝上。她母亲转身去开灯：“屋里光线太暗了——这是你的女儿？”“是的，一个人在外面太寂寞。”他摸着小女儿的头发。“叫什么名字？”她母亲讲毛线球放到茶几上，拿出一盘苹果。“叫‘薇’。”小女孩正在专心地研究苹果，忽然听到叫她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大人，很稚气的模样。“是你的外孙？”他起身走过去抱起孩子——是她的眼睛。小女孩勇敢地直视这个距离如此近的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的男人，突然说：“叔叔，我很重吧，我奶奶说我很重，可是我妈妈就说我很轻。”他笑起来，想起许多年前她的问题。“你妈妈呢？”“我妈妈不在了。”小女孩清楚地回答。他诧异地回头看向她母亲，后者的嘴唇抖了一下，道：“生她的时候难产。”眼前的灯光刺眼起来。空气里有什么被打碎的声音。
他不能想象那个六岁的站在院子里看云彩的小家伙，那个十八岁的推着他在轮椅上到葡萄架下散步的少女就如同一朵云般突然被风吹散。他甚至已不太记得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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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她母亲重又拿过毛线球来在手里，盯着空中某个点，喃喃道：“孩子走得太突然了。”怀里的小女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冷在半空中，她挣脱着下来，道：“我很重的，叔叔。”很不好意思的口气。她母亲顿了顿，道：“这孩子一直惦记着这句话。她妈妈生下她的时候，一直在昏迷中说：‘有一朵云掉到你家院子里了……这孩子太轻了，我要沉甸甸的孩子……’我跟这孩子提过一次，没想她一直记着，有人来就问。”所有的前尘往事，如飞灰烟雨般扑打进这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的眼睛里。
他永远不会知道。
那一年，她站在那里看他走远，头顶上是九月的晴空。所有的人和事都模糊成背景，惟有他凸现出来。她一直看着他走到薇死去的地方。有些东西破碎的声音在她心里。但是她松了口气，觉得从此自己可以开始正常女孩的人生了。
那一次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守在他床边，有些欣慰的感觉，仿佛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这一刻脆弱无助的样子，她好守在他旁边。有一阵子她以为他是死了，这念头吓了她一跳。她俯下身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又伸出手来放到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自己年轻的心跳。她似乎是恍惚了。她以为两颗心脏是在一起跳动的，一样的频率，一样的速度，甚至一样痛楚，这念头叫她幸福，甚至满足。
那一天，她用小小的手指过滤阳光，突然有个黑影挡住了眼前的阳光。她睁开眼睛，看到有个美丽的男人站在那里。世界在她眼前豁然明朗。
她的生命绚丽地绽放过两次，一次是六岁的时候，她穿着粉色带蕾丝花边的小裙子站在太阳下，有个男人藏起的阳光又还给她；一次是十八岁，她赤脚穿月白色拖鞋在花园里，指着一朵白色的月季花对一个男人说：“这是一朵云掉到你家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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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

你有没有注意过天空飘来一朵云的时候，有云影闪过，轻轻的，只是轻轻的一瞥，所有的烟尘浮影都掠过。
　　
她的女儿，叫轻轻。[/COLOR]












转载完毕。

雨夜咖啡

好不容易看完...看到最后4个字...........晕4....

一朵云

最初由 雨夜咖啡 发布
[B]好不容易看完...看到最后4个字...........晕4.... [/B]

篇幅这么短，还说好不容易

不过，看心情的，不想看的时候，两段都嫌多 嘉奖一下咖啡

雨夜咖啡

哇哇哇....白日做梦欺负银

一朵云

最初由 雨夜咖啡 发布
[B]哇哇哇....白日做梦欺负银 [/B]

找了许久让你晕死的四个字，才发现是转载完毕

偶故意放在最后地，原本打算放在标题地

一朵云

那个时候， 我们还在约会。

有一晚，看完夜场电影出来，外面骤雨初歇，

空气里弥漫着梧桐叶的清涩味，

街要倒映在地面一个一个水洼里，一片荡漾摇曳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