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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亡灵 [复制链接]

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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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3-7-3 09:09:0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祭亡灵

偶然于朋友的聚会时听说育林死了。我愕然大惊，问几时死的，怎么死的。朋友说一年多了，肝癌。看他平淡的样子，我的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敲击了几下。象我们这个年龄，死这个词的介入，怎么说都是一种意外，一种不幸。

没有心情再跟朋友们聊天，眼前老浮现育林依稀的模样。也不是说跟育林怎么的好，只是觉得生命不该失去的时候悄然而逝，有些突兀，更多莫名的凄惶。

自小到大，也接触到不少死亡的阴影，每每新添一个死亡的消息，我就感到揪心的疼，阴阳两隔，永远的不再相见，不能互为牵连，让我也陪着一起去吧，有时候也真想悄悄离开，只是也害怕孤独，害怕更是无边的黑暗。

想记下点什么呢？看着朋友们对昔日友人的死去也只是寥寥数语或是唉叹几声便又猜拳喝酒唱歌跳舞去了，我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不再言语。脑子里傻傻得想，是什么消融了人们的怜悯之心呢？还是我们的心已经变得足够坚强？

为你默哀吧，育林，只愿你在那个天堂里过得更好。

曾经几个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我的亲人以及我不能割舍的朋友，他们的死去，总是提醒着我，珍惜生命，不管怎样，活着最重要。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无法选择。在这儿记下他们，权当我最真挚的祭奠。

我的弟弟勇飞

“你猜，小妹，这一下是弟弟还是妹妹？”哥哥对我神兮兮的说。

“我猜一定是弟弟。”

“为什么？生个妹妹不是挺好玩的吗？”

“你天天对我凶，老欺负我，妈生个弟弟会保护我，你再也不敢对我凶了。”我大声说，脸憋的通红，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看见弟弟挥着拳头正在替我出气。

石榴花儿开的正红，在那片新绿之中，艳丽异常。

一阵婴儿的哭声传入我们耳里，我们不约而同的跨进房间，一眼看到的是妈妈那张白的一张纸似的脸，我用小手拂开妈妈面颊上的乱发，小声说“一定是弟弟”。

妈妈苍白的微笑，看看我，又望望哥哥，目光落在婆婆怀中的婴儿，艰难的点了点头。我高兴的在妈妈脸上亲了亲，神奇的瞟着哥哥，哥也白了我一眼。

那年我五岁，哥六岁。

小弟弟的眼睛极象爸爸，一张脸和鼻子嘴巴却简直是妈****缩影，所有的人都说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男孩儿。

现在我努力搜索记忆也记不清他的样子来，虽是模糊，心疼却是之最。

那个时候大人们是最忙的，母亲在村里的小学教书，白天几乎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他在公社里工作，爷爷奶奶也没有时间看管孩子，弟弟成天被固定在摇篮里。

那是一个冬日。

学校召开会议，所有师生都到大礼堂开会去了，弟弟一个人睡在摇篮里，旁边一盆火，暖暖的陪着他。

灾难往往来不及，容不下思想猝然来临。

散会的时候弟弟的摇篮已经烧成灰烬，也看不清他，只剩漆黑的一团。

那时我是小孩子，给我的震惊却是无法承受，而弟弟的死唯一影响到的只是我的名字。算命先生说弟弟的死是因为我们兄妹三个名字太旺，得把名字改了才能长命百岁。不信迷信的母亲在痛失爱子茫然失措中给我改了一字“芳”，虽说是特俗，我也极为爱惜。李春波的“小芳”红遍大江南北时，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开始叫我“小芳”了，虽说没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却是又粗又长的。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玉飞，雪飞，勇飞。

匆匆来到这个世界，短暂的来不及叫一声“妈妈”就被残忍的带走，留下亲人无边的悲痛，亲爱的弟弟，真忆不起你的样子，却每每倍感孤寂，偿尽冷暖时就会想起你，想起幼年时渴望你来保护我，而如今，事隔二十多年，心底的痛，时常涌上。

祭奠阿英

获悉阿英的死是从我男朋友口中得之。那天他来我校很严肃的对我说，跟你说件事，不要激动，阿英死了。

听到这个噩耗我整个人失去控制，倒在他怀里痛哭。阿英是班上最温柔可爱，善良美丽的女孩子，所有人都喜欢她，她独独对我最好，一直象个姐姐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听说阿英是因为男朋友跟别人好上而喝药死的，我不知道当时阿英是怎么想的，我能感觉她的心情，长期呆在乡村小学没有倾诉的对象的确是压抑的慌，人也变得多疑，孤寂的心灵往往不能平衡了。阿英的死一度给我造成阴影，自己不如意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也想随着她一起离开这个纷扰的尘世，只是没有人来带我走，听人说阿英的死是宿命，是她母亲把她带走的，她母亲是喝药死的。

阿英，不知你在那边可好，也许会快乐。记得吗？我们最深的相交是毕业实习那一期，两个人分到一个学校，朝夕相处，同起同息，彼此的心靠得更近，几乎是无话不谈。你劝慰我，为我选择一生的爱人，你说月祥不适合我，他太花心。你说老师是真心爱我，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果真这个人是可以托付终生，一直对我这样好。阿英，你的离去，可知我心，怎样的痛楚，伤心欲绝。

阿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还是为你唱一首新歌，记得你说你喜欢听我唱歌，我喜欢唱男人的歌。

这是一首“天黑”，我在唱，你来听。

坐轮椅的男人

已经是二月天了，春雷已经响过，今天却突然一场暴风雪。我必须去上一趟街，家里已经没有米了。我披上风衣，选了那件黑色的，无意中。这件黑风衣我是很久没有穿过。
雪是一颗一颗的有如细碎的沙砾，肆意的寒风将那银色的沙砾打在脸上格外的生疼，我不知自己想着些什么，差点就撞上一辆大卡车。还没到他的家门，我就听到一声声凄凉的哭泣，从那幢富丽堂皇的楼内传出来，我的心突然一紧，浑身就哆嗦起来，不祥的感觉马上蔓延了整个。
我真的很不愿意说起他的故事，说起他我感到心里格外难受，更是为他惋惜，替他不值。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吴比。的确他是没有任何可以与之相比的。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令所有认识他的人骄傲，聪明，善良，活泼，诚实，英俊。老天给他许多让人羡慕的东西，父亲是县委书记，母亲是医院院长，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是父母心中的希望。
高中时，他与一位女孩相恋了。美丽的女孩子总是一袭白裙，一脸甜甜的笑，让年少的吴比彻底为之倾倒，疏忽了学业，成天在外与那女孩混天度日。很快，高考来临，自然他们都是榜上无名。到出成绩父母才知道一直聪明的儿子居然没有高中，他们只是感到屈辱没有自责。
复读高三也没能改变他，他依旧放弃了学业，父母工作繁忙没能顾及他，他再一次沉迷于白裙子的温柔乡里。他慢慢发现，白裙子女孩不止他一个男朋友同时有好几个，都是高干子弟或是有钱的甚至还有结婚的男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心中如此纯洁完美的女神竟然就是这样，他痛苦的整日呆在家里，从此寡言少语。
父母凭手中的权利给他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交通局。除了上班，他任然呆在家里不出去，依旧沉默。
偶然的一天，同事请客跳舞，大伙儿硬是强行拉了他去。
他曾经是经常进进出出这样的场子的，如今过了许久再进来，他还是沉默。大家都滑进舞池尽情放松自己的身体，他没动，望着那旋转的镭射灯出神。深陷的眼睛没人看得清。换了一首歌，“大哥大哥你好吗？”，陡然听到这样亲切动听的歌曲，他的心动了一下，于是抬头朝舞台望去，一位长相很平常的女孩子，穿着也很朴素，正在深情的演唱
“每一天都走着别人为你安排的路
你终于为一次迷路离开了家
从此以后你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梦
你愿意付出悲伤的代价……”
听着她的歌，“大哥大哥你好吗？”他感到格外的亲切，那声声大哥你好吗？好像就是对他问，为他唱。
他的心再一次燃起爱情的火苗。
他从没有发现自己如此爱上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甚至一点也不漂亮，甚至没有稳定的工作，甚至是一个乡下姑娘。她在舞厅里唱歌是为一个月赚1000块钱来供弟弟读书还有要为生病的父亲付医药费。
慢慢的交往，女孩子所有的美德让他幸喜不已，爱之发狂。他极喜听她唱歌，极喜把她瘦小的身子揽在怀里，极喜亲吻她柔软清香的发丝。
他骄傲的把女孩子引进家门让父母见面，他认为自己找到的是世界上一件无价的珍宝。
生活并不如他所愿。
父母亲毫不留情的将女孩子“客气”的请出了家门，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容忍一个乡下的女孩子，乡下的也就罢了，怎会是一个“卖唱”的，卖唱的也就罢了，不再唱就是，怎会是一个这样不漂亮的？又瘦又小又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心爱的女孩子哭着离开，他的心在流泪。
他不想自己再次沉默，他不想将自己关在家里再次沉默。他继续追求自己心中的最美。
他们疯狂的相恋，躲避着家人。女孩子不幸怀孕了，他却是极其兴奋，心中暗喜，这一次父母一定能答应了，因为他们很快就又孙子抱啦。
他将这个喜讯高兴的告诉了父母，厄运从此开始。
一切都是在他不知情中所发生。母亲将那女孩子骗进自己医院的手术室强行将胎儿打掉，一次性赔偿那个女孩5万元，女孩父亲的医药费全部由吴比的母亲承担，条件是那个女孩子离开这座城市，不准再见吴比。
就在这一天，吴比再也找不到心爱的女孩，在他疯狂四处寻找的同时，父母也在忙着为他挑选中意的姑娘。
他的再一次受伤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他又一次关闭心扉沉默不语。
父母依然张罗着儿子的婚事，为他挑选的是一个漂亮的中学教师，是一个局长的千金。
婚期已经定下了，父母的眉眼俱都展开。
只有一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吴比从储藏室一堆礼品中摸出一瓶酒。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将门锁上，此时的他已是万念俱灰，望着镜子中自己微微卷起的长发，一丝痛楚的苦笑爬上冷漠的脸，缓缓打开酒瓶，咕咚咕咚，已经是不再感到辛辣，比起失去心里的珍宝，酒精也不能刺激他不能让他沉醉。打开卧室阳台的门，天上没有星星，有泪光一闪而落，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坠下去了，声音却是清脆，震醒了梦中的父母。
“为什么不让我死？”第一句就是和泪吐出。
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泪。他的泪，已经送给他后悔的父母。
自此，他就坐在轮椅里。
我碰到过他很多次，他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已经是远近闻名。我很想告诉他，他错了。可是一看到他那张冷俊的脸，我就退缩。我得退缩，注定我也是做错。
风更猛烈，雪珠子打在脸上更疼，已经有很多人围在他的家门口了，我的黑风衣在风中飞舞。他死了。就在昨天我还在心里想念着他的，就在昨天，我还写了一篇“散步”，那里面就有他这个坐轮椅的男人。他还是选择了死亡。他是吃的安眠药，他一直睡不着，母亲给他每天一粒，他却是每天承受不能入眠的痛苦，将那一粒藏了起来，最终，他永远沉沉睡去……也许，死，是一种解脱。但我还是在心里为他扼腕叹息，也为自己没能勇敢的去接近他而悔之不及。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虽然我是不相信命运的，但是在你无法改变他的时候，你就不得不相信。

人的命运，生下来就已经定了。这是听人们说的，我至今不信。我不知道自己生下来注定的是什么命，我一直凭自己的意愿生活，我想做什么随心所欲，我不要什么，随手丢弃。只是我这不知是珍贵还是草贱的生命，我是不是能控制，我想，只要没有人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宁愿这样孤独的活着。

仰望漆黑的天空，获悉今夜流星雨。有人说每一颗流星的陨落代表一个人的死去，我没有等到流星雨的壮观美丽，掩门而息。

我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死去的人们，天堂里是不是真的很好？不想再次为你们伤心哭泣，开启一瓶酒，洒满地，干杯。