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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没料到会遇见卓亦凡,她的第一反应是浑身发抖,泪水和着雨水哗哗地往下流。
这是重庆南山著名的一棵树观景台。夜里九点,不是周末,四月的雨不急不徐地下。台下只停两驾车,台上就是两个反目的旧情人在对峙。
纤云一转身就要拾级狂奔,卓亦凡忽然开了口:“纤云,你还没看过雨里的重庆城吧?”
回头望了一眼,灯火淡远,只有蜿蜒的沿江公路美丽非凡。纤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冷冰冰散开:“卓先生,我从来不为放弃后悔。”
汽车转过山道的最后一秒,纤云看见了路中央的卓亦凡,他似乎在四月的寒流中摇摇欲坠。
三年后回来重庆,纤云只想借着地产市场的火爆,加盟琛表哥的地产顾问公司,为日后的闲适日子做些准备。
午后三点,琛来电说约了鸿基老总吃饭,纤云飞速下床打扮。自水中抬脸,镜中只是瘦削苍白的一个孤单女子,似无他物。
其实自古,但凡有几分姿色,哪个女子不是酒色权势的陪葬?
这没完没了的酒局、饭局、牌局,不知到哪一日才是终结?只是现今做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活,最是要紧。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必再过这种日子。
南方的夜虽来得晚,七点左右却已是流离灯火,喧嚷街市。有金发女孩在路边小摊上衔了烟、端着酒眉开眼笑。年轻自是百无禁忌。
看街景自车窗滑过,纤云哑然失笑:“这帮丫头,如我当年不知深浅。到我这把年纪,忙于戒烟避酒,说不出的辛苦。”
“你又是哪把年纪?”沈琛白她一眼:“我只拜托你学会系安全带,别老了心又伤了身。”
“女人自二十五岁就有了第一条皱纹,你是不懂的。我呀,第二条也要出来了……”
纤云自顾自笑道,门廊前已有侍应护了车顶,今夜笙歌靡酒又是逃不过了。
进得酒店,见过鸿基老总杨展鸿,纤云自在那里巧舌如簧,插科打诨。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合同在望。
一行人刚走出酒店,杨展鸿的手机骤响。听得他一阵哈哈之后,转头笑道:“沈总,建委的卓副局要顺道来玩玩,欢迎不?”
纤云和沈琛面色同时一变,纤云强自笑道:“杨总的贵客,我们欢迎之至!”
“表哥,”进电梯的一瞬间,纤云悄声耳语:“咱们在商言商,别在意。”
卓亦凡走进夜总会时,纤云刚巧和杨展鸿跳完一支舞。杨展鸿满脸是笑迎上前去,热络地替二人介绍。
“你好,欧阳小姐。”亦凡笑得诡异:“果然如杨总所说,窈窕淑女呀!”
“卓先生过奖了,”纤云的手如蜻蜓点水自亦凡掌中滑落:“你也是君子好逑啊!”
“呵呵呵……”杨展鸿一阵大笑:“二位可真有趣。卓局长,入座吧。”
几曲歌舞,亦凡忽然弓身向纤云伸出手去:“欧阳小姐,有幸和你共舞吗?”
众目睽睽,容不得纤云拒绝。自有一众人等想看笑话。
四围皆是轻歌曼舞,软语娇言,恐被旁人听取。
“你不要跟我说一个字。否则我立时翻脸,大家难看!”
纤云附耳一语,盈盈浅笑,冲插身而过者颔首致意。
亦凡只得不语。纤云说话,素来有如铁板钉钉,招惹不得。
将纤云往怀中轻轻一带,亦凡一个狐步迈出去,小心翼翼。
料不得纤云一个狐步跟上来,纤腰一拧,已有漂亮裙花漾开。
再回亦凡怀中,纤云只是轻蔑一笑:“我为今日下足功夫,别耍花样。”?
亦凡不语,狡黠一笑,舞步飞旋,由不得纤云不配合。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原来整厅要皆在看二人共舞。
“别走太急,人人在看。”亦凡扶了纤云细腰,缓步退场。
纤云恨恨,却无法逃逸,亦步亦趋,随他穿过人潮。
曲散人终时,卓亦凡趋前笑道:“纤云,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开车来。”纤云在冷冷夜风中冷冷地笑。“卓先生,做好本分。再见!”
“纤云!”亦凡迫切地抓住她:“我离婚了。”
“离婚?!”纤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她的家族王朝没落了吗?卓先生,这与欧阳纤云无关。再见!”
亦凡愣在当场,往事如烟。不是不挂念,谁能预料今日重逢是这般模样?
公司接了鸿基的生意,从策划广告到计划销控,大家忙成一团。纤云也乐得无暇理会无谓往事。
每日清晨总有一束百合不期而至,从无附言,自是无须附言。
纤云吩咐秘书插好鲜花,然后拒听卓副局电话。
女人爱花,天经地义,与送花人无关。
半年转眼间流逝,纤云总在不同场合与亦凡“巧遇”。
“卓亦凡,你凭一个车牌查得我滴水不漏,卑鄙不减当年啊。”
这是纤云主动对亦凡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换来的不过是淡淡一笑。
待得有一日真的巧遇,正见一风情女子替卓亦凡喝了个杯酒朝天。
纤云面色一寒,喝得酩酊大醉。虽是处事不惊,但感情若非善终,总有人牵肠挂肚。爱也好,恨也罢,对象始终是那个你未曾完全获得的人。
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懂有朝一日自己回成为男人可炫耀的饭后谈资,剔牙时也可开心一笑。一时一刻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等到新宠来了,才知道男人一生中不知要有多少次轻狂。都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见office里的百合,竟附着一纸短签:"花语:百年好合!盼能一叙!"
字是遒劲有力,无署名,当然无须署名。
但鲜花、短笺、耐性,是当年的卓亦凡没有的。
避?能到几时几日?早知他活着一天,这痴缠就得蔓延一日。
于是电话铃响,纤云信手抄起,也便随口应道:“好,下午四点,曼哈顿,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难道见了便即一拍两散?!
进了曼哈顿的小包间,纤云怔了半晌。
只见卓亦凡穿一袭黑衣白裤,在百合花畔悠闲地沏茶。
当年,卓亦凡不懂花,不懂茶,更不懂纤云对黑白的分明及喜爱。
今次这番,他费了几多心机?
亦凡递来一杯暖茶:“纤云,喝喝看。”
纤云浅口一泯,上等毛尖,过了两水,清香溢人。
“你进步不小啊,”纤云轻蔑一笑:“变得雅致了。”
亦凡只是笑,定定看着纤云,不出一语反驳。
“卓亦凡,”纤云强自镇定:“你要一叙,我来了。叙什么?”
“不要问过去,不要提将来。”亦凡如是说。
“如今才是唯一”。纤云愣住,他居然知道这首歌?!
“对不起。”纤云朝门边走去:“如果要说写虚拟的话,我告辞了。”
亦凡握住纤云纤腰,不由分说吻住红唇。
一秒?一分?一小时?
纤云眩惑,忘了挣扎。但双眸急闪,惊悸又羞愤!
“纤云”亦反似笑非笑:“我又等了一千年。”
纤云傻住,四肢白骸俱惶恐。一千年?
“你是我等了一千年才等到的女人!”
五年前他如是说。如今是公元两千,又是一千年?
逃了三年,难道还逃不过这个男人?
纤云一弯腰,兀自窝进沙发。清泪两行,犹如小桥流水,绵绵无绝。
“纤云”亦凡无措,揽她入怀,一点点拭桌泪水:“我道歉。”
纤云却如受了惊的小兽,珠泪不断,颤栗不已。
茶的清香,花的幽香,纤云的发香。而静谧,让往事更忧伤。
“纤云,我真的为我的行为道歉。”
“卓亦凡,”纤云忽然歇斯底里跳将起来:“你没法道歉。五年前你敢隐瞒已婚这么大的事,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我求求你,别在招惹我!你放过我吧!”
一眨眼间,纤云已如旋风般没了影踪。
冬天来了,重庆特有的阴冷照例让纤云无法抵挡。
工作已告一段落,纤云就病歪歪地赖在家里。那些百合,依然每天从公司转移到了家中,电话铃却成了绝响。
卓亦凡,于三年前的欧阳纤云,就是上苍派来降伏她的魔鬼!
哭着爱,醉着爱,痛着爱。可以生,亦可以死!
而当残酷的现实剥落了所谓爱情的畸形外衣,才发现女人只为爱活着,其实是生不如死。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那些日子,过着炼狱一般的生活。原以为斗志满满在回来,天空是一片明朗。
却原来,他一个吻,一句话,轻易打败了自己。
可修复之后的爱,再也无法消弭陈年的伤。
百合再次出现时,又有一纸短笺:“如果愿意去看新年的夜景,打电话给我。真正的千年是二00一。"
新千年真的要来了。车来人往,南山的泉水鸡一条街热闹非常。
纤云在灯光下浅浅地笑:“亦凡,恭喜我们久别重逢。”
“你这折磨人的小妖精,”亦凡狠狠地把她裹进怀里:“以后再消失,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你回来。”
……
夜已经很深了,睡梦中的亦凡蓦地翻身把纤云的小手握在掌心,他的呼吸均匀又安稳。
纤云在黑暗中无声啜泣。明天,就是这个千年的最后一天了。
子夜的风凛冽地吹,纤云和亦凡并肩站在观景台上。整座城的灯都开了,全城的人都在欢呼,声浪直冲云霄。
“亦凡,咱们终于一块儿看到夜景了。”纤云觉得自己好象在说梦话。
“以后我会常常陪你来看。”亦凡的声音充满喜悦。
“亦凡,”纤云的掌心搁着一张婚柬:“如果愿意,春节到北京参加我的婚礼吧。”
空气在瞬间凝固,比深冬的严寒更冷。
“无可挽回?不可更改了吗?”亦凡的嗓音在夜风中颤抖。
“无可挽回!不可更改!”纤云一字一顿,嗓音清晰。
“对不起,纤云。你自己开车回市区,我会叫人来取。”亦凡俯身亲吻纤云的额头:“婚礼我就不去了,但祝福你。再见!”
亦凡转头那一刹,泪水洒落在夜风中。
亦凡的背影溶进了孤独无边的夜色,婚柬的红碎片翻飞在凌晨清冷的空气中。而今而后,当一个人独步天涯,唯一可回想的,只有这故乡最辉煌的一夜。
城市归于平静时,纤云想起了苏轼的一阕词: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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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 Hello Everyone ^_^ ^_^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